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章 惨烈攻防
孤零零的高台静静矗立，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决裂，意味着什么。
简单的告别后，林傲下了台阶，走向猎猎作响的血色旌旗。
詹世清身后，三百亲卫身姿挺拔，气势凛然，浑然不惧。
广云城内，李显鼓动数百炼丹师，口诛笔伐詹世清去地牢劫走云空的可耻行径。关乎切身利益，众人义愤填膺，恨不得将此恶贼斩于剑下。
不久之后，詹家与弦月平原决裂的消息传来。经过最先的错愕，他们便开始弹冠相庆，欢呼雀跃的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争。
八月初一，大军渡江，詹世清在几次会议中定下来先拔除清河城，再拦腰切断弦月平原的战阵方略。而在会议结束不到半天，一名密谍穿过斥候交错的战场，带来了东面的消息。
“陷阵军团出击，攻陷皎月岛，重创豚蛟一族！”
詹世清在大殿中坐了良久，缓缓道：“这么说，驻扎在岛上的六千偏师，也没有了？”
自双方交恶以来，白蟒江上游许多地方陷入混乱，豪强频出。皎月岛作为沟通大江两岸的枢纽，地理位置特殊。虽然法理上是詹家的领土，但上面鱼龙混杂，暗地里牵扯较广，基本属于自治。
大战开启，为了防止弦月平原的袭扰，詹世清以强硬的姿态派出六千大军驻扎在岛上。统军首领是詹家三供奉季猛，此人修为深厚，心思缜密，且性情残暴，出手极为狠辣，很快便震慑住了岛上的桀骜散修。
原本以为有他在，可保东路不失，谁曾想弦月平原的首战，竟然选择了皎月岛，出手的更是整个陷阵军团。
七月二十九，陷阵军团副统领刘振，率领八千先锋军突袭皎月岛，出其不意的拿下了东南渡口，并摧毁了岛上的守护大阵。随后四万大军抢滩登陆，向内迅猛推进，岛上秩序崩溃，狼奔豕突，陷入混乱。
虽然季猛临危不惧，集结大军坚守岛心，甚至三度亲自带军冲杀，但都功亏一篑，未能阻止陷阵军团的攻势。在撤离时中了影卫的埋伏，被宁缺砍下了头颅。
在阵斩季猛、占领皎月岛后，宁缺放出消息，扬言要率领大军直取白水城，踏平詹家祖地。
“欺人太甚！”
詹世清看完密信，须发皆张，大殿内杀气弥漫。
自己十万大军跨江而来，直逼弦月平原腹地，林傲等人不仅不全力戒备，反而分兵杀向白水城。对于詹世清来说，这种鱼死网破的做法最无谋，却也最为可怕。
沿江两岸的形势，牵动无数人的心神，包括北面的天器宗、东面的天丹城、三国之地的陵越、混乱之地的莫家，乃至千万里之外的血魔谷，都各自派出了密谍，屏息以待。
时值深秋，平原不复青翠。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淹没了视野中所能看到的一切。并行的军列延绵十余里，负责联络、探查的斥候来回穿梭，传送军情、传达军令，调动着一拨拨军队的速度。
由于平原开阔，伏虎、破杀两大军团分别驻守清河、凉山两城，互为犄角。为求稳妥，詹世清仔细规划，将大军分作三部，各有涅??境中期强者坐镇，放慢速度，呼应前行。
九月九日，巳时左右，高大宏伟的城墙出现在詹世清的视野中。
詹家兵临清河城，战斗打响。
陷阵军团防御，詹家大军主攻。
与此同时，在大军对峙的西北方向，被詹家斥候搜索过数遍的牛角山。
人影前后蔓延，沿着狭窄的通道，从地底溶洞走出，一拨拨、一群群，列阵以待，在视野中，几乎要铺满山脚。
身如铁塔的苍猛正蹲在地上查看地图。
三年前在守卫平月城的大战中，他独自面对六阶灵兽金獒王，拼力阻杀，死战不退，以一己之力守住了北城门，立下了大功。
但因为他悍勇有余，谋略不足，只适合担任先锋角色，在军中升迁并不快，和徐乘风、洛离这些同门相比，甚至有些不起眼。但这一次，他所率领的两万大军，全部是伏虎军团中的精锐老兵，半数都是灵海境以上的修为。
“我再说一次，封灵大阵开启，产生的天地异变肯定会引来詹家大军的围攻。大家不用急着反击，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守护阵眼，要充分利用阵法优势，尽量避免和敌人正面对抗，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但是，如果对方穿过了防线，那么无论来的是谁，实力差距有多大，都必须坚守阵地，寸步不让！不过，大家放心，陷阵军团占领了皎月岛，那些胆小的豚蛟暂时不敢妄动，我们需要面对的只有詹家而已，合我两大军团之力，根本不用怕……”
伸着铁掌般的大手，苍猛缓缓地重复战略安排，与其说是在叮嘱在座千夫长，不如说是他在复习这段计划。
等到他说完，一位千夫长开口道：“副统领，哪里有人怕？谁要是害怕了先说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众人哄笑。
“笑话，詹家才来了多少人？”
“好像有十来万。”
“哈哈哈哈，好多啊！”
“咱们这一路杀来，百万规模的兽潮都见过几次了，还怕这些没上过战场的东西？”
苍猛摆了摆手道：“好了，不要笑了，这次任务很关键，大家都打起精神！三十年的时间了，我们在南边杀凶猛的灵兽，这些躲在北边的武者却当我们好欺负。金獒一族没了，金刚熊一族被我们杀绝了，玄天鹰一族被我们杀的不敢露面。兄弟们，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战场厮杀，什么叫尸山血海了……”
最后这句话，几乎是从苍猛喉咙最深处吼出来的。
在弦月平原扎根已经三十多年了，如今说起来，可以显得热血豪迈。但本地势力的敌对，轮番的血战，无休止的暗杀，唯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够明白其中的艰难。
苍猛能够记得的，是身边倒下的同门，是战死在沙场上的袍泽，是悄然死去的好友。他不知道自己冲杀过多少次，斩杀过多少敌人，只知道自己的地阶上品宝刀已经损毁了六次……
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流淌而过的，是鲜血的气息。
一道粗壮如山峰的光柱冲天而起，在千丈高空化为巨大的符阵，延伸出遮天巨幕，覆盖整座牛角山，与五百里外的清河城大阵遥遥呼应。
苍猛深吸了口气，握紧了长刀：“开始了。”
寂静沉默的两个时辰，詹家大军蜂拥而来。百里长的战线上，惨烈的厮杀迅猛展开。
詹世清显然对这里的异变极为重视，不仅派出了自己的心腹詹青俞，还将左翼三万大军尽数调拨给他。
在詹青俞悍不畏死的强攻下，苍猛构建的防线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直到隐藏在军中的庄阔骤然出手，重创了被影卫偷袭的詹青俞，才让众人有了喘息的时间，稳住了防线。
在接下来的焦灼厮杀中，伏虎军团的将士依托阵法和地形。在主要战场之外，分出数十支小队，对詹家大军进行穿插袭扰。而在相对复杂的环境中，詹家一路横推的做法，看似厉害，但在付出大量的伤亡后，取得的成果却极为有限。
第二轮交手中，不断有先锋军误入陷阱，被伏虎军团几种优势兵力，组成战阵生生绞杀。
“不能这么耗下去，我们必须找准目标，集中力量打过去……”
两次受挫，詹青俞依然保持着理智，一边参考斥候先前探查的牛角山地图，命令大军持续推进，继续给伏虎军团施加压力，一边派人潜入敌区，摸清对方的底细，寻找大阵阵眼。
作为两江盆地五大世家之一，詹家底蕴深厚，富有八方，招揽了许多能人异士，这次兴兵大战，自然准备的十分充分，随军的客卿供奉中，有不少善于潜隐刺杀的武者。不过半天，苍猛的意图便初步展现在詹青俞面前。
即便强攻了两次，深入山区数十里，斩杀了近千敌军，伏虎军团真正的中坚力量，仍然没有完全现身，反而龟缩在南侧山口，如同一座带刺的堡垒。在拒绝任何人靠近的同时，也封死了自己的退路。
接连在地图上推演了两遍，甚至让人主动送死了几回，詹青俞还是想不明白。既然不是陷阱，那么在兵力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对方为什么会自暴自弃一般，死守在这里。
直到八百里外，另一座庞大的符阵显现，庞大浩瀚的灵压铺天盖地，笼罩方圆千里，詹青俞才猛然醒悟。
对方这是要以清河城为纽带，以外面的两座符阵为节点，创建一座范围极广的三角大阵，将他们全部封死在里面！
“不惜一切，尽快攻破对方的防线，要在三座大阵完全融合之前，摧毁这里的阵眼！”
此时的牛角山外围，仍有不少伏虎军团的将士在苦苦支撑，拼尽全力发动反击，阻击敌人汇聚。
与此同时，詹青俞亲率两万大军，集中所有高手，分做三股，朝苍猛守护的阵眼冲刷过去。
惨烈的攻防从这一刻开始，持续了整整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