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再次相遇
程天桀疯了一样地开车在公路上狂奔,他闯了好几个红灯,就算警察的摩托车在后面疯狂地追,仍是抵不上他的速度,他此时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要冲到医院去,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任雪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在离开自己。他要去问个清清楚楚,为何她那么轻易地就能够离开自己,为什么自己做的努力她从来都看不到,难道就对他这么没有信心吗?当初他那么执意地要她和自己来美国,就已经是破釜沉舟地将一切都抛诸脑后了,难道她都看不出来吗?刚刚杜荀鹤冲上来打他的时候,他没有还手,那是因为他自己心里一直都觉得对她总是有那种强烈的愧疚的感觉,一想到当年因为自己的迟疑和犹豫,还有自己的自私和残忍,竟然在那个雨夜那么逼迫她离开自己,却没想到她一走就走了五年,中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总以为自己还能够找回她,却发现当初赶走的不光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而他更想不到的是,那颗曾经那么温暖的心,在远离了自己的五年里,竟然变得如此坚硬,竟然能够对自己如此地决然,他狠狠地踩下油门,不顾一切地在公路上狂奔着,他不停地喊着,“任雪盈,任雪盈,我看你还要跑去哪里?这一次,就算你跑到天边,就算你跑到海角,我都要把你找出来。我要问个清清楚楚,到底在你心里我算什么?当初你可以为了自尊拒绝我的钱,那如今呢?难道在你心里,我甚至连一点位置都已经没有了吗?”
公路上的车子已经自觉地避让开他的车子,显然所有的人都当他是神经病,就连那些追随他很长一段路途的警察们也已经放弃了,大概也很明确地看出,这就是一个疯狂的家伙,只怕他们继续追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程天桀一直把车子开到了杜荀鹤说的那家医院。其实那家医院他之前在找任雪盈的时候来找过好几次。他打听到那里有一个关于小儿先天性心脏病的研讨会,世界各国非常知名的心脏科专家都在这里暂时逗留,他原本以为盛妖月会带着孩子去那里,可是一连蹲守了好几天,却都一无所获。这才讪讪地放弃了,可现在竟然她就在这里,他不觉懊恼得要死,要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他就不要那么轻易地放弃,也许现在一直坚持到最后,他并不用等到杜荀鹤来告诉自己任雪盈在哪儿,而他早就已经将她找到了。
他将车子停在医院的门口,迅速地跳下车,就往医院里面冲。保安冲过来拦住他,大声地说道,“先生,这里不能停车,麻烦你把车子挪到停车场去。”
程天桀顾不得其他,很迅速地将手中的车钥匙丢给那个保安,然后仍是一边往里面跑,一边对那保安说道,“随便你怎么处理,要把车子砸烂,还是帮我停到停车场去,或者干脆你将车子开走,都可以,就是不要在这个时候阻拦我,谁都不要阻拦我!”他几乎是咆哮地把这番话喊了出来,却猛然收住声,因为他赫然地看到任雪盈正站在医院的门口,显然她手上还抱着一块厚厚的毛毯,像是刚刚从外面的花园走到这里,正打算走回到病房中去,更显然地是,她在看到程天桀的那一瞬间,停下了脚步,一副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程天桀心中一阵欢喜,却是更多充斥着的恼火和气急败坏,他猛然朝着任雪盈冲过去,一把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就像是怕她会再次在自己面前逃走似的,紧紧地抓着,甚至她都能感觉到疼了,他却还是不肯放手。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些日子里压在他心里的所有的不安和揣测,以及那些莫名其妙的疑惑不解统统都问个清楚,他厉声地质问道,“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你会收穆雪晴的那两千万?你缺钱吗?你已经到了连她给的钱都会收的地步了吗?”他心里明明是想弄清楚,为什么她当初不肯收自己的钱,如今却会愿意收穆雪晴的钱,就这么不告而别,他心里已经气恼了千次万次,就是想弄清楚,也许在任雪盈的心中,收了自己的钱,就表示自己和她之间只是一场权钱的交易,可不知道为何出口的话却变成了这样,他也顾不得去修饰,去解释,只是不停地追问着,“你说啊,你说啊,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为什么要收那笔钱?你疯了吗?你看到看不出来她给你钱就是希望你离开我吗?你为什么要收那笔钱?任雪盈,你说话,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剧烈地摇晃着她的身体,像是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说出个所以然来似的。
他心里的焦虑和不安全部都源于那两千万。如果任雪盈只是单纯地不告而别,他还可以去找她,不管任何的状况下,他都能够心安理得地去找她,因为那样就意味着,她的离开或许还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但至少她从不曾排斥过自己,她会跟着自己来美国,不就意味着在她心里,自己仍然是占有着一席地位的吗?他宁愿这样不断地去揣测,宁愿相信她不是那种会拿了钱就放任自流的女孩子,他早前给她钱的时候,她是那么地坚决,那么地彻底,那么地不肯屈服,而这正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可现在她却如此轻易地就收了穆雪晴的钱,而且就这样坚决地离开了自己,然后逃得远远的,甚至连自己和另一个女人都要结婚了,这消息在报纸上刊登了个把月的时间,她竟然都不为所动,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心急如焚的呢?他直到此时都还不明白,为何自己那么在意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为何自己会那么想要在她的心里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
任雪盈看孩子睡了,她就独自到医院外的公园里坐了一会儿。前些天在那个公园里遇到杜荀鹤之后,她的心情就久久都不能平息。她心里记挂着杜荀鹤的好,也希望他能够真的幸福起来,可更多的时候,她却是在心里暗暗地推算着程天桀将要和穆雪晴结婚的消息。她知道自己这样的念头是卑微的,明知道那个男人已经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自己却还放不下,如此地纠结,却是又为了那般呢?那个女人的肚子里怀着程天桀的孩子,而对于程天桀来说,自己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个曾经的情妇罢了,不过是一个为他生下了孩子的情妇罢了,别的什么都没有,她还能够指望些什么呢?当真以为他会带自己来美国,就是因为他心里也会对自己有一些些的情意吗?根本就不是这样,如果他真的爱自己,或者对自己怀有一些不明所以的感情,那他就不会放任自己去让另一个女人怀孕。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怅然若失地站起身来,想要回到病房中去,却在医院门口看到了和保安纠缠不清的程天桀。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可能出问题了。此时此刻,他不是应该正在郊区的教堂里,开开心心地迎娶另一个女人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而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儿呢?就算他会出现,或许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偶然,只是偶然罢了。
直到他冲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开始厉声质问的时候,她才终于从那种不可置信的状态下回过神来,这才终于明白,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可他并不是来找自己回去,或是对自己解释些什么,他只是在不断地追问着,为什么她会收了穆雪晴的那两千万。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是那么地可悲,那么地无助和卑微。这个男人,在知道自己的第一时间里,并不是关心这些日子自己去了哪儿,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而只是在意她为何会拿那些钱。对他来说,值得好奇的就只是她为何会与那些钱扯上关系,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事。她内心一片凄惶,直到此时才终于深切地明白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太过好奇她为何会收钱,而以前明明都那么决然地不肯收,还抱着自尊来作为挡箭牌。现在,他这般兴冲冲而来,也不过是终于抓到了机会,可以好好地奚落她一番了吧。
她内心的仓皇和无助,让她终于忍不住摔开了程天桀的手,她冷冷地说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要问清楚这件事吗?没错,我收了两千万,可是我不需要对你解释什么,没有这个必要,而且我也不需要对你做出任何的解释。”她心里一阵悲伤,她很想说,你何必还要明知故问呢?难道当初不是你让穆雪晴把这些钱拿给我的吗?你希望我离开,却也不想让你自己做得太不体面,所以就让那个女人来找我,如今我成全了你的体面,你却又要拿这个作为借口来继续地伤害我,奚落我了吗?你觉得这样才是你想要的目的,你觉得把我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的感觉才是你想要的吗?程天桀,为何你总是这样地自私,为何你总是以为我要任由你来摆布,为何你总是觉得这个世界一定会按照你的想法来改变?
程天桀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冷漠地对自己说话,更是没想到她会露出那么厌恶的表情来,甚至连看着自己的眼睛都不愿意,就像他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似的,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他不觉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臂,那种接二连三失去她的空洞的感觉已经再次要笼罩着他的内心了,他真的很怕自己又一次会失去她,她像是随时都会从他的身边逃走似的。
可是这一次,不等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她却已经非常决然地狠狠推开他,一脸伤心地就往外跑去。她一边跑还在一边悲伤地说道,“我不想看到你,程天桀,我一辈子都不想要看到你,请你离开我,离我远远的,你不是要结婚了吗?以后请你过你的生活,就让我和我的孩子过我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我们互相不要再见面,也不要再有任何的瓜葛,我知道你很想摆脱我,我也是一样,我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在那个时候遇到你,更不该在那个时候答应了你的要求,我的人生全都毁了,自从遇到你,我觉得我的一切都毁了。”她猝然地就想要摆脱他伸过去的手,一边拍打着他的手臂,一边不停地挣扎着,然后转过头去就往马路对面跑。
一辆车子飞快地从远处飞驰而来,滴滴声作响。
“小心!”程天桀几乎是惊慌失措地大喊出声,那声音都有些发抖和发虚,他很怕她会再次地离开自己,想要伸手去抓住她的时候,她却已经整个人都冲下了马路。
就听见“碰”的一声巨响,随即是剧烈的刹车声。任雪盈却整个人都被车子撞得飞了起来,很快仍是发出一声巨响,却是她重重地落在地上。她趴伏在地上,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脸颊和手臂的部分却开始快速地渗透出血迹来,很快那血就汇聚在了一起,整个马路上的交通全然瘫痪,那肇事司机简直是脸色苍白地从驾驶室内跳出来,却是半步也不敢靠近到任雪盈的身边来。
程天桀几乎是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在自己眼前,而他的双手还长长地伸出去,原本以为能够抓住她的,却只看到她躺在血泊当中,整个人显然已经彻底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雪盈……”他的喉咙里一阵干涩,几乎是猝不及防地冲了过去,紧紧地将她抱起,然后一边嘶吼着一边往医院里面跑,“有没有人在?有没有人可以帮帮我?天哪,我该怎么办?有没有能够救救她,快来人啊,快来人救救她。”他的声音凄冷而悲惨,整个人几乎在刚刚那突然的变故中都涣散掉了。
很快有急救室的医生和护士推着担架床冲了过来,一面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将任雪盈接过去,仍是轻手轻脚地方放在担架上,一面不住地对已经惊呆了的程天桀说道,“先生,请你到手术室外面等候,病人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而且刚刚在车祸中胸骨受到猛烈的袭击,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对她进行一个非常详细的CT检查,请您先去帮她办一下手续,另外,请您在手术室外等候,不要太过焦急了。”
程天桀紧紧地抓住那医生的手,连声地说道,“请你一定要救救她,她不可以有事的,不管用什么药,不管你们要请什么样的专家来这边救她,我都会配合,不管要花多少钱,你们都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我要她没事,我要她没事。”他几乎是陷入到无尽的恐慌中去了,在医生关上了手术室的门之后,他还在不住地说道,“我要她没事,她不会有事的,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她都经历过来了,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知道在他的心里,任雪盈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存在。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会觉得空虚和寂寞,会觉得生活了然无趣。他此时懊悔不已,甚至不断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懊恼地不断地撞墙,“我刚刚为什么要追她?明知道她心里那么多地痛苦和不满,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为什么还要那么追问她。还有,刚刚她冲下马路的时候,我应该牢牢地抓住她才对啊,我怎么可以让她出这样的危险,我怎么能够不挡在她的前面?”他是那么地心疼和自责,一想起她刚刚浑身是血的模样,他就懊恼地想把自己痛打一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些明白自己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