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她是亲情还是爱情
陆晏寒带着一身冷意打开了家门，他就是一个天然冷气，走到哪里，哪里都阴冷一片。
“你们先分开一阵子。”肖臣的声音如同一个魔咒，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着。
陆晏寒抗拒他的声音，却一直都在思索，如果短暂的分开真的能够解决问题的话……
他的目光四处搜索着尤雾的身影，却并无结果。
尤雾应该还在房间里吧……
房门紧闭着，就像她对他的态度一样，永远封闭着自己的内心。
哎，每次都是他，主动敲打着她的房门，明明知道自己并不能为她做什么事情。
尤雾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他的敲门声，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声：“进来。”
陆晏寒打开门后，却发现尤雾正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一副正在睡觉的模样。尤雾小脸涨得通红，估计是被被子闷得。大热天的，她还盖着被子，也没开冷气，不热死才怪。
直到陆晏寒走近她，站在她的床边，这才发现她的眼眸是紧闭着，睫毛微微颤动，连呼吸都是不稳的。她的小嘴微张，一呼一吸之间，频率急促。再看看，她的额头甚至还沁出微微的细汗。
这丫头，是怎么了？
陆晏寒伸手，覆在她那汗如雨下的额头上，却发现滚烫的温度，正在灼烧着他的手心。
“妈妈……”尤雾的嘴唇有些泛白，应该是太久没有喝水的缘故，就像一朵需要滋润的花瓣一样。
听着尤雾的呢喃，陆晏寒的心里不禁一颤，不知悲从何处来。
母亲去世的早，在他还是一个八岁的孩童时，便无情地离开了人世。在那之后，即使他发烧严重到卧病在床的地步，也不愿意去医院。因为他讨厌那个地方，这总会想起母亲去世的那一天，洁白的床单，漫无边际的夜。他不仅仅只是讨厌那里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还讨厌那里冰冷的器械，冰冷的人。
躺在床上高烧不起的他嗷嗷叫唤着“妈妈”，自始至终却只有老佣人林婶伺候着他。好像林婶，便是他在这个陆家大宅里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而父亲，忙着一路攀升的他，哪里会有空去管管这个叛逆的儿子呢？
凡事都和父亲对着干，是他的反抗方式。
虽然尤雾口中叫唤的母亲并不在她的身边，但她还是有可以依靠的亲人的。而他，那一次大病，整整三天高烧不止，无论怎么叫唤自己的母亲，也无法改变得了她已经不在人世的这个事实了。
如果他不痛，也不恨，能够做到心如止水就好了。可是尽管他怎么压抑自己的内心，试图做一个冷冰冰的人，却总是被不期而遇的温暖所打动。
她是温暖的，总会让他原本早已冻结的血液融化；她又是冰冷的，总会让他稍稍有些温暖的血液再一次冻结。
看着尤雾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陆晏寒的心早就软了。纵使她有多么讨厌他，他还是忍不住对她好。
好一点，再好一点。
这是在寻求自己缺失的亲情呢，还是在寻找自己缺失的爱情呢？
陆晏寒没有多想，便接下了贴身伺候的丫鬟的活儿。那一晚，既然她可以不辞辛苦地照顾着他，那么他也理所当然地应该照顾她。于情于理，他都该这样子做。
这么想着，陆大少爷果断地去浴室端来了脸盆，里面盛着满满的冷水。拧好了湿毛巾，他覆在她的额头上。
“安白哥哥……”额头上的冰冷凉意，让尤雾不禁身心畅快起来。她的眼皮很重，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面前的是重重幻影。
隐隐约约瞥见眼前有个高大的黑沉沉的人影，尤雾却不敢确定。
如果又回到了青葱的那几年，她一定会好好珍惜安白哥哥陪在她身边的时光。她从未想过，他们的分离会是那么让人措手不及。
陆晏寒闻言，刚伸出去的手掌顿时停滞在了半空中。她也真是厉害，在他费尽心思照顾她的时候，却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安白，又是安白！
安白就是尤雾心中纤尘不染的白月光吗？呵，好一个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到现在了还念念不忘！
他刚才还想干嘛？鬼使神差地想要伸手抚摸她红扑扑的小脸，抚平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真是见鬼，他一定是疯了！
陆晏寒收敛了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从医药箱里取出体温计。
哼，他倒要看看，她是高烧多少度，才会说出这样的糊涂话！
当陆晏寒握着体温计，探进她的白色连衣裙宽松的领口时，指腹却不小心地摩擦过细腻滑嫩的肌肤，这样的触感不禁让他微微失神。他很快便收起了自己的心猿意马，暗骂自己又在发什么疯。
直到把体温计放到她的腋下，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察觉到自己的腋下夹了个什么东西，尤雾蓦地睁开眼睛，眼眸里雾气氤氲一片，看不出情绪。
“你发烧了。”陆晏寒坦白地告诉了她，希望她不要误会自己才好。
尤雾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刚想开口，却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了，干渴得不行。
“水……”尤雾望着他，好像他便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她那如同小鹿般清澈可爱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恳求，让人不忍心拒绝。
陆晏寒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的嘴边。
尤雾躺在床头，就着他手中的玻璃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着在，直到感觉自己的喉咙不那么干了，才说了一句“够了。”
没想到，自己刚刚还在赌气的对象，现在还耐心地照顾着她，她的眼眶渐渐有些湿润起来。
人，总是容易在生病的时候变得脆弱起来。明明是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偏偏还会为之动容。
“对不起……”尤雾的眼里有水汽笼罩着，她的额头还敷着湿毛巾，喉咙里还有一些痒痒的感觉，身上的温度好像要着了火，但她突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现在不是没人照顾的小孩儿，还是有人愿意照顾她的。
这个认知，让她有一种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再也不放手的冲动。
陆晏寒的喉间有一些哽咽，堵堵的感觉，让他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没错。”的确，她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是他不愿意相信她，反而还冤枉她、质问她，让她生气……
她的眼里明明含着那么哀伤的神色，却小心翼翼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这让他忽然萌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抱抱她。当然，这种不切实际的冲动，在他的一番压抑之下，终于消失了……
直到尤雾把温度计拿出来，浅浅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才三十八摄氏度，没事。”她的笑容是那么苍白无力，根本没有说服力。
三十八摄氏度，这能叫没事？
陆晏寒微微皱眉，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不悦：“需要叫我的私人医生过来吗？”
尤雾摇了摇头，一脸坚定地看着他：“真的不用，以前我发烧时，只要睡一觉，出一身汗就好了。”她的眼神透露出一丝执著，让人看了不禁有些心疼。
陆晏寒有些无奈地看着尤雾，她这么坚持的模样也让他再次心软。算了，她说没事就没事吧。
这样想着，陆晏寒的脸上多了一丝温柔的神色，现在他有能力照顾好她。
”好。”他侧坐在她的床边，表情温柔得好像在哄小宝宝一样，“那你乖乖睡觉。”
说着陆晏寒便随手取来床头柜上折叠好的衬衫，这是他穿过的，也是她亲手缝上的纽扣。他轻轻将衬衫盖在她的身上，仿佛这样，就像是自己拥抱了她一样。
竟然会觉得那么开心，他的手明明还乖乖地垂落着，有着不去拥抱她，不去吓坏她的自觉。那就让这件衬衫代替他，拥抱她好了。
尤雾似乎对自己的身上多添了一件衬衫满不在乎，她只是单纯地以为，这是他的体贴。
尤雾眨了眨眼睛，却觉得自己没那么困了。他还在自己身边，怎么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睡着呢？
看着尤雾俏皮地眨眼，陆晏寒微微一笑，笑容如同融化冰雪的阳光般灿烂温和：“你是不是睡不着？”他一眼就能看穿尤雾的小动作。
尤雾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我出去了，有事叫我。”陆晏寒在得到尤雾的再次点头同意后，便出去了。
……
再次轻轻地打开了门，尤雾已经睡着了，睡颜里有着让人疼惜的天真。
陆晏寒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已经退烧了。不着痕迹地收回手，他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于是，陆晏寒飞快地拨通了秘书的私人电话：“Amy，帮我订一张明天飞去巴黎的机票。”
直到挂掉电话，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做出了决定。
如果短暂的离开，真的能让他看清自己的心的话，那么他愿意试一试。
她是亲情还是爱情，这只有在离开时才能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