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季老的悲哀
正如同许崇林所说，当年江陌回国时，一无权二无势，加上江家排斥他的原因，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无法靠近盛宇集团的内部。恰好那个时候，在一次应酬上遇到了季绰，也就是当初季氏集团的董事长。两人几句话交谈下来，季绰对他赞赏有加，甚至当着江家人的面夸赞他，说要是将来盛宇有江陌，何愁不能独占鳌头，成为江环市独一无二的大集团。
这件事江陌不甚在意，但是江陌的父亲却心事重重的记住了这句话。许是多年来对亲生儿子的冷淡让他觉得自己有所亏欠，后来居然让他进入了公司的高层，并且在他的诸多努力之后，把他推上了董事长的位置。可以说，当初如果没有季绰的那一句话，江父根本就不会有后来的举动。
事实证明季绰的眼光独到，江陌确实是一块难得的璞玉，经过琢磨之后愈加绽放璀璨的光芒，就连江父也暗自赞叹，把
公司交给江陌打理之后，公司的业绩一年比一年上升，隐隐有盖过其余两大集团成为第一的趋势。但这个证明了季绰的悲哀，他万万没想到当年一句对后辈赞赏的话，给自己将来培养了一个令人头痛的对手。
说起来，田歆也为季绰感到悲哀。
他现在要是回想起来，当初因为他的话江陌才得以被重用，现在不知是否肠子都悔青了。
下午，江陌带着田歆如约出现在江环市一家高尔夫俱乐部，很快就见到了那名传说中在商界上赫赫有名的季老。虽然已经年逾花甲，季老依旧精神矍铄，哪怕是在爱子进了监狱之后，除了略显老态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状况。就跟普通的老爷子一样，穿着一身整洁的白衬衫，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油光发亮。脸上已经布满皱纹，但那双眼皮的大眼睛，却是炯炯有神，散发着一代精明老人的智慧。
难怪因为他当初一句话，江父就会改变对江陌的看法。这人在年轻时候，一定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
这是田歆初次见到季老的印象。
田歆原本以为，季绰在见到江陌之后，就算没有当场把他掐死，至少也应该像传闻中气得怒发冲冠，大骂无耻竖子。然而没有，这一老一少一见面，顿时一种十分诡异的气氛自然而生。江陌作为晚辈，微微欠身，笑得庄重又得体：“季老好久不进，近来可好？”
季绰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复杂，单还是点点头：“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怎么样，最多也就再撑个几年便散架了。倒是贤侄年少有为，看来江锐那老头子可以放心的安享晚年了。”说到最后，他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从他这声叹息中，两人才渐渐看出这为老人心里的忧虑和担心。
两人客套完毕，季绰老眼一点都不浑浊，看向田歆的一双老眼有些波动：“这位小姐是？”
“是我的助理。”不等田歆回答，江陌已经率先回答。
田歆眼睛一瞪，差点以为江陌说错了。他又想搞什么鬼，以往每当别人问起她的存在，江陌都会毫不犹豫说是保镖，怎么今天改口得这么快？
这个疑问也只在脑海里停留了片刻，田歆马上就想通了个中缘由，不禁为江陌的老奸巨猾所折服。听听刚才他们的交谈，一个是西乡的长辈季老，一个是年轻有为的贤侄，这两人怎么听都像是久违不见的亲戚好不容易相见的激动和想念。如果江陌大喇喇的带着保镖来会季老，那反过来就是说，江陌莫不是担心季老会对他做出什么伤害自己性命的事情。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那种其乐融融（伪）的气氛，就会因为田歆保镖这个煞风景的身份，而变得剑拔弩张，双方尴尬。
所以说，江陌的脑筋转的真是极快啊。
季老拍了拍江陌的肩膀，其实江陌的身高已经一米八五左右，季老要比他矮了整整半个头，但是那个抬手拍肩膀的气势，怎么看都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场。
“田小姐不用拘谨，这家高尔夫俱乐部是我私底下开的，田小姐尽管畅快的玩。”季绰见田歆从头到尾不吭一声，老老实实的站在江陌身后，以为她是拘谨，便不由友善的笑道。
真是一个好脾气又绅士的大叔级别人物，她就想不明白，以季绰的风度和性格，都么会生出季洋那种性情阴鹜狠辣的儿子呢？
如果田歆有看过暴漫的话，一定会想到隔壁老王（反正我是想到了），可惜她不看这些，因为倒也不在意。
别看季老一把年纪了，站直身体，微微往后倾去，双手握着球杆，重重的往前扫去，那颗雪白的高尔夫球，就像断了线的球一样往前飞扫而去。让个他们这两个年轻人见了，不得不打心眼里称赞老当益壮。
季老一球打出，便笑眯眯的盯着江陌手里的球杆：“年轻人，该你们了。”
这个你们，似乎把田歆也给算上去了。
她还没说完，就听到江陌转过头来对她说：“你要不先去休息一下？”
田歆一愣，转而想到什么，点点头：“那季老，我先失陪了。”还是赶紧溜吧，不然咱在这里当电灯泡，这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敞开心扉进行谈判。江陌嘴里说得好听要她去休息，其实是为了光明正大的把她支开。
季绰脸色拉下来：“怎么？是觉得老头子这里不好玩啊？”
田歆心里苦笑，迎着季绰隐含怒气的打量，只好轻抚额头：“季老，实在不好意思，我头有点痛，先去休息一下。”
再次叹了口气，季绰扬扬手：“现在的年轻人呐，怎么身体那么娇弱……”
听到他的唠叨，江陌抿嘴看了田歆一眼，认真的说：“最近公司连续通宵加班，可能是身体吃不消了。”
加班？临去田歆听到这个借口，再次感叹江boss的老谋深算。
等到田歆离去，江陌陪着季老打了几球，他虽然很少玩高尔夫，不过胜在年轻力壮，我这球杆的双手稳重有力，狠狠一扫进去，那球飞奔而去，直打得季老连连赞叹。
两人打了半个多小时，期间不时寒暄几句，大都是近来的生活状况，而关于公司的交流也是半句话也无。要是田歆在场，肯定又会以为他们两人不是来谈判，而是父子两人来培养感情了。
末了，两人来到一处露天休息室休憩，江陌把毛巾搭在季老的肩膀上，等到他坐下来自己才落座，季老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瓶红酒朝江陌晃了晃：“年轻人要不要来点？”
江陌一顿，点点头。顺手把红酒拿过来，打开瓶盖子，先给季老倒了满满一杯，再往自己的杯子里倒去。
季老满意的看着他，微眯着眼睛点点头。
“晚辈敬季老。”江陌举起酒杯，款款的说。
“干了。”此时的季老哪里像个六十岁的老头子，精神矍铄的举起杯子跟江陌的杯子碰了下，十分豪爽的一干而尽，即便是江陌的眼里，也流露出赞赏惊愕崇敬之色。
“呵……好久没这么畅快的喝酒了。”
江陌放下酒杯，知道彼此都打算进入正题了。望着季绰问道：“季老今天约晚辈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啊，你啊——”季老无奈地摇摇头，慈祥精干的老脸上已经布满皱纹，嘴角微微苦笑：“你明知道老头子让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还在老头子面前装傻。你这孩子啊，怎的这几年变得这么精明狡猾了？”
精明狡猾这个词语明明隐含贬义，但从季绰嘴里说出来，却反而充满了欣赏。
江陌涩然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商场如战场，在他跨进这个领域的时候，便抛却了以往的那些所谓的单纯。季老这么问，无非也是明知故问。
“你猜的没错，我今天让你过来，的确是为了犬子的事情。”说到季洋，季绰老脸上顿时露出一股悲哀和沧桑，炯炯的一双眼珠子也立马黯淡下来，变得如同寻常老人一样浑浊。只有这个时候，这个即将痛失爱子的老人，才出现了颓废和无助感。
江陌来这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然而当季绰露出那副神情时，他的心脏忽然慢了半拍，一向坚如磐石的内心，也不知不觉颤动了一下。
据说很多人都知道，季绰在季氏任职期间，十分欣赏江陌的品行和能力，多次在公众场合提到他是不可小觑的潜力股，并且在公司时，也常常训斥自己的儿子季洋要多多向江陌学习。现在想来，季洋会那么痛恨江陌，除了同行之间的竞争之外，季绰对江陌的欣赏也是一大原因，从而导致季洋心生妒忌，为了成功不择手段。
可惜当季绰想到这个问题时，已经太迟了。他原本以为儿子就是顽劣一些，做父亲的哪里会想到，季洋一步错步步错。他的教育方法害了他，同样在他成人之后，也很少有时间去关心他的生活工作。
他讲这一切给江陌听，也说出了作为以为父亲的愧疚和后悔。江陌岂会不知道他的意思，仍旧一副天塌下来与我无关的淡定，只是时不时微皱的眉宇，看出他的心情有点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