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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太尉段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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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洛阳城内,冷冷清清的,一个行人都没有。

司隶校尉衙门,此刻却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但无人出声。

“出发!”

随着阳球的一声大喝,衙役捕快分为几队,自司隶校尉衙门倾泻而出,分奔不同目的地而去。

阳球踌躇满志地高踞高头大马上,亲自带队前往当朝太尉段颎府上。

对于段颎这位大汉军神,即便自负于阳球者,也不得不承认,在他心中,对段颎的羡慕嫉妒恨,占了足足一半有余。至于另一半,则是对段颎阿附中朝的不屑。

依大汉律,三公府邸位于南宫与耗门之间,这里作为大汉三公居住、开府视事之所,自是戒备森严,入夜之后,这里除了皂缯冠盖马车驰过之外,空无一人。

刚来到太尉府,阳球就大吃一惊。

原来就在此时,太尉府府门大开,把门的段家老仆,则正恭敬垂手站在府门外相候。

“段太尉何在?”

阳球翻身下马,手按剑柄,来到老仆身前,厉声问道。

老仆头不抬,慢吞吞地答道:“主翁正在府内相候。”

阳球抬头,透过洞开的府门,看着府内各处随风摇曳的灯笼,心里不由来地闪过一丝寒意。

但他随即想到,自己带了如此之多的手下,有何理由害怕一个没有了军队的垂垂老者。

想到这里,阳球在心里暗自责骂了自己一声,胆气上涌,手一挥,大声道:“进府,抓人。”

令必,阳球率先大踏步拾级而上,往太尉府内行去。

段颎并没有躲起来,而是堂而皇之地身穿便服,端坐在大堂之上自斟自饮。案桌上摆放着两坛醉云间美酒,一把长剑,剑鞘一看可知很是有些岁月。

阳球眼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剑正是永寿二?,先帝敕封段颎为列侯时所赐,那一年,段颎官拜中郎将,大破泰山、琅邪贼东郭窦和公孙举。

对段颎的过往经历,阳球熟悉得如同掌上纹路,他自己也与段颎一样少习弓马,以任侠仗义自居,所以对于段颎的成名之路,阳球除了佩服外,还有羡慕,更有嫉妒。他常暗恨走过这条路的,为什么是段颎,而不是他阳球。

“良宵当前,阳校尉何不坐下来,与老朽共饮几杯。”

正在阳球怔怔地看着段颎,想着心事时,段颎的声音响起,虽然带着些苍老,但依旧中气十足。

阳球环顾左右,心中豪气顿生,朝左右大声吩咐道:“无需抄搜,统统退出去。”

待一众手下鱼贯而出,阳球这才在段颎对面坐下,拱手道:“圣命难违,球深夜入府,搅扰太尉雅兴了。”

段颎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答话,端起小巧的酒坛,将两人面前的酒碗斟满,而后举起酒碗,道了声:“喝!”言毕一饮而尽。

阳球有样学样,端起酒碗,向段颎略一示意,也是一口干了。

段颎正要抓起酒坛,阳球手快,抄起酒坛,先为段颎满上,再斟满自己的酒碗,放下酒坛,双手端起碗,对着段颎说道:“球借此美酒,敬太尉大人一碗,请!”

二人你来我往,如喝水一般,只不过一刻钟左右的工夫,就将两坛酒喝了个底朝天。段颎将酒坛里最后的一点酒倒出,端起酒碗,有些歉意地看向阳球,道:“这最后一碗,老朽就不让了。”

说完,段颎缓缓饮尽碗中酒,放下酒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阳球默然,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股心酸,默默起身,对着段颎躬身抱拳道:“太尉请!”

段颎微微一笑,伸手抓起案桌上的宝剑,起身。

也许是坐久了腿脚有些麻木,起身之时,段颎踉跄了一下,方才站稳。他面带歉意,笑对阳球,道:“人老了,腿脚不灵光了。”言毕,段颎将手里的宝剑递到阳球身前,语带惆怅,说:“此乃先帝所赐宝剑,有劳阳校尉替老朽交还给圣上。”

阳球目睹段颎起身时的情景,鼻头再一酸,暗自道:“这大汉的军神,终于老了。”

伸手沉默不语地接过宝剑,阳球跟在段颎身后,穿堂过屋,倒不像是押解案犯,反倒像是阳球护卫着段颎,往府外行去。

虽已是阳春三月底,这夜风吹在阳球身上,却令他有瑟瑟寒意,如同渐起的秋风一般。

光和二?,注定是个多事之秋,仲春正月,大疫,而后司徒袁滂、太尉乔玄罢免。阳春三月,京兆地震,司空袁逢免。而今这还未进入夏四月,太尉段颎即下洛阳狱。

三月二十八,整个洛阳闹腾了整整一夜,司隶校尉阳球派出所有衙役,大肆搜捕案犯,抄籍没家,涉及到的,包括中常侍王甫、袁赦、淳于登、封诩,小黄门庞训、朱禹、齐盛,中黄门刘毅等,次日天亮,阳球继续扩大搜捕抄家范围,与这些中常侍、小中黄门相关的子弟门生,均不问缘由,一律下狱。

当消息传开时,整个洛阳一片欢腾,更有好事者大肆燃放爆竹,以示庆贺。

任凭外面人叫马嘶,马腾依旧一夜好睡,次日一早他如常早起,刚刚用完早餐,就见到徐晃急急赶进来,边走边叫道:“昨夜发生大事了。”

马腾站定脚步,笑问道:“什么大事?”

“司隶校尉抓了不少人,据说连权势滔天的中常侍王甫都被抓了。”

徐晃一脸的兴奋,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细细说了一遍。

马腾昨夜已经通过段颎的信件知道将有大事发生,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沉吟片刻,马腾对徐晃道:“今日咱们不去酿酒坊了,我去城南有些事找任帮主,公明不妨去多打听打听详情,午时咱们在城南的临水小筑碰面吧。”

徐晃答应一声,脚步匆匆自去。马腾在心里将要办的几件事仔细过一遍,首先当然是要将抄录的马家枪法等重要物事,留一份给任红昌保管;然后要去找洛阳北部尉蒋尚探探口风,通过他打点洛阳狱的一众狱吏狱卒,以让他们能善待段颎,如果可能的话,马腾还是希望能去洛阳狱中探望段颎。

虽然马腾在做一些最坏的打算,但他心里还是笃定得很,毕竟只要张让不倒,他这生意就不会受到大的影响,而根据马腾自后世带过来的记忆,张让直到与大将军何进火拼,最终跳入大河而死,一直不曾失去圣眷权柄。

与姜芸及一双儿女话别,马腾登上马车,往城南驰去。

典韦正值新婚燕尔,这段时间自然不会有闲心搭理外事,马腾昨夜与姜芸就任红昌之事一番深谈,虽然不能完全消去姜芸心底的不快,但至少马腾的话还是令姜芸得到了不少的藉慰。

马腾早已是洛阳三帮帮主府邸上的常客,一到城南任宏府邸,门房管家等人对马腾早已熟稔得很,无需通报,即直接将他往里迎。

与管家寒暄攀谈几句后,马腾就得知任宏一大早就出门,任红昌则在府上。

自从自荐揽下一应火锅器具的设计制造之事后,任宏就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其中。如今正是三帮关系最为融洽的时期,帮主、执事等等都各有职事,三帮控制下的那些城狐社鼠也都各有职司,机灵勤劳一些的,就去了酒楼、酒铺当伙计,游手好闲一些的,就充当个守门、护运等等,从上到下各有相应的酬劳。少了这些人四处滋扰生事,洛阳城内外的治安倒一下子好转了不少。

当然洛阳人最为恼恨的,其实不是这些只能小打小闹的城狐社鼠,而是那些任侠放浪飞鹰走狗的纨绔子弟,他们家里有权有势,在洛阳城里呼朋唤友招摇过市,一旦被这些祸害给招惹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所以洛阳市井之间送了这些纨绔子弟这么两句顺口溜:“恶少满城走,神愁鬼更愁”,以稍泄他们既恨又畏之意。

在厢房等了没多久,任红昌即遣人来请,跟着这名健妇走上片刻,马腾才醒悟过来,任红昌这是要让他去她的闺阁相见。

任宏的府邸比马腾家里宽敞得多了,占地十来亩,分内外两进。外进只有一个宽大的练武场,内进则有一个小巧精致的庭院,此时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庭院内清香处处,走几步即能闻到不同的花香。

任红昌的闺阁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小院落,一溜儿排开三间正房,两侧各有两间小的厢房。院落里的花草树木都是任红昌所喜爱之物,从挑选到摆放,从培植到打理,任红昌都花了不少心血。

将马腾引到中间的厅房,健妇即施了一礼,自行离去。

自春光明媚的屋外进到屋内,马腾不由得微微眯眼,待适应之后,正看到立于窗前的任红昌回首嫣然一笑,明艳动人处,令马腾顿觉室内一亮。

任红昌今日未做男子装扮,满头青丝盘做垂髻,窄袖斜领的上襦收于腰际,四幅素绢长裙上窄下宽,自腰际一泄到地,更显得纤腰盈握,楚楚动人。

马腾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身着女装的任红昌,只是此次的所在太过敏感,任红昌又是内心初尝两情相悦,因而在见到情郎时,自然就格外地容光焕发一些。

“怎么,马大哥不认识奴家了么?”

任红昌见马腾木木呆呆的样子,扑哧一笑,打趣道。

马腾醒过神来,呵呵傻笑一番,算是做了回答,自怀里掏出一叠包好的绢帛,递给任红昌,笑道:“这些是我抄录的马家先祖心法秘笈,有劳妹子给我保管了。”

任红昌伸手接过,点头应道:“大哥放心,奴家会好好保管的。”

马腾满腹心事,本想就此辞别而去,待见到对面任红昌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闪烁着欣喜,似是有好多话想跟自己说,内心一动,不假思索地踏前一步,张开双臂,在任红昌低低的惊呼声中,将她结结实实地揽入怀里。

一开始,任红昌还全身僵直,双手下意识地将马腾朝外推,只是双臂无力,兼且在马腾的坚持下,任红昌努力了几下,也就只能无奈放弃。

过不多久,任红昌怦怦直跳的心终于缓了一些,她嗅着马腾身上令她迷醉的男儿气息,头脑中一片空白,双手不由自主地反搂住马腾的腰杆,螓首轻靠在马腾的右肩上,什么都不想,什么话都不想说,心里只愿就这么相拥着直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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