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 形势逼人
在顺治二年的七月间,坐镇北京的满清摄政王多尔兖为了让其弟豫亲王多铎回京休整,派遣内院大学士洪承畴以及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南下,主持江南事务。
刚到南京城下,洪承畴感慨万端地望着这座曾经的大明南都。
对于那些苟且偷安的南京城民来说,大明的荣光已化成南京城头上那一撮飞扬而去的灰尘,金陵仍然如同昔日那般繁华,尽管它已经换了主人。
在城门外,诚惶诚恐地立着一干初降的南京汉人官员,其中立在最前的是个那个东林党的领袖、南明弘光朝礼部尚书、降清后仍为礼部侍郎的钱谦益。
洪承畴望着钱谦益那金钱鼠尾式的型,大是玩味地笑道:“受之,河东君安否?”
洪承畴所说的“河东君”就是钱谦益的夫人、秦淮明妓柳如是的自号。当时,清军逼近南京,柳如是劝钱谦益投水殉国,他却以水冷而不能。清军兵临城下之后,钱谦益不仅腆颜迎降,而且连也剃了。如今这种逸事传遍了江南,沿初下江南的洪承畴也略有耳闻。
钱谦益听罢,只是哑然相向,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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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京城内,作为江南之主的豫亲王多铎设宴给洪承畴、勒克德浑接风。
“回师?!”
当多铎看了洪承畴剃过来的来自哥哥摄政王多尔衮的亲笔信之后,大声道:“江南不定,本王回什么师?”
多铎在南征二万人马已经折了四分之一,折损了图赖、富喇克塔、尼尔康兄弟这些满蒙战将,而且是不荣誉地折损在一群海贼水匪的手中,这让多铎有何脸面回京?要不是身为主帅,应该坐镇南京统筹,他都想亲征江阴、崇明了。
多铎望着洪承畴道:“洪先生来了南京,很好,诸多事务有了洪先生帮衬,本王就能脱开身了。”
洪承畴只是胸有成竹地点点头。
无论是文谋,还是武略,在明末清初,这个洪承畴都让人侧目。他也是历史上满清平定、召抚江南的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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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年仅二十六岁,代善第三子和硕颖亲王萨哈璘的第二子,是努尔哈赤家族的第四代。这个勒克德浑既然能被多尔衮付以平南重任,自然是个将才。
宴会之后,多铎领着比自己少二辈的贝勒勒克德浑来到后院,只见院落之里竟然尽是四处搜罗的江南绝色佳丽,不下三百之数。多铎拍着勒克德浑的肩膀呵呵笑道:“去,去挑十个去暖暖床。”
在清朝开国诸王之中,这个多铎最为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率性而为,行为荒唐,他爱好美色,就爱得天昏地暗。素闻江南佳丽如云,他搜罗起来可是不遗余力。
那勒克德浑却是谨慎地答道:“回王叔,如今不再是关外苦寒之地,身处江南,时正七月,天气酷热,无需暖床之说。”
“很好,见色能自持。要是本王将来班师回京,这江南倒真的能放心交给你。”
多铎瞧了勒克德浑一眼,笑道:“不过,身为男儿,当醒屠万户城,醉卧千美膝。去,多挑十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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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了常熟之后,博洛马不停蹄地领着拜音图、佟图赖、土国宝一干满汉将领扑向江阴城。
在博洛的计划中,要彻底地剿灭同盟军,就必须先破崇明。要破崇明,就必须筹建水师。但要筹建水师,就必须先取江阴,压制同盟军的在长江水路上的优势。江阴位于长江口,两岸距离不过二里多,是个极具战略价值的锁江要塞。而且,江阴是同盟会的源地,只要屠了江阴,对如今已是风靡江南的同盟会是一个刨根挖底式的打击。
江阴就像一块硬骨头,只要啃了它,这江南就失去了筋骨。
然而,汉军正红旗的恭顺王孔有德已经啃了半个月的骨头了,江阴仍然屹立不倒。
在江阴城下连连碰壁,这不是刘良佐的专例,兵强马壮的孔有德部也是一筹莫展。
如今的江阴城,在思想上有同盟会“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强化,在战力上,也有越战越勇的同盟军第二镇。作为江阴城的军务主事者,阎应元挥了他极为强悍的防守能力。而且城内的物资储备都是远胜于历史上死守达三个月的江阴。另外,江阴也不是孤立无援,在小石湾上,何常部仍然在坚守。至于原先刘良佐的君山大营,早就拆得精光,所有的守御物资都运到江阴城内,或者小石湾上。
江阴城以及小石湾内外声援,互为犄角,要破江阴,就必须抢夺黄山小石湾。但半个月来,孔有德在小石湾下仍然寸功未得,枉然折了无数兵将。何常是出了名的打不死的蟑螂,说一千,道一万,他的脑门上就像刻着一个“死”字。早在孔有德部来到江阴之前,阎应元就调动大批民力,在小石湾的炮堤上抢建了一座寨堡。每一天,清军都在小石湾的寨堡下血流成河。
让孔有德头痛的是,江阴城不是孤立的,小石湾也不是孤立的。小石湾处在长江江畔,每日都能得到来自崇明的物资人力的支援。而且,与江阴隔水相望的靖江已经成为同盟军水师在长江口临时基地。以史战与顾三麻子为的同盟军水师蜂拥在靖江上,堵在长江口,往西可以溯江而上威胁镇江、扬州,往南可以沿着运河水道与太湖上的水匪白头军呼应。清军在6上战有绝对优势,但在水上却没有制江权。但偏偏像红夷大炮之类的攻城重炮,必须经过水路运到江阴。但从镇江以下的长江水路上,完全是同盟军水师的天下。
来到江阴的博洛了解到所有的战况之后,得出了他早已料到了的结论,想要破江阴,剿灭同盟军,光是6上的优势不行,必须要水6并进,只有在水路上破了同盟水师,那么在6上才能取得彻底的胜利。
博洛开始坐镇清军新建的君山大营,向南京的多铎呈报战况,说明筹建水师的重要性,同时催促在镇江操练水师的耿仲明,要他加快进度。
同时,博洛又下令押着战败被俘的明军总兵黄蜚、吴志葵俩人来到江阴城下劝降。在原来的历史上,黄蜚、吴志葵为的南明水师一直是江南各地所期待的援兵。但在现在,同盟军已经完全取代了南明在江南的残余力量,成为江南民众的新的希望。
江阴悍卫冠的信心为江南诸城之,全城军民众志成城,而且阎应元立在城头掷地有声:“自古有降将军,无降典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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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清军最为勇悍的满将图赖阵亡在吴淞城头,尼堪一路而来的嚣张气焰终于彻底地挫了。面对吴淞这座犹如金刚刺猬一般的新式棱堡城,尼堪再没有进攻之力。他除了期待从南京、或者从杭州运来红夷大炮攻城之外,没有别的法子。
而且,让尼堪越来越烦心的是,自从从上海城跨过吴淞江来攻打吴淞城后,他对松江府的控制越来越弱。他留在上海、华亭两县的有限兵力只能龟缩在城内,而在城外,全是那些在同盟会煽动之下的反抗剃令的“暴民”。尼堪部的清军主力阵兵在吴淞城下,但是因为吴淞江、黄浦江的两条水道,万一上海、华亭两个县城受袭,他的援军必须渡江才能开进松江府。但在渡江之际,就必须担心受到同盟军的半渡而击。
同盟军的水师凭着吴淞江、黄浦江两条水道,把尼堪的主力与上海、华亭各县分割开来。尼堪在松江府的统治犹如空中楼阁一般脆弱。除了县城,各地的村镇仍然是乱成一团糟。那些分派各地的小股征讨清军往往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高旭把尼堪的主力的牵制在吴淞城下,以徐鸿的三镇一营以及马三炮的火炮营守卫吴淞,调出赵天武的第二营以及邬含蓄的第三营,凭着水师的投送能力,游击在吴淞江、黄浦江两岸的各地村镇,扩大同盟军的影响力的同时,又剿灭小股清军。
对于尼堪来说,眼前的境况着实是焦头烂额。吴淞城久攻不下,又损兵折将,而且由于后方由于同盟军的搅动,这民心民志变得越来越燥动,大军的后勤也越来越艰难。在松江府,光是上海、华亭两县都已摇摇欲坠,就算收集到了钱粮也运不出城,就算出了城,也过不了吴淞江,因为江上尽是那些伺机偷袭的崇明海盗。如今尼堪部的清军靠苏州的李率泰供给,但从苏州出,经昆山、嘉定到吴淞城下,一路上也尽是从太湖水道而来的白头军水匪,更头痛的是,这太湖的水匪似乎与崇明的海盗互为声援,遥遥呼应。
眼前是坚城,身后是乱民、水匪、海盗,以尼堪那狂暴的性子,实在是窝囊得无法忍受。到了七月底,尼堪忍受不了南方这般炽热的天气,再加上战事不利,他把征讨吴淞的任务扔给满阿哈尼堪以及蒙古固山额真马喇希,自己跑到苏州拙政园去避署散心了。
尼堪在去苏州之前,去上海探望了最为赏识的绿营降将李元胤。当初李元胤在桃丰坞受了重伤之后,尼堪爱惜其才,就让他在上海县城内休养。上海也就让李元胤领着他的数千部众镇守。
李元胤受伤之后,虽然这是与高旭商量好的苦肉计,但由于那邬含蓄犀利的箭法,李元胤有点疑心高旭过河折桥,想一箭了结他的小命。但后来高旭派人秘密送来的铭刻着“同盟中华”的一星会员徽章时,他一个独在房中,摸着光秃秃的脑门,纠结之余,忍不住泪流满面。
经过半个多月的静养,李元胤的箭伤也好了大半,当尼堪来探望时,李元胤已能下床自如。
在上海县衙内,尼堪大马金刀地坐在茶几上,接过李元胤恭敬奉上的盛满清水的杯具,看着他日惭恢复的伤势,颇为欣慰地道:“元伯,以后松江府就靠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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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明代松江府包括上海、华亭、青浦三县,相当于现在的上海地区。吴淞千户所城,位置大约在现代宝山县的临江公园。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