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地方豪右
“咳咳！”
文聘骇得双手连摇，低声道：“前辈过虑了，韩庄主乃是奉公守法之人，哪里会去做这等犯上作乱的大不逆事。在下与韩庄主交情匪浅.”
“哼！”
文聘话未说完，左慈不满地冷哼一声，不屑之意显露无疑。
“神神秘秘，故弄玄虚，韩小子还真以为这样好玩么？如此大动干戈，不外乎作乱、寻仇，老夫如今看淡世事，要是早上那么几十年，先把故弄玄虚的韩小子打上几板，再论其他。”
“是，前辈高见。前辈，马兄，请！”
马腾心中暗自好笑，什么早个几十年，那时左慈还没出生，恐怕还是一滩液体而已，何谈打人。可从文聘的回答中，马腾明白一点，那就是今晚之事，多半是为这位韩少庄主寻仇来的。
管家韩福在头前带路，家丁手持火把，不虞夜路难行。马腾三人同行，在左慈东一句西一句的套问下，终于明白大致原委。
此田庄少主韩暨，年仅十九岁，祖父韩术，曾官至河东太守，父韩纯，一年前在南郡太守任上病逝。同县豪右陈茂，一向与韩家不睦，除了大宴宾客之外，还四处散播流言，说韩纯是因贪赃枉法而畏罪自杀身亡的。
韩暨忙于料理后事，无暇他顾，可陈茂接着诋毁起韩暨祖父来，令韩暨忍无可忍，暗地里邀募知交好友、江湖亡命之士，准备擒拿陈茂，以其人头祭奠亡父。
而今晚，就是韩暨敲定的动手之日。
“嗯，原来如此，韩小子此乃大大的义举，为何要做得如此遮遮掩掩？罢了，老夫既然来了，就助韩小子一臂之力，以成其孝心义举。”
“多谢前辈。”
文聘大喜，拱手道谢，抬头看到马腾，忙又拱手道：“多谢马兄。”
马腾只是微微一笑，回手一礼，并未答话。
约定的地点是一片密林，离韩暨田庄约莫有四五十里地，众人抵达后，各找个地方，抓紧时间打个盹。
天色大亮，众人啃着肉饼，不敢生火，口渴了，就着皮囊喝几口。马腾瞅准无人注意，对左慈悄声道：“这些招募来的壮士高手，个个桀骜不驯，行为散漫，等会儿要是事情顺利，那还好说，要是事情不顺利，可就有些麻烦了。”
左慈此时脸色颇有些不虞，心里后悔死了。
本来他想着能骗吃骗喝地混上一夜，没想到倒先被对方抓来卖命，尤其是昨日整天赶路，本就腰酸背痛，夜间又跑了一夜，躺在密林的老树根下，怎么躺都不舒服，此刻倒好，腰酸背痛不说，双腿还酸胀得很。
马腾一看，就知左慈此刻多半还未睡醒，拍拍他肩膀，道：“待会儿混战一起，你躲在后面，万事有我。”
左慈虽然晕头晕脑，但这句话还是听明白了，赶紧点头。他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动动嘴皮子唬唬人还是可以的，真刀真枪的话，还是躲远了为妙。
过不多久，密林前方爆发一阵喊杀声。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韩暨率先动手了。
马腾睁开双眼，抿着嘴唇，转头朝着左慈微不可察地微一点头，那自是在告诉他：小心点，躲好些。
左慈心中一股暖流涌起，双眼微红，眼泪差点就盈眶而出。自从父母双亡之后，他还从未受到过他人如此的关怀。
“杀！”
再多等片刻，管家韩福一声大喝，第一个冲杀出去，令马腾大感意外。在他身后，众人纷纷喊杀冲出。
马腾百忙之中扭头一看，只见左慈仍在密林中，慢条斯理地迈着稳稳的八字步，不知情者见到了，还会以为这位高人笃定得很。
顷刻之间，双方就冲撞在一起，各自找到对手，厮杀起来。
双方加在一起，充其量也就几十号人，彼此之间都是散兵游勇，仅凭个人力量争勇斗胜。可这种混战的场面，充斥着鼓劲的呐喊声，中刀者的呼痛喊叫声，以及发号施令声，还是不由得令马腾心热手痒，令在密林边缘的左慈心惊肉跳，面色发白。
不过好在左慈脸上本就白得像是敷了粉一样，再怎么发白，旁人也看不出来，而如果他脸色有些红晕，旁人一眼就能看个清楚明白。
马腾虽然心痒痒的，却没有贸然上前冲杀，而是手提长刀，站在战圈外围旁观。
尽管韩暨的行为在这个时代带有天然的正义性，可马腾心里仍旧觉得不太能接受，况且说到底，今天的事，他和左慈纯粹是无意中卷进来的，没必要真地上前去动手。
“东翁，走！”
一直卫护在陈茂身旁的两人目光阴狠，招呼一声，即护着大胖子陈茂，自战团中穿梭而过，直奔马腾而来。
“唉！”
马腾心里暗叹一声，三人要是选其他的方位，他也就装作不知，就此罢休，可三人偏偏直奔他而来，弄得他很是为难：出手吧，不大情愿，不出手吧，恐怕还不大可能。
“小子让开！”
其中一人一声断喝，挥舞着长刀，舍了陈茂，直取马腾。
马腾无奈，唯有抛开心中所想，举刀凝神应对。
“铛~”
长刀相击，铿锵有声。马腾手臂一震，情知眼前此人臂力不小，实力不俗。
“喝~”
对方又是一刀搂头劈落，势头凶狠，用意明显，就是要逼着马腾退让开去，让出一条去路。
马腾长刀荡回，往侧退开两步，避让刀锋的同时，自下往上斜斜掠扫。
几下交锋，马腾与对方并非生死大敌，因而也并未拼尽全力。可就算如此，对方仍旧难以一举逼退马腾，不由心中急躁，呼喝连连。
“东翁快走！”
陈茂身躯肥大，被另一人在后背推了一掌，踉跄往前窜了几步，就往马腾身后的左慈冲去。
“站住，小子难道以为，老夫这把守的最后一关你能过得去？”
左慈紧盯着白白胖胖气喘吁吁的陈茂，双手负后，下巴一摆，沉声喝道。
要是陈茂身材精壮，哪怕他看起来再人畜无害，左慈都绝对不会动一点歪心思，而是会立刻闪到一边，给陈茂让出一条路来。
可眼前这位大胖子，眼袋垂吊，喘着粗气，一看就知道平素沉溺于酒色财气，连走几步路都好像有些艰难，看在左慈眼里，这可不就是自己一显身手的大好时机么？
面容扭曲之间，陈茂摸索着自怀里摸出一把精致短刀，悲愤交加，舌绽春雷，大喝道：“老匹夫，我跟你拼了。”
“糟了！”
左慈心里叫苦不迭，原本只想诈这个胖子一下，哪想得到死到临头，这个死胖子竟然发疯一般扑过来，还挥舞着手里的短刀。
“呔！不知死活的东西！”
即使在这么个时候，左慈还不忘耍酷，扮自己的世外高人。
可一交上手，所有伪装之后的真实，尽数一览无遗地展现在陈茂面前。
左慈凭直觉，也知道最为要紧的，就是制住陈茂拿刀的右手，不让其往自己身上招呼。一时间，二人左右手分别结成对，紧紧地扣抓在一起，相互扭打在一起，战况之激烈，均是二人从未经历过的。
马腾被两人围攻，一时亦只能应付，无余力前去为左慈解围。
自从得见祖传遗物之后，马腾的马家枪法和刀法，几乎就是从头到尾梳理过一遍，原本诸多晦暗之处，也逐一领悟到诀窍。虽然如此，可毕竟时日尚短，还一时难以将潜力转化为真实的实力。
此刻第一次与人生死厮杀，对马腾来说，裨益之大，远非言语可以形容。
百忙之中，马腾瞥了一眼，见到左慈与陈茂的斗法，差点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好在他知道此时不是笑的时候，赶紧收摄心神，凝神应对眼前的这两名好手。
马腾刀势微顿，对阵的两人中，一人脱出战圈，转身就欲上去收拾左慈，相助陈茂。眼见左慈情况危急，马腾长刀刀势一变，唰唰几刀，杀得对方手忙脚乱，刀光一闪，掠过对方手臂，就在他呼痛之时，刀光一抹划过他的颈脖，而后脚下不停，直接往数步开外的另一人追去。
被迫转身缠斗的此人，双眼发红，脸色狰狞，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无论是继续往前，还是往后，都是死路一条。
可他没想到，如果自己丢下陈茂，往道旁的密林逃去，马腾铁定不会死追不舍。
马腾故技重施，同样的格斗技，几招之间，就杀得那人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快住手，不然我就杀了你的同伴。”
马腾闻声抬头，正见陈茂左手扣住左慈，右手短刀抵在左慈的右胸，面上得意与狰狞交相辉映。当即跳开一步，收回长刀。
对方见马腾果然收刀，心头大喜，就欲转身上前去相助。可他高兴得太早了些，转身之时，对马腾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
也许在他看来，马腾既然都已经收刀，那自然是不敢再妄动。
“不好！”
待听到长刀掠过带起的风声，他心头刚刚浮起这个念头，手中长刀刚刚提起尺许，就只觉得眼前一花，颈脖间一阵刺痛，伴随着嗤嗤嗤的风声。
“好卑鄙！”
不光是他，陈茂也是心中大叫一声，既惊且怒，连嘴巴都没来得及合上。
眼见着马腾杀人如同割草一般，然后又面带微笑，步步紧逼过来，陈茂骇得双手发抖，大叫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