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再起波澜

程天桀特地在美国选了一家很地道的中国餐馆，包下整个餐馆的夜间营业时间，只为了要请任雪盈一起共进晚餐。他把提前在服装店给任雪盈精心定制的礼服派人送到公寓去，然后就提前开车到花店买了她最喜欢的黄玫瑰，然后到餐厅去等着她的到来。

这些天，在他不懈的努力下，他和任雪盈的关系已经稍稍有了一些缓解。雪盈已经很少再用那种冰冷而淡漠的眼神看向他了，这对于程天桀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虽然他们之间看起来还有些冷淡，而雪盈对于他的触碰也十分地抵触，即便是偶尔给她披一件外套，也会让她露出那种小鹿遇到猎人时才会有的惊恐的表情来，每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程天桀都在心里把过去的自己狠狠地骂了几百次。他知道是自己之前给她的伤害太多了，以至于自己现在这样挖空心思地对她好，却还是让她感到不安和惊慌，甚至连说话的时候，她也会露出那种卫护的表情来，仿若对他掏心肺腑的话并不十分信服。

程天桀一想到这种时刻，就总是忍不住长长地叹口气。他其实打从心里地想要和任雪盈亲近起来，毕竟他们曾经也是同床共枕了一年多的人，现在变成这样的局面，归根结底都是自己做的孽。现在想要弥补都变成了一件难于登上青天的难题。他几乎是在挖空心思地想各种各样能让任雪盈接受他的花招。投其所好，买各种她喜欢的东西给她，可是真的送给她的时候，却多半都被拒绝了。她总是显得那么淡然和从容，声音中也是平平静静的。

“你不需要送任何东西给我，如果硬要说的话，我们现在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没有理由送我，我也没有理由收下你的礼物，何必多此一举呢？”

程天桀经常被她的话呛声，顿时就哑口无言了，想要对她好的想法却越来越难以克制，就连为她做的事情似乎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的行为似的。

渐渐地，他终于感觉到任雪盈没有之前那么抵触自己了。当他一个人晚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偶尔雪盈哄着小希睡着以后，就会裹着披肩也走到客厅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电视。偶尔他提议喝点酒，她也不会拒绝，然后喝了酒，当他提起以前那些相处的时光中的一些幸福的片段的时候，她并不会露出憎恶或是冰冷的表情来，甚至有时候也会流露出怀念，会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那时候你说的笑话真的没有那么好笑……”

他越来越沉溺于这种两个人平和的气氛中，每次这样想的时候，他就憎恨自己当初为何没有明了自己的心意，如果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放不下她的时候，怎么可能还会那么过分地对待她，又怎么还会那么轻易地就把她在大雨天赶出了公寓？他每每想起来的时候，都无比地自责和懊悔。

他每天都在想尽办法地讨好任雪盈，就连一旁的佣人都能看得出他的努力，于是不停地在任雪盈的身边为他说好话，可是雪盈都默然地不吭声。程天桀以为自己的努力始终不能让雪盈对自己重新信任起来，所以心情也变得有些烦躁和不安起来。

这天正在吃饭的时候，程天桀又像往常一样，不停地给任雪盈的碗里夹菜，只是她始终都闷声坐在那里，甚至连目光交汇的时候都没有。程天桀不觉暗暗叹口气，轻轻地问道，“你……还是那么恨我，讨厌我吗？”

雪盈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地沉默以对，或是投来冷冷的眼神，只是没有抬头，声音却是幽幽的，“没有了。你是小希的父亲，我没理由这样继续恨下去。”她说了自己的心里话，虽然曾经怨恨他，恨不得希望他从此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掉，可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当他问出口的时候，她却又觉得，其实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他，那么怨恨他。虽然自己失去两个孩子都是因为程天桀，可是后来却也因为程天桀的缘故，得到了小希。

她猛然想起这件事，不觉感到也许还是因为让他知道，于是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当初，你赶我走的时候，其实我在怀孕。那是我和你的第二个孩子……我当时也是不久才得知这个消息，很想跟你分享，可是后来还是很无奈地走了。”

程天桀怔怔地看着她，没有想过竟然会是这样的，他竟然因为自己的固执和过分的举动而导致她受到了这么严重的伤害。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任雪盈却微微一笑，露出轻松的表情来，轻声地说道，“我原本还以为，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和你说到这件事，我以为那个孩子的消失或许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事情，而对你而言却根本是不需要在意的。”

程天桀抢着说道，“不，很重要，如果我当时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的话，我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让你走。我……”他是说不出对不起的那种人，明明心里觉得当时的自己根本就是混蛋，可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这么轻易地就让她离开自己。

雪盈仍是保持着笑意，好半响才轻声地说道，“都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现在……至少我还有小希，而且……至少，我还有你。”

程天桀不觉为了这句话而感动不已，目光炯炯地看着任雪盈，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下子说不出口来，就那么伸手紧紧地握着她放在桌上的一双手，握得那么紧，就像是松开怕自己会失去她似的。

任雪盈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她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心里慢慢地在想着，也许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好像未来都变成了虚无的事情，甚至就连程天桀的想法她也还是不清楚，却又一次这样掉了进去，而且还并不为此而放弃的样子，这样的自己，真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笑。

正在这时候，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电铃声。两个人都不觉愣了一下，抬眼朝门口看去，佣人已经跑得很快地去开门了，一边走一边奇怪地问道，“这么早会是谁啊，大概是邻居来送东西的吧。”因为任雪盈的性格的缘故，已经很快就和附近的邻居变成了朋友，这些专职的美国主妇们总是很热心地来送一些干酪或是奶油之类的东西来，想要让她和孩子能尽快地适应这边的生活。

门被打开来了，走进来的人却让他们两个人都有些怔神。因为从门口走进来的人是拖着行李箱的穆雪晴。她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风衣，浓密的头发披散着，看起来是那么地光彩照人，足以让这些日子为了孩子的事情而心力交瘁的任雪盈自惭形愧。她用力地抽回了自己被程天桀紧紧握住的手，低下头去，突然觉得长久以来没出现的那种悲哀和痛楚的感觉好像又一次卷土重来了。

穆雪晴面无表情地大步走到他们二人的面前来，然后就那么大喇喇地在程天桀的身边坐下来。

程天桀不觉有些烦躁起来，尤其在刚刚突然任雪盈收回了自己的手之后，他竟然有一种巨大的失落感，仿若一下子失去了非常重要和珍惜的东西，只是他此时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程天桀冷淡地看了穆雪晴一眼，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穆雪晴刚刚一进门就已经看到了他们二人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她心里的妒忌和恨意全都一股脑地涌了起来，也越发地促使她觉得自己来的这一趟的确没有错，她才是唯一的程太太的人选，除此之外，不会有人能够取代她的地位。她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终于走到了这里，她是不会轻易地就放弃程天桀的。

她笑起来，笑得那么恣意和自然，就像是回到这个公寓的女主人一样，看了一眼任雪盈，又重新把目光投注在程天桀的身上，然后大声地说道，“我来这一趟，其实就是为了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伸手握住程天桀的手，然后慢慢地说道，“我去医院做了检查，我怀孕了。你要做爸爸了。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怀孕……她怀孕了。这段话被任雪盈听到的时候，她简直就觉得是晴天霹雳，从没有想过会有的结果，竟然就这样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了，她的痛苦和失落原来从来就不曾失去过，痛楚和悲哀也从来就不曾消失过。她怔怔地看着程天桀，心里的埋怨在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质问在心中问出口，“为什么？为什么？难道这就是你要我信任你而后要给我的结果吗？所有的痛苦就这样卷土重来，而你给我的伤害还不曾结束吗？”

程天桀也怔住了，这消息对他来说也无疑是晴天霹雳，怎么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从任雪盈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悲伤和痛苦，他心疼地想要解释，却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说不出什么来。

“怎么会？”他好半响才只是喃喃地发出了这样的一声疑问，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样问还有什么意思。

穆雪晴却是已经小鸟依人地朝着他扑了过来，就像普通的女朋友那样挨着他的肩膀，呢喃地说道，“你真是的，怎么会这么问呢。你难道忘了我们那个火热的夜晚了吗？我想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吧？总之我已经去医院做过检查了，应该让你看看我的超声波照片的，孩子太可爱了，我现在都不敢相信，我竟然就要当妈妈了。”她显得十分兴奋，紧紧地抓着程天桀的手臂，就那么一直不停地说着这一切。

坐在一旁的任雪盈却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个最大的笑话，这样又算什么呢？他们早就已经在一起了，会怀孕，会变成这样的局面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不是吗？自己当初也只是因为长得像她才会被程天桀留在身边，而现在，这所有的一切不就都回到原点了吗？

她怔怔地从原地站起来，然后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朝着楼上的方面慢慢地走上去。她的眼泪已经要落下来了，如果她不赶紧离开这个画面的话，她很怕自己会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就这样落泪伤心，那样的自己不是会更可悲，更好笑了吗？

她简直想要立刻就逃开面前的这所有的一切，可是她的孩子还在这里，她知道她无处可去，她只能这样忍受。这种痛苦比之前那次被程天桀赶走的时候更加地疼痛，她只是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着，不要哭，不要哭，你还有小希，你还有小希，现在你的人生中除了小希，没有更加重要的了。

穆雪晴却来找她。她这样面对面地和任雪盈站在一起，脸上却没有了刚才的趾高气扬和神采飞扬，似乎显得恳切多了。

穆雪晴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你刚刚也已经都听到了。我怀孕了。我知道对你来说，可能是比较痛苦的事情，可是毕竟你也知道，程天桀心里一直喜欢的都是我，而且我们两个人也是费尽了功夫才会像现在这样在一起的。他会这样照顾你，照顾你的孩子，只是因为他在心里觉得亏欠了你们，可是这不是爱不是吗？你也是母亲，所以我相信你能够理解我的心情，我没有办法让我的孩子在一个没有父亲的环境下生长起来，所以，任雪盈，我恳求你，离开程天桀吧，不要再在他的面前这样一次次地出现，一次次地利用他对你的亏欠而让他动摇，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坚定的人，尤其这样看着你和你的孩子受苦，对他来说，更是有一份莫名的责任存在，可是那不是爱啊，以后你就会明白，这样和他在一起，你和你的孩子也不会获得幸福。可我就不一样了，我的孩子是在我们相爱的情形下产生的，他会得到所有的爱，也会在有爱的环境下健康地成长起来，我不希望你这样毁掉我和我的孩子应该有的幸福生活。所以，我恳求你离开他。”

任雪盈的眼泪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就这么让她觉得羞耻地落了下来，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太可悲了。根本就像是一个多余的存在，不是吗？可是在面对穆雪晴的请求的时候，她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在她刚刚以为她和程天桀之间存在一丝丝的可能和希望的时候，却就像是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让她全身冰冷，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前的那点点侥幸的想法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