第52章 十里一阙
暗夜沉寂，只有炼真境以上才能感到的元气波动，在洛都大小的街巷中不断的逸散，然而却又被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上组合的阵法完全笼罩！
黑夜中，街巷两旁的房屋内，不时传来一阵阵细微的鼾声，当人们安睡之时，他们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会有人为他们守夜，让他们彻夜安眠。
而在一条条街巷里，长蹿下跳的一道道身影，也因为那一声声无意识的喘息，感到满足！
当然，让他们满足的还有魔魂消逝后留下的一颗颗魄罗珠。
李玄心盘膝坐在石墩上，不逊于第二境的感知散发在夜空下，他能感到屋舍中人们安详的入睡，感到偶尔在的感知中一闪而逝的人影，这让他更加了解这座都城的同时，也更加的喜欢这里。
至少在这样的夜晚中，修者，不再是恃强凌弱的存在，而是让普通人能够安睡的守夜人！
他自然也看到了魔魂，与原本想象的有些差距，没有实际形体的魔魂并不丑陋，只是如同一团漆黑的雾气凝结在一起，强大些的会有如同小孩般的面孔，弱小的，就只是一团雾气。
这些雾气在街巷上突兀出现以后，便有目的的向两旁的房屋中飘去，然后便会被房门、砖瓦、枯枝等散发的元气波动击退，再然后，就会有守夜人过来，将魔魂击杀！
整个过程并不惊心动魄，大多数魔魂因为太过弱小，并且被‘八卦封仙阵’压制后灵智已丧，所以反抗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剧烈，只是真元几次运转之后，就会被守夜人击杀！
当然，也有战斗极为激烈的地方，不远处的饮马湖上，元气如同浪涛般漫卷，然而只限制在湖中，就连声音，也只在那一片宽广的湖面上传递。
李玄心的感知随着夜风临近湖面，很快就被撕碎，摇了摇头，李玄心将身体倚着身后的石壁，抬头看着天际，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天色蓦然一沉，然后便是些微的白光出现在视线尽头。
感知中的魔魂与守夜人也似乎在一瞬间全部消失，整个洛都也再度恢复了绝对的平静，天色逐渐开始明亮，一身黑衫有些破碎的洛鞍踩着潺潺的流水来到李玄心的面前坐下。
两人就这样看着即将喷薄的日出，如同昨日！
良久的沉默之后，李玄心问道：“其实我有些不明白，就算洛都镇压的是一座魔墟，但似乎没必要住着这么多人？”
洛鞍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心口，舒了一口气，说道：“你也知道，这八卦封仙阵号称连真仙都能封印，又岂是简单，除了各种阵眼、灵材，便是这数百万人所聚集起来的生气，若非如此，这阵法，是不可能布下的。”
李玄心沉默了片刻，说道：“即便如此，若是万一……”
“没有万一！几千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更何况，洛都不说是天下高手最高的地方，但绝对是高手最多的地方，大汉境内，没有比洛都更安全的地方了。”洛鞍平静的打断了李玄心的话，说道。
当太阳伴随着些微的暑气降临，大街上传来一阵早点的香气，两人起身在一处早餐铺用过饭之后，便再度起身离去。
跟在洛鞍身后，行走在此刻行人并不多的街巷上，这一条条街巷中的每一寸角落，或许在昨夜便有守夜人与魔魂厮杀。
在一处极高的阙楼前，洛鞍停下了脚步，这阙楼约莫有十数丈高，呈八角而列，矗立在道边，其上密布着苔藓，看起来除了高以外，并不显眼。
然而洛鞍却是整理着有些破碎的黑衫，极其庄严的俯身向着这孤零零耸立的阙楼拜了拜，说道“这是汉阙，是我大汉鼎立之初，太祖亲自建造，是拱卫洛都最为强力的屏障，更是我大汉在天下诸国的标志！”
李玄心沉默的看着孤高旷远，似乎充满了岁月沉淀意味的汉阙，看着那建造的并不华丽，甚至显得有些简陋粗糙的角楼，深深一拜！
他并不了解为什么看起来孤独简陋的汉阙，是比笼罩着洛都的如同山脉一样的城墙更加强力的屏障，但这孤零零的阙楼，确实在此刻让他感到心安。
“太祖年间，洛都三里一阙，如今几千年过去，只剩十里一阙，这几千年里，洛都经历过妖魔祸乱、经历过禁军之乱、经历过夺嫡之变……”
“汉阙也在这一次次变乱中倒塌，然而却是一次次挽救了国祚。若有一日有人试图摧毁汉阙，便是用尽生命，也要将之保全。”
洛鞍低声细语，眼中闪烁着湛湛光芒，面带唏嘘，像是对李玄心说，更像是自我宣言。
李玄心并不能体会这种心情，他会对一件事物保持足够的尊重，但绝不会随便的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也并不打算掩饰这些，所以他依旧沉默着。
“我以前经常听闻父辈对于汉阙的感慨，直到我亲眼目睹了一座汉阙的倒塌，我才知道所有的描述对于汉阙来说都是很无力的。”洛鞍深深看了一眼汉阙，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街巷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李玄心紧紧的跟在洛鞍的身后，两人一直往东走去，直到走出城门，然后再度走了二三十里，一座不算巍峨，但挺拔如松的高山出现在李玄心的面前。
山上怪石嶙峋，岩缝间尽是倔强生长的歪脖树，一条幽静的石阶山道延伸到山脚下，石阶前立着一座简陋的石碑，石碑上写着‘天师道’三字。
这字也并不如何峥嵘，弯弯曲曲，如同乱爬的蚯蚓，或许是经历了太长时间的风吹雨打，李玄心甚至看到一块块褐色的石块风化脱落。
此刻山道下，石碑旁，一个道人站在原地，那道人双手拢在袖中，一身道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似乎很久没有洗过。
道人看着缓缓走来的洛鞍与李玄心，原本无精打采的脸上立刻变得笑意盈盈，说道：“洛鞍师侄，你看上次说好的三万钱是不是该给我了，老道今日答应了小桃红，一定要去捧场的，咱们天师道可是一言九鼎的，这气节总不能被老道破坏了，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