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解除婚约
程天桀的话,无疑对于杜荀鹤和任雪盈来说都是投入平静湖底的一枚重弹。杜荀鹤在听到程天桀拿孩子要挟任雪盈的时候,心里一沉,只是却并没有对雪盈说什么。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尤其不该给雪盈太多的压力,她心里记挂着孩子,已经够辛苦了,如果自己和程天桀一样,用拉大锯的方式来让她做出选择的话,最受伤害的人一定是任雪盈。
程天桀说完那些话之后,又看了看小希,就转身走开了。他留给了任雪盈两天的考虑时间,也很清楚地说明了,如果两天后任雪盈还没有做好决定的话,他会派自己的律师准备好文件上门去让任雪盈签字,让她自愿地放弃对孩子的抚养权。
医生帮小希再做了一番详细的检查之后,就宣布孩子暂时要在无菌病房中接受观察,所以希望家属能够暂时离开医院,隔天可以一早再过来探望。
杜荀鹤就带着任雪盈离开了医院。两个人上了车,一路上任雪盈靠着椅背,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窗外,眼神惆怅,肩膀时不时地会抽动一下,让一旁在开车的杜荀鹤看了更加心疼起来。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帮她分担一些痛苦和不安,想要给她幸福的生活,也想要让她能够在自己的辟护下得到所有的快乐,可是似乎生活总是在和他作对,总是把一个一个的难题丢到任雪盈的面前,逼着她去就范,逼着她去一次次地做割舍和选择,而旁边的人却只能干看着,束手无策。
杜荀鹤心里也在害怕。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任雪盈的心目中,超过小希的分量。也就是因为恨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不敢开口问任雪盈的想法,他怕如果他开口了,也许就一切都无法挽回了。雪盈的决定似乎只差了说出口那么一点点的勇气,而他却要面对有可能从此就失去她的痛苦。
在任雪盈怀孕独自离开的那几个月里,杜荀鹤已经饱受这种折磨,他无法想象再一次失去任雪盈的自己,还能不能平静地生活下去。上一次还可以发了疯地去到处找她回来,可是这一次呢?
车子终于还是开到了家门口。任雪盈推开车门,慢慢地往屋子里走。走在她后面的杜荀鹤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肩膀是那么瘦小,却要承担一次次地伤痛和折磨,他于心不忍,却根本无法替她分担什么。
任雪盈进门之后,就轻声地对他说道,“小鹤,我累了,我先去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然后就独自一人往房间里走去了。
杜荀鹤站在原地,却是怔怔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吧台的地方去,拿出一瓶酒来,又取了一只酒杯,开始一杯一杯地灌自己。都了这样的时刻,他无法让自己继续保持清醒。因为保持清醒就以为着要不停地思考和揣测,他很怕这样继续想下去,他会提前就疯掉。他宁愿把自己灌醉了,然后倒下去,什么都不想地就这么熬过这两天的时间,然后把所有的决定的权利都交给任雪盈,无论她是要判他死刑或是死缓,都是她的权利。
任雪盈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却根本就睡不着。她的眼泪不住地流下来。程天桀的一番话的确让她彻底地混乱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跟自己的孩子分开。如今却必须要面对这么艰难的抉择。她没有办法和孩子分开,可是对于杜荀鹤呢?她已经一次次地伤害了他,如果这次又这样割舍了小鹤的话,只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原谅她自己了。可是程天桀是一个天生的惩戒者,他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可是一想到要和小希分开,就觉得未来即便自己嫁给杜荀鹤了,也不可能得到幸福。整个晚上,她都无法入睡,起来了好几次,眼泪几乎不曾停过,只是一想到要这样伤害到杜荀鹤,就觉得自己简直是杜荀鹤生命中最大的污点。
第二天早上,当任雪盈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走出房间的时候,却看到杜荀鹤也是一脸疲倦的站在她的门口,地上全是烟头。他从来都不抽烟的人,却一夜未眠,神情困乏,整个人就像是一下子充满了挫败似的,站在那里。任雪盈顿时心疼得要弯下腰去,可是那可悲的决定却还是要说出口来,她知道虽然程天桀给了她两天的时间,可是无疑拖得越久,对杜荀鹤的伤害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半分。
她开了口,才发现一夜未睡的嗓子是嘶哑的,“小鹤……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杜荀鹤的肩膀一下子耷拉下来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地苦涩,“别说对不起,雪盈,无论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想法。别说对不起。”
任雪盈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我没有办法就这么丢下小希。我不能嫁给你了。小鹤,我真都不知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才能减少一些对你的伤害,可是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有守护着我的孩子。他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不能就这么放着他不管,我知道我这样做很残忍,可是我……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杜荀鹤点了点头,轻轻地拍了拍雪盈的肩膀,唇边努力地堆起一丝笑意来,“我知道,我都知道。别哭了,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哭的时候我都在责备我自己,为什么明明说要让你得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幸福和快乐,却总是让你在独自落泪。我答应你的决定,等会我就会举行一个简单的记者招待会,取消我们的婚约。你可以放心地喝小希去美国,只要孩子能够健健康康的,只要你能够快快乐乐的,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决定了。”他转过身去,慢慢地走了出去。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却又禁不住停下了脚步,他的声音中满是极力压抑的悲伤,“雪盈,记者招待会之后,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吃个晚饭,也许……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吃晚餐了。”
任雪盈点了点头,“嗯,我答应你。”
杜荀鹤终究是走了。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他在中央大厦召开了一个简单的记者招待会,在会上言简意赅地说明,自己和任雪盈要取消先前的婚约。但对于其中的原因却没有说半个字。
虽然媒体一直在追问,他们取消婚约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孩子的身世的问题,但杜荀鹤始终不肯说话,只是匆匆地离开了会场。
这一场记者招待会立刻就在电视台播出,而与此同时,程天桀也在办公室看到了杜荀鹤的声明。他终于也放下心来,一整夜的辗转反侧,明明心里觉得自己是会赢的,却不知道为何还是这么地惴惴不安,仿若生怕任雪盈会做出他难以预计的决定来,如今看到杜荀鹤的记者招待会,他的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终于落到了实处。他拨了一通电话,让秘书立刻帮他定好了机票,只等着任雪盈对他说出结果的时候,就立刻安排小希出国去接受治疗。
任雪盈下午的时候,才打了电话给程天桀。她的话非常简单,“我答应你的要求,已经解除了和杜荀鹤的婚约,我想要陪小希一起去美国接受治疗。就这样。”她匆匆地挂掉了电话,甚至不愿意听到他的声音。
程天桀心情沉重地放下手机,却还是在心里不断地跟自己说,不用这么不舒服,她已经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了不是吗?婚约没有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任由你摆布,就像是在如来手掌心中翻跟头的孙猴子,永远逃不出去的。
他根本就弄不清楚自己为何这么执意地逼着任雪盈取消了和杜荀鹤的婚事,反正自从他知道任雪盈要嫁给杜荀鹤开始,他的脾气就像是随时随地会爆炸的炸弹似的,让周遭的所有人都感到无比地恐惧。
晚上,任雪盈穿着之前杜荀鹤买给她的一件漂亮的小礼服去约好的餐厅吃晚餐。那是她和杜荀鹤的最后一顿晚餐了。她显得心事重重,走到餐厅的时候,才知道杜荀鹤已经将整间餐厅都包了下来,还特地让人准备了漂亮的烛光,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两个将要分离的人会出现的场合,反倒像是热恋中的情侣才会有的那种浪漫的气氛。
小提琴手在一旁慢慢地拉着琴弦,奏起一曲绵长而悠扬的曲目来。
杜荀鹤微笑地走过来,帮任雪盈拉开椅子,又安顿她坐下来,这才走回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他总是这么地绅士,照顾她照顾得滴水不漏。
菜肴一道道地端上来,每一道都是任雪盈最爱吃的。
她终究是忍不住难过起来,慢慢地说道,“小鹤,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对不起。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对你说些什么,才能稍稍地减轻一点我心里的负罪感。我知道你是真心地想要娶我,想要给我一个美满的婚姻,可是也许上天也觉得我这样的人是不配得到你这样好的丈夫的,所以才会一直在中间屡屡地阻挠我们,小鹤,请你忘了我吧。忘掉我给你带来的所有的伤痛,忘掉我给你的痛楚和悲哀,我希望你以后能够找到一个真正懂得全身心地去爱你的女孩子,我希望你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
杜荀鹤淡淡地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任雪盈,“你不用觉得有负疚感,因为任何人处在你这样的状况下,都会做出你这样的决定。我输给的不是程天桀,而是输给了小希,我心甘情愿。雪盈,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够幸福,能够快乐,可我也知道,只有小希在你身边健健康康地成长着的时候,你猜会得到真正的幸福。所以,我并不觉得现在这样的选择有什么不好。对我来说,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了。而我,我心里会一直都爱着你,无论你带着小希去美国也好,去哪里也好,我都会永远站在原地等着你,等着你们。”他顿了下,神色不觉黯然神伤,“就算……就算你也许不会再回来,我也会一直都等着你,无论你是否回来,我的等待都不会停止。”
听着杜荀鹤这样的话,任雪盈心里充满了感动,她拾起桌上的酒杯,高高地举起来,微微一笑,“你知道吗?在我的人生中,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不可预计的伤害和痛苦,我总是没有运气遇到什么好的人。不过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上天的用意,他给我那么多的波折和痛苦,其实只是为了要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送到我的面前来,小鹤,那个人就是你,你就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馈赠。我很感激你这些年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为我挡住那么多的悲伤和痛苦,无论以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你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我会一直当你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朋友,就算我们无缘成为夫妻,但我会一直都把我心里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为你保留,为你的真挚,为你的真诚,为你对我付出的所有的所有,我无以为报,只愿上天能够对你好一点,让你快乐,让你幸福,这是我能够给你的最深重的祝福。”
杜荀鹤苦涩地笑了笑,心里已经很清楚地知道,即便自己一直停留在原地,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放得下对她的感情,可在这一刻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她。自己曾经离幸福那么近,如果当时自己能够将那枚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也许现在一切都会不同。可也许一切就像是任雪盈说的那样,上天早在冥冥中就做出了决定,所以他们才会一直不断不断地错过彼此,每一次看起来都并不深刻,却从来都是永远的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