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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眼见他楼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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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腾绕道武关、南阳回到洛阳才不过十多天,就在张让的授意下,办了件大事。

那就是发动三帮,将青衣楼在洛阳及周边或明或暗的产业来了个大起底,至于为何要如此做,传话的张挺倒是没有隐瞒,直接告诉马腾,因武威太守赵苞上书,言青衣楼有谋逆之举,奏请朝廷将之铲除。

将起底结果呈报上去之后,整个洛阳一片平静,可马腾却知道,这只是表象而已。

果然,过了没两天,一直呆在洛阳西郊酿酒坊的徐晃进城来,刚与马腾见上面,就突然听闻官兵查封青衣楼。

“寿成快看!那就是史阿!啊?!王越都被锁拿啦?”

马腾和徐晃闻讯赶至青衣楼,只见四周已围满了看客,听得徐晃如此惊叫,马腾忙踮起脚尖,顺着徐晃所指看去,正见到一身白袍的史阿被一众衙役团团围住,手中似是缠着铁链,可身前都是人头,即使他拼命地踮着脚尖,还是看得不真切。

跟在史阿身后的,即是同样一袭白衣的王越。只是看上两眼,马腾就立即发现,他们师徒二人留着同样样式的短须,长发也以同样的布巾包裹,只是史阿明显打理得更为精致些,而王越则显得更为随意些。

打第一眼起,马腾的目光就再也未曾离开过王越。

即使手缠铁链,为官兵衙役团团围住,又处于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民众众目睽睽之下,王越的神情看起来仍旧如闲庭散步,没有丝毫的窘迫,愤懑,无奈。

尤其是王越的那双眼,温和,深邃,乍看去,虽然隔得比较远,马腾却有一种看着一潭深不见底的潭水一般,虽平静如镜,却深不可测。

目送着王越一众人等被官兵衙役押走,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三三两两聚拢在一起,逐渐散去。

徐晃明显感到有些震撼,一直沉默不语。

自从三帮与马腾合力酿酒卖酒以来,他和韦典就常驻在洛阳西郊外的酿酒坊。为了方便,二人干脆连仅有的一点家当都搬了过去,以致到了如今,回趟洛阳,就像是乡下人进趟城似的,全然不知马腾他们已知晓青衣楼将有今天的这等遭遇。

“哈,洛阳阖城上下这几天有得谈资了。”

马腾边走,边对徐晃感慨道。

一旁的徐晃则摇摇头,叹道:“唉,真没想到,前几天还一直以为青衣楼正如日中天呢,没想到,这楼说塌就塌了。”

马腾拍拍徐晃肩膀,轻笑道:“所以说嘛,有句古话说得好,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喏,像史楼主这样,手中无权,却干着令有权人担惊受怕的事,迟早就是今天这个结局。”

“嗯?!”徐晃扭头看向马腾,颇有些不解。

马腾竖起右手食指,往上指指,凑近徐晃耳边,压低声音答道:“嘿嘿,你不知道吧,上头的那些老大人们看青衣楼不爽,据说是有州郡上报,言青衣楼谋逆。”

“不会吧!”徐晃大张着嘴巴,圆瞪着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如此说来,岂不.此次是凶多吉少?”

马腾点头轻叹一声,抬头看向前路,脚下仍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虽然看起来他是在远眺人来人往的洛阳大道,和大道尽头矗立的高耸城墙,实际上他的目光有些涣散,似是聚焦于虚空某处,正在看透时空,看向不知是过去,还是未来的某处所在,就连他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飘忽不定一样。

“罪名已定,如今剩下的,只是如何撬开这些人的口,将罪名坐实而已。青衣楼有此今日,我可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要是史楼主只是像五位帮主那样安分守己,也就不会招致今日之祸了。”

徐晃轻轻地长出一口气,想了一想,点头应道:“嗯,这倒也是。”

说到这里,马腾方才想起来,徐晃今趟进城,是说找自己有事,结果光顾着看热闹,反倒将这搭子事尽数抛诸脑后了。

“对了,你这趟进城,可是有啥事?”

没想到徐晃一听,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扭捏起来,与平素的果敢、随和、坦然大相径庭。

“咦?!”

马腾偏着头,直盯着徐晃看了半响,嘿嘿笑道:“好像有情况哦,嗯,让我猜猜看,可是家里要给你娶媳妇了?”

“啊?”

徐晃一声惊呼,丝毫没意识到,到了他这个年龄,还没成家婚配,往这个方向猜,自然是极为稳妥的。

“好事啊!”

马腾重重地一拍徐晃肩膀,乐呵呵地对他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娶媳妇可是人生大事。怎么样,见过未来的媳妇没?”

“嘿嘿,这个.,这个.,见.见过。”

“见过就好啊,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心里美滋滋地,乐开了花。没问题,酿酒坊那里有老典,再加上这个楼塌了,洛阳恐怕再也没有不开眼的人敢来惹事,赶紧回去把人生大事给办了,才是正经。对了,手头该有些紧吧。”

“嗯,就是这个事哩。”

“哈哈哈,你和老典都是典型的月光族,手头不紧那才是不正常的。没关系,老哥这里还比较宽裕,二十金够不?”

“不不不,要不了这么多。”

徐晃一听,虽然不明白月光族是啥意思,但既然马腾如此说他和韦典,他也就一下子明白过来,所谓月光族,可不就是每个月都将到手的钱财花了个干干净净么。可后面听到的二十金,着实将他吓了一跳,虽然他的确是想向马腾和两位钟帮主筹借些钱财,可哪里会要用到这么多。

“胡说!”

马腾吹胡子瞪眼地,以一副老大哥的嘴脸教训道:“娶媳妇就得风风光光的,可别到时候一枚株钱难倒英雄汉。十金是老哥的一番心意,另外十金么,就当是你提前预支的工钱和花红好了,以后再慢慢扣减回来。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当咱是老哥的话,就别再婆婆妈妈的叽歪,高高兴兴地拿钱回去娶媳妇才是正经。”

徐晃虽好武,可幼时还是读过书,受到过圣贤书的熏陶,闻言还是当街恭恭敬敬地朝马腾一揖到地,感动得虎目含泪,恳声道:“如此谢过寿成兄。”

马腾一笑,伸手攀住徐晃肩膀,就如此公然拉着他往前而行:“嘿嘿嘿,咱们谁跟谁呀,小事啦。你回河东时,帮老哥带几样东西给一个熟人,要是家里有什么事搞不定,也可以去找他帮忙。”

“带给谁?”

“李傕,字稚然,如今在河东董太守手下当差。不过你得当心,那家伙可是个好斗份子,比老典都不遑多让,小心被他缠住,耽误你回家娶亲。”

徐晃闻言嘿嘿一笑,点头答道:“记住了,东西带到,我就赶紧走,以免自己手痒。不过寿成兄还真是令人看不透,竟然与董太守都有交情,可笑当时我还不自量力,前来砸场子呢。”

马腾哈哈长笑,道:“所谓不打不相识,可不就是说的这码子事。老哥我和董太守有个几面之缘,这位李傕,倒是交情不浅,说到底,他可是我的同乡。”

二人走上一段路,登上等候多时的马车,边往城西走,边一路闲聊。

此时马腾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一直令他有些担心的青衣楼,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垮了,令他放下不少心事。他一直以来,最为担心的,其实是大师傅郭宇这些酿酒师傅的安全,在他这个正逐步展开的宏伟蓝图中,他们是必不可少的重要一环。要是青衣楼看到这其间巨大的商机,看清其间的诀窍,既然不敢在明面上下手,大可在暗地里使绊子,刺杀这些酿酒师傅,那对他可是个重大打击。

除此之外,还有徐晃这事,也令马腾喜上眉梢。在这个时候,仅仅花上个十金二十金,就能笼络住徐晃这样的人才,绝对是一笔最值得的投资。

也正因为此,马腾才会如此慷慨,直接一下子给出远超出徐晃预期的恩惠,让他即使今后飞黄腾达了,也会始终记得今日之事。

除了徐晃,前面还有贾诩。

马腾虽然如今一直未曾接到贾诩的音信,但以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他相信只要今后有机会,贾诩多半会有所回报的。

而在这后面,还有一个韦典,多半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典韦,如今也尚未娶亲,家中还有老母,都大有文章可做。

“嗯,是时候给老典说门亲事了,到时再以此为由,将他老母接到洛阳来,岂不一举多得?”

⊙⊙⊙

十六根硕大无朋的牛油灯烛无声地燃着,连一缕青烟都没有,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将位于北苑的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昼。

司隶校尉刘郃跪伏在地,在四面八方灯烛映照下,影子都缩成一团,若有若无。

一举拿下青衣楼诸人后,河南尹羊陟连同洛阳令刘纳连续审讯三天三夜,自认并无遗漏后,尽管并未发现青衣楼谋反证据,还是将审讯记录提交上司司隶校尉刘郃,准备就此结案。

简要将案情叙述完毕,刘郃跪在地上,最后总结道:“陛下,河南尹羊陟办事不力,草率结案,微臣意欲重新审理此案。”

“啪!”

天子刘宏将手里厚厚一叠案卷扔到案桌上,不悦地看着跪伏在地的刘郃,沉声道:“此等谋逆之徒,必是奸猾之辈,如此轻描淡写的审讯供词,怎能轻率结案!”

话音刚落,旁边的赵忠赶紧躬身道:“陛下,羊陟本就事涉党人,乃人称“八顾”之一,陛下格外开恩,未将羊陟禁锢,哪想到这羊陟如此不知恩图报,反而办事如此草率应付。”

赵忠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提出建议天子刘宏该当如何处置羊陟。

他和张让能在众多中常侍中脱颖而出,成为天子刘宏不可或缺的左臂右膀,在揣摩上意上自然是极为有一套。他知道在天子刘宏面前,一定要表现出一幅忠心耿耿而又无所企图的样子,至于影响天子刘宏的决断,则只能说事,不能告诉天子刘宏该当怎么怎么做。

果然天子刘宏听了,脸现愠怒,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着将羊陟除职禁锢,如党人故事。”

“那这空出的河南尹一职…”

赵忠赶紧问了句,趴伏在地的刘郃也支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漏过天子刘宏的哪怕一个字。

天子刘宏并未如赵忠所愿,让他荐举候选人,反而迟疑一下,淡然道:“河南尹一职么,再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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