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心酸的理由
缠着绷带、一脸滑稽的李胜华问道：“凡哥，你想什么呢？”
陈凡远望早在十几年前便是棚户区的Z城北郊棚户区，无限感慨：“这里还是老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空气和水质都变好了。”
李胜华显得很得意：“当然了，这片地儿以前是开采煤炭的地方，十几年前煤炭不开采后，环境不被污染，随着十年的自然沉淀，空气和水质自然会变好。”
视野中房屋破败，没有高于三层的建筑。最远处，唯有高耸着的、堆满废纸箱、废易拉罐瓶子的收购站，正是眼前很不和谐的一个废品收购站，才让这棚户区显得不那么没有人气儿。
陈凡：“可惜，这片地儿，还是穷。”
李胜华撇撇嘴：“当然穷了，这地方能出去打工，或者是去Z城找活儿干的年轻人都走了，只剩下老头和留守儿童。”
“当初，我大哥董天耀不是不想占据这个场子，但是这地方实在是榨不出油水，只能作罢！”
陈凡听了，望了望李胜华：“他们已经很穷了，如果有一天你敢把榨油的主意打在他们身上，就不用跟着我了。”
李胜华惶恐地解释：“哎，凡哥，放心，我一定跟您走，您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陈凡挥挥手：“算了，先去疗养院。”
民生医院的疗养院安放在此地，不得不说这家医院的董事会很会想办法，这片棚户区土地压根不值钱，又不能耕种，原本就是废地儿。
因此，民生医院的疗养院，这幢二层大楼在整个棚户区是最好的建筑。
将李胜华送到疗养院，陈凡便出门走走，毕竟自己小时候住的地儿，自己已经十几年未曾踏足。
……
紧挨着小湖的湖滩处有一群“咩咩”直叫的白色大耳山羊。
放羊的羊倌是一位笑起来没有牙的老头。
老头穿一件老式的确良粗格子衬衣，因为这件几乎不能称作是“衬衣”的衬衣太老了，旧的连身前扣子都磨掉了。
被老头敞开胸膛、那样的穿着。
老头很瘦，几乎是皮包骨头，却是在胳膊、胸口处显露着相比之下干瘪的肌肉。
这些肌肉，不难让人猜出：老头年轻时一定是个棒劳力！
看着老头乐呵呵的，数着自家的大耳朵山羊，陈凡笑了，走上前，递上一支烟中华。
对于老头，大概一辈子都没有抽过一只一盒售价超过二十块钱的香烟！
面对陌生年轻人递上来的香烟，老头儿挺激动，也不由地多打量了几眼陈凡。
陈凡问：“大爷，这么多山羊，都是你家的？”
即便是陈凡口中“这么多的山羊”也不过是十几头而已。棚户区人家都有养几只羊，或者喂几头猪，甚至是家里条件好的、喂上一头牛的人家。归根结底，这些棚户区人家早在几十年前本是正儿八经的农民，现在耕地早已破坏，倒还留着家里喂牲口、补贴家用的习惯。
老头面对年轻人提起自家山羊，极为热情道：“哈哈，可不是嘛！这十几头山羊都是俺家的。品种都是大耳山羊，这种山羊不容易得病，母羊不喂小羊的时候，羊奶还可以卖些钱。”
“公羊直接卖羊肉，市集上一斤羊肉收购价钱可是十块钱呢。一只羊再怎么都能卖个六七百块钱。”
陈凡点点头。
老人难得拉上一个人说说话，显得很高兴，无形中絮絮叨叨：
“我儿子跟儿媳妇都出去打工了，撇下我孙子，我小孙子明明再开学就该上高中了。”
陈凡点点头。
老头提起孙子尤为的来精神：“我小孙子学习成绩好着哩，今年考上了市里重点一高，那可是全凭本事考上的。”
“你是不知道，多少有钱人家为了上一高，总要花个上万块钱去上学。”
“俺孙子可是自己考上的，不单单是不花这一万多冤枉钱，更主要是凭借着自己本事！说起来气势！”
陈凡点点头。
老头儿兴致很高，指了指羊群中的六七头母羊：“这些羊，都是给我孙子留的，听人家说上完高中还不算，还要上大学出来才有本事，等明年开春，生小羊了，都给我孙子攒着！我这个当爷爷的，给他当学费。”
陈凡耐心地点了点头。
羊倌老头还在继续说下去：“不放养的时候，我沿着马路走，走到城区三环遛弯，一天下来攒十几个矿泉水瓶，也是一块多钱。”
“一年下去，能多收入五百多块钱呐。”
羊倌老头胡茬颤动、目中露出令人心酸的喜色。
陈凡只能陪着笑笑，发问：“大爷，这羊奶好卖吗？”
老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稀松的头发：“山羊奶发膻味儿，要说营养可高了！老汉我只有一米七，但是我孙子今年十五岁，都窜到了一米七三。”
“哎，有时候羊奶卖不掉，要么拿回家自己喝，要么那些养羊大户只能倒掉。”
陈凡眉间舒展，望向老头：“大爷，跟你打听个人，你知道十几年前，住在这儿的一个老头，名叫陈奇，他有个儿子叫陈量材。”
老头一听“陈奇”“陈量材”瞬间愣住了：“你是说修量材路的那人？”
陈凡：“量材路？”
老头笑了笑：“以前这儿挨着煤矿，一到雨天，全部是黑魆魆的煤水，走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后来，听说有个老头儿出钱修了条路，就在前面主干道，那时候，我还在矿山上班，天天不分黑天白夜的加班，没见过那老头，听说那老头叫陈奇。”
“那陈奇老人可是个好人啊！给咱们修了路，大伙很感谢人家，结果，人家只是说：为了给儿子积阴德，受之有愧。”
在老头指点下，陈凡沿着小湖往前走了一千多米，只见主干道上真有一条铺着厚实的石板路，石板上面无泥也无土，干干净净。
路旁，无碑也无牌，没有老人口中的“量材路”任何标识。
陈凡心想：这大概是爷爷当年，为了让父亲命数转好，为了积阴德，而故意修建的路。正是这无意间的善举，被此地淳朴的老百姓口口相传，成了“量材路”。
这位父早亡，母改嫁的年轻人，心中感慨：爷爷，爹，你们住在这儿不过是几年光景，做过的善举却被人感恩十几年。
我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
了解完棚户区的主要情形，如果没要紧事儿从不会去打“的士”的陈凡快步走出棚户区，拦了辆的士，径直去了联华集团地产部。
地产部一把手，是一位矮胖子，跟随董事长水天益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不然也不会在地产部当一把手任职多年。
当他见到陈凡，当然明白眼前年轻人才是董事长的头号红人！
因此，矮胖子林丰年笑着，一面吩咐秘书沏茶，一面招呼陈凡坐下。
陈凡当然没工夫跟眼前联华集团地产一把手坐下来喝茶，寒暄几句后，陈凡问道：“林先生知道Z城北郊、五环之外的棚户区吗？”
林丰年点了点头。
陈凡道：“那片地儿，因为不能耕种，加上属于棚户区地质，因此地价相当便宜。”
“不知道联华集团有没有项目想往那边考虑？”
林丰年还没说话。
陈凡道：“那里算是我半个老家。”
林丰年苦笑：“那片地价跟在Z城三环内寸土寸金相比，的确是便宜一半还要多。”
“可是，那片地儿因为地质层特殊，施工难度太大，施工成本也太高，算起来，即便是以最低的价钱拿地，可在技术上投入后，算起来成本相当高。”
陈凡点点头。
林丰年如实相告：“两年前，集团内部就有人提议，想把工程建立在那片棚户区，可是，即便是克服了技术上难题，那片地方房价那么低，结合成本，基本不赚钱。”
陈凡发问：“恕我冒昧，我刚从棚户区回来。”
“我发现那片的生态环境经过十几年自然沉淀，已演变得相当好。”
“如果仅仅是买地，开发成高档住宅、类似于别墅式楼盘呢？”
林丰年更是苦笑：“当年我们做过一个市场调研，问过一些Z城年薪收入七十万以上的中产阶级，问他们希望不希望在生态适宜的棚户区买房？”
“调查结果是一件很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儿，虽然几乎所有人都肯定那片的风景，却是没人愿意去购买。”
陈凡静心屏气，一脸严肃：“是不是配套设施太差，教育设施、医疗设施都太落后的缘故？”
“还是说那些老板对住宅建在棚户区有安全性的担忧？”
林丰年摇摇头、坦言：“这只是一方面。”
“归其原因是大多数老板都不愿意花百万购房后，自己家孩子一出生、只能跟收入在低保线徘徊的穷人孩子为伍。”
对于这个解释。
陈凡如遭电击，半晌后缓缓起身：“我明白了。”
棚户区，这个在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几乎是Z城最破落、最落后之地。
穷意味着一辈子。
穷是命，穷是循环，没有好的教育，没有经济基础，穷人家的孩子只能走旧路，只能恶循环。有时候一些大道理根本没有卵用，不过是政客的口号。
什么“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什么“有钱没钱不重要”、什么“这是最好的时代。社会是公平的”都是鬼话！
什么时候，公平都是相对的，不公平才是绝对的！
这个分明景色秀丽的地儿，即便是卖最廉价的别墅房也没市场！
刨根问底的原因想来心酸。
陈凡站在联华集团地产部的最高楼，背负着一种责任感、俯瞰繁华，喃喃：“我一定要为他们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