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三章 嘉定光复 下
第九三章嘉定光复下
在历史上,田雄献上弘光帝这个南明政权最大的投名状之后,被任命为杭州总兵,随后又为浙江提督,击败鲁王政权,以及郑成功势力对舟山群岛的讨伐,为满清平定浙江立下汗马功劳,积功为少傅兼太子太傅。但在如今,由于同盟军的崛起,他的仕途也在改变,不在担任杭州总兵,而是随着贝勒尼堪讨伐吴淞。
但没有改变的是他的雄心壮志。
黄渡大败让暴烈的贝勒爷尼堪极为震怒,要不是他的难兄难弟马得功的苦苦哀求,而尼堪也需要绿营清军这些炮灰人马,说不定田雄的头颅已经挂在尼堪大营的旗杆上示众。
死命虽免,但活罪难饶,田雄最终被打了一百板子,留下了半条命。
田雄心中虽然以胜败乃兵家常事聊以自慰,但在同僚面前却是抬不起头来。这次尼堪派蒙将马喇希和绿营参将马得功驶援嘉定,他也跟着马得功前来。
马得功为人胆小如鼠,要论果毅决断也不及田雄的万一。他与田雄素来交好,并且一直以田雄马是瞻。当初俩人决定以弘光帝这个“大功名”降清的时候,也是田雄拍着板。
但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田雄凭着献上弘光帝这个大功,并没有得到满清主子的如何重视。他与马得功成为尼堪的部属之后,在吴淞下,只有作为炮灰的份。摊上尼堪这样一个狂躁的主子,着实很糟糕。
为了将功赎罪,田雄决定夜袭夺城,只要取了嘉定城,就能一雪黄渡败北之耻。那么,他在大清这个新朝之中的前程便有了期待。否则,损兵折将之后,又不得贝勒爷的倚重,对于田雄这种热衷于功名的人来说,真是生不如死了。
“夜袭?”马得功表示强烈反对,他道:“我们身在客地,对嘉定附近的地形并不熟悉,而且这里村镇相联,我们一举一动都在嘉定人的眼里,一旦我们的动静被那高取义探得一清二楚,当心他又像黄渡那样来个将计就计啊。”
一听到马得功提起黄渡,田雄的脸色就变得分外难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马得功不提黄渡还好,一提黄渡,更是坚定了田雄夜袭的心思:“上个月我去嘉定押运过一批粮草,大致的地形我心中有数。至于沿途的村镇,大多因为顽抗剃令而被屠得十室九空。而且,队伍可以在深夜出,不得举火,只借着月色潜行,想必是神不知鬼不觉。”
马得功见田雄注意已定,再加上他自己本不是计长之人,便不再劝阻。只是想起他们兄弟俩当初带着五万人马降清,最终在吴淞城下一万多人成为炮灰,又让田雄在黄渡折了一万多,如今可用之兵不足一万五千。这次他俩领着一万人马来驶援嘉定,要是田雄夜袭失败,又折去三千的话,他们的兵马就更少了。
对于马得功的忧虑,田雄道:“马兄,只要我们立了战功,有了驻地与钱粮,兵马不足为虑。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马得功道:“田雄,你勿怪兄弟乌鸦嘴,要是你再败上一次,贝勒爷……”
不等马得功说罢,田雄只是摆摆手,道:“一败言斩,何况是再败……这点为兄知晓。与其夹着尾巴做人,还不如再搏一次。所谓宝贵险中求,马兄勿再多言。”
对于田雄的夜袭行动,蒙古固山额真马喇希却是不以为然。马喇希的人马初下江南,烧杀抢掠,积下了无数的金银珠宝,只想着回师北上,坐享横财。这穷惯的人一旦富了,自然进取心锐减。对于马喇希来说,只要不让那尼堪抓住小辫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在人生地不熟、又是水网密集不利骑战的地形玩夜袭,马喇希是绝不冒险的。至于田雄这些绿营汉将如何折腾,与他又有何干?
在深夜时分,田雄领着三千人马离开茅家堰,在几个投鞑乡导的引领下,一路上借着月光潜行,避开村庄,专走小道,过河涉水,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他的人马一离开茅家堰的临时夜驻营地,就已经落在同盟军探子的耳目里。
田雄在上个月九月底来过嘉定,知道嘉定城北有一段被火炮轰塌的城墙一直没有修复。要想袭城,城北城墙的那段缺口是最佳入城点。当田雄领着三千人马夜潜嘉定北城之外三里处,遥望着月色下城北城墙的那段缺口,似乎像一张大口一般咧着嘴笑。田雄突然心神莫名的有点不定。这个感觉当初在黄渡镇夜渡吴淞江时也曾有过。
田雄不由得踌躇。
“将军,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啊。”
一个心腹亲兵看出了田雄眼底的踌躇之色,催促道。
田雄咬咬牙,正要下令袭城时,眼光掠过城内河道上近百只战船上的渔火,灵机一动,对着那亲兵道:“看到那些战船没有?你领三百人摸到船上,放一把火,袭杀一番,试试这嘉定城内的虚实。”
那亲兵道:“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
田雄皱着眉道:“就怕草里的不是蛇,所以要打打看。”
三百清兵奉命摸到河边去偷袭同盟军的战船。过了几柱香时间,田雄就听到了河边传来喊杀声,根本没有看见船上的冲天火光,想必他那三百准备放火烧船的人马刚摸到岸边,大约就被现了。
随后田雄听到几轮火枪排射的枪声,顿时心中凉了半截。要不是对方有了准备,哪里能在仓促之间鸣放如此整齐的排枪?河岸边的动静传到嘉定城中,终于骚动起来。很快就有一支人马从南门出城驰援。
田雄见状,终于舒了一口气,趁着城内的注意力转移到南边的河道上,正是从北门这个缺口杀进去的好时机。
然而,当田雄领着所有的清兵摸进缺口之后,冲进北门城内的同盟军营地时,现营帐内竟然是空空如也。
田雄暗呼不妙,回头向城外望了一眼,脸色刹那白了。
那支刚从南门出城的同盟军竟然掉转方向向北门开来,列队立在城墙的缺口之外,把他的人马堵在城内。
而在周遭,无数的火把突然点亮,把清军围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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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代,有着“苏松财赋半天下”的说法。苏州、松松两府向来是朝廷的财赋重地。松江府的棉纺业极为达,也有着“衣被天下”的美称。清军南下以来,先是降清的吴淞总兵李成栋的征讨,后又有尼堪部的满清铁骑挺进松江,使得松江府各个乡镇受到极大的破坏,大批不愿剃的乡民经水路拥向崇明避难,而留下的唯有剃易服。那些无良的豪强借机着国难财,侵占那些逃离家园乡民的土地,以及在集镇之中的作坊产业。
除此以外,那些土匪路霸借着社会秩序崩溃的时候,剃个就成了鞑子,抢掠乡间肆无忌惮。至于各个村镇之间平时积累的恩恩怨怨也是大爆,无的杀戮有的,有的也以杀鞑之名杀那些无的,社会动荡不安。直到九月份铁一镇挺进浦东之后,同盟军对于那些买身投鞑的豪强绝不容情,收没那些豪强的田地作为同盟田,收没其产业作为同盟会的展资金。
以高旭的计划,同盟军军事上的光复只是第一步,而同盟会作为治政机构对社会秩序以及经济的恢复是接踵而来的第二步。所以,当十月初,铁一镇相继光复华亭、青浦两县之后,在整个松江府这中,除了李元胤盘踞的上海县城,已基本在同盟军的控制之下。随后,以沈廷扬为的同盟会行政司,以高老头为的商政司,以顾炎武为的宣政司,分别在松江府的府治所在华亭县城设立了分部,加强巩固同盟军在军事上获取的胜利。
除了身为同盟会会长的高旭之外,沈廷扬、高老头以及顾炎武可谓是同盟会的执政三巨头。
沈廷扬曾出任大明的户部侍郎,长于吏政,精于民事,作为同盟会最主要的机构之一,行政司相当于朝廷的吏部,任命同盟军控制区的各级官吏。
对于沈廷扬来说,当高旭拿出他的《行政简要》的初稿时,沈廷扬看罢只是一阵的无语。其中的一些细则虽然激沈廷扬的感慨,其中大部分的思想太过于推陈出新,但是联想到同盟会要建立一套无完全有别于福建南明朝廷的治政机构,高旭的天马行空也就情有可愿。
历代朝廷的触角只是到达县这一级,除了知县,县以下的乡镇基本是乡绅说了算了。而且作为一个县的父母官,知县啥事都管。但在高旭的行政简要之中,他要把同盟会的行政触长伸到村镇之一级。从最基层的里长、甲长,到村长、镇长,再到县长、市长,这称之为垂直体系。
除了同盟会的行政体系之外,高旭又要建立一套同盟会的会务体系,也就是说,你想成为县长、镇长、村长,也就必须是同盟会会员,以高旭的说法,这些同盟会的官员只是会务员而已。
尽管沈廷扬在崇明同盟会总部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但在十月初到达刚刚光复的松江府之后,面对百废待举的局面,还是忙得焦头烂额。幸好,在一片废墟上建立一个新世界虽然艰难,但万事开始难,只是进入角色,以沈廷扬的精干,还是从纷杂的事务中理出了头绪。先修缮松江县城的城墙,再贴出布告安定人心,沈廷扬按部就班地经营着初初光复的松江府。
高老头虽然主政商政司,但他的精力基本放在海外贸易之上,倾力打造他的同盟舰队,商政司的细务基本由高老庄的总管老家伙主持。在同盟会之中,以高氏为的海商是一股最重要的骨干力量,商人的地位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提高。虽然古人重农抑商,但在明末,由于商品经济的展,特别各类手工业极为达的江南地区,重农抑商的传统思想大大地被淡化了,农商并重已成为同盟会高层的共识。
至于顾炎武的宣政司则是管理同盟会的会务,招募会员,扩大影响是宣政司的主要职责。对于同盟会的宣传,在高旭的授意之下,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在华亭、青浦两县的大街小巷,处处挂着同盟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十六纲领,每半个月一期的《同盟中华报》免费在士林之中传阅,也支持各大商铺酒肆的订阅。那些嗅到商机的商人们,重金在中华报做插版广告,不光解决了中华报的印刷与推广成本,甚至还有积余。除了标语、报刊宣传之外,还有同盟军义勇杀鞑的社戏,以及在街头众情激昂的宣传同盟会纲领的热血书生。
总的来说,在崇明蓄积日久的同盟会浪潮,随着同盟军的军事上的胜利,开始集卷了整个松江府。
当黄渡大捷、嘉定光复的消息传到青浦、华亭、浦东诸地,民间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热潮已是到达一个新的巅峰。在同盟军的军威之下,那些蠢蠢欲动的无良豪强胆寒不已,这使得沈廷扬的政令推行畅通无阻。
虽说同盟会的群众基础极为厚实,但在同盟会的高层之中,诸如沈廷扬、顾炎武等人,面对江南数十万清军的绝对优势,同盟会每向前走一步,皆是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其实,满清鞑子比我们更害怕,因为他们的十万只屁股,坐在千万个汉民燃烧成的火山口上。”
每当这个时候,高旭总是如此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