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斗场
“我们在地底。”归安背靠石壁,一腿支起:“周围生活着的是魔狱中最贫困的贱民。”
郎申将眼神从两个被带回的碗中抬起,“这黑漆漆、黏糊糊,又腥又臭的东西是什么?”
三臣的眼神十分纠结:“吃食。”
众人大惊:“吃食?”
归安与三臣一点也不意外众人的反应:“村子里的老弱伤残,吃的都是这个。”
众人尽皆沉默。
“咱们所在这片村子,有两百多户,明面上战斗力最高的是村长,相当于炼气顶层修士,其中一半是土生土长的魔狱中人,还有一半,是从其它地方流落至此,这些人真实的战斗力未知。”
“村口,有一块血色的红岩,散发着红光,为整个村庄提供照明……如果没有能力外出寻回食物,可以自己的鲜血换取食物,鲜血,直接浇淋在血石之上。”
“我记得上一次跟着师兄们来魔狱时,听他们提到过一个地方……”净疏的眼神很是凝重。
三臣脱口而来:“生死炼狱。”
四个来过魔狱的人脸色都极其难看。
“那么,生死台在什么地方?”郎申抬头,此时,他的眼中已经开始升腾起雄雄的战火:“既然只有从生死台上活下来,才能得到去往地面的资格,那咱们就杀出一条血路。”
“生死台?”柳青检查完自己的储物袋,疑惑地看向郎申:“那里有什么规矩?”
“没有规矩。”看着肃然聆听的四个师弟师妹,净疏摇头:“生死台上,只要你能活下来,什么手段都能用……那里,没有束缚,没有道义,只有兽性的搏杀,为了生存下来,生死台上的人,无所不用其及。上一次魔狱之行,我与同队的师兄曾经看到过一个自生死炼狱中出去的修士,那人修为不高,却在一个瞬间,将围堵他的几百人杀得一干二净,从容遁去。最后,他还找到了悬赏诛杀他的化神修士……”
归安若有所思:“你说的是那个轰动了镇魔城的化神被金丹所杀的事?”
净疏点头:“没错,就是那件事。”
“我听说,那人最后被镇魔城的守卫所擒,镇压在炼魔狱。”
“如果那人不是重伤后无力逃脱,只怕守卫也抓不住。”净疏摇头:“据说,那人便是从生死炼狱中走出去的。”
郎申的眼神变得更加火热了:“看来生死台很值得去。”
三臣白了郎申一眼:“战斗狂人……”
郎申抬起胳膊,向三臣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三臣缩了缩脖子,再次憋屈地咽下了涌到喉子眼儿上的悉落。
“生死台上可团战,可单战,单战就不说了,团战人数最多只能有六人……”净疏眉头皱得死紧:“看来咱们要分成两个队了。”
归安点了点头:“没办法,那就分吧。”
“那么,不如单号跟我……”
听到净疏这话,归霁终于忍不住插嘴打断了净疏的分配:“一,我跟着二。”
净疏看了归安一眼,见他没反对,便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么就由我和三一起,带着小七小八吧。”
归安摇头:“我和三一起吧,小七小八都还小,在这里四的战斗力更强,你和他一组带小七小八更好。”
净疏不同意:“就这么决定了,你和四五六一组,我和三七八一队。”
见净疏很坚决,归安略作沉吟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带着村长给的传送牌,八人走出了这个破败的地底村落。
…………
从唯一通往外界的洞口爬出,踩着石壁上凿出的石阶,一行人走出了村落。
站在一块突出石壁、十几米宽的石台上,抬头往上看,上不着天,往下看,下不着地,这似乎是一个连通地底的邃道,邃道周围的石壁上,有着无数的洞口,可以想见,每一个洞口的后面,都有一个村落存在着。
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洞口,净疏的眼中,满是凝重。
将传送牌放进石台中心、传送阵中唯一空缺的那部分,一阵轻微的轰鸣声后,八人被传送到了一个空阔的广场上。
广场上,不停有人自传送阵中走出,没有人交谈,这些自传送阵中走出的人,直接走向广场唯一的出口。
净疏等人也没有说话,向着出口走去。
突然,离八人十几米外的地方,一道光芒陡然出现。
八人齐齐一凛,迅速转头看去,却正看到一个麻衣人将武器收回。
“靠我那么近,想暗算我?”麻衣人冰冷的目光自地上的尸体上收回,扫向四周,周围的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见没人再挑衅,麻衣人转身迅速走出了出口。
没人看地上的尸体,所有人保持着与周围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沉默地走向出口。
出口外面,是繁华的街市,街市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无数摊贩守在街道两边,招呼着每一个停驻在自己摊位前的顾客,琳琅满目、花样繁多的商品,看得八人一时有些愣神。
有一刻,玄月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仙都的街市。
几个手持武器,身着同款制式皮甲的人突然走了过来,将八人围在中间。
“报上你们的身份?”
“血三,五七八村,生死战队。”
一个制式皮甲抬起手,指向众人出来的方向:“去那里,领身份牌。”
众人侧头,果然看到一个窗口,窗口上写着几个字:生死战序号领取处。
冲制式皮甲点了点头,八人走到窗口。
窗口里,一个淡漠的声音传出:“单人?团战?”
“团战。”
“几人?”
“两队,各四人。”
八场牌子从窗口递了出来。
八人各自拿起一块牌子,如同别人一样系在腰间。
一直注意着八人的制式皮甲见这几人果然领了生死战牌,这才转身走开。
走向街市,八人快步混进人群。
找到一间客栈,订了一间客房后,八人走了进去。
“这身份牌有猫腻。”归安的手指抚过腰间的身份牌:“大家要小心。”
“是监控吧。”三臣看着手中的身份牌,上面写着“团一七八九”五个字,“如果我们不去参战,身份牌就会显示出我们的位置,然后我们就会被刚才那些皮甲人找到。”
净疏小心地抚过身份牌光滑的一面:“这种材质,很像是……影石。”
“影石?”
“看这身份牌的大小,里面至少可以留存一年的影像,如三所说,应该有提示所处位置的作用……”净疏仔细观察着身份牌,看向刻字的一面,手指顺着一个图案仔细描绘:“……这是纳魂阵!”
“纳魂阵!”众人齐齐一惊,突然觉得手上的身份牌变得无比烫手。
“看来,在生死台上死去后,连魂魄也不会自由。”净疏将身份牌放在桌上,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证实了心中所想,众人的心,再次往下一沉。
“那救我们的人,到底存的什么心?”归霁双手颤抖地抓住归安的衣角:“想要拘住我们的魂魄吗?”
“活下去。”玄月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明显被纳魂阵惊住了的师兄师姐:“我们只要活着,纳魂阵便无用。”
玄月的话,打破了房中的凝滞,净疏吐出一口气,看向其余几人:“小八说的对,我们,只能赢。”
“对,赢了,就能走到最后。”
“赢了,才能自由。”
没人想自己死后连魂魄也被拘留,不得轮回,房间里,完全被惨烈悲壮的气氛所笼罩。
没人提如果两队人都走到了最后怎么办。
当天晚上,就有一个黑袍人敲开了几人的房门。
“团一七八九,团一七九零,两日后,有你们的战斗。”
“请问我们的对手是谁?”
一块灵石,被三臣巧妙地塞进了黑袍人的手中。
黑袍人迅速收起灵石,“对手的资料,你们可以去生死斗场查询,不过,看你们是新手,我便免费为你们提供一次对方的信息。
团一七八九,你们对战的是有过十次参战记录的一二六九队。团一七九零,你们对战的是有八次参战记录的一三六七队。”
“他们的胜负如何?”归霁的双手紧握,心里抱着万一的希望。
黑袍人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归霁,嘴角轻轻勾了起来:“生死台上,唯有生死,没有胜负。”
归霁打了个寒战,下意识靠近了归安。
再次看了一眼归霁后,黑袍人带着笑意,转身离去。
确定黑袍人的气息完全消失后,归安一把将归霁按倒在椅子上:“五,你在怕什么?”
“我、我……”归霁颤抖着,突然猛地摘下脸上的面具,泪水盈然的眼睛盯着归安,大声尖叫:“我怕,我当然怕了,我不想死,更不想魂魄被拘,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地狱。”
“归霁。”放在归霁肩上的双手捏紧,归安紧紧盯着归霁的双眼:“你已经筑基圆满多年,知道为什么一直无法结丹?”
归霁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神。
“因为你从不曾面对过生死危局,你养尊处优,因为什么都有师门提供,便不肯同别的同门一样,去做那些被你称为低劣的任务,之前我阻止你参加逐凤山之战,你死活闹着要来,要不然就要让你父相找我父皇,你说要跟着我一起成长,你说不愿意总被我落下,咱们当年同时入门,我结丹已有多年了,你呢……”归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说废话:“……从这里活着出去,我就覆行婚约。”
“真的?”归霁眼中的泪水掉落。
归安点头:“真的。”
归霁猛地一下扑进归安怀里,脸上是灿烂无比的笑容:“师兄,我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
就这样吧,能从生死台上活下来,归霁也是值得娶的吧。
归安没有推开归霁,只是,他那落在虚空的眼神却幽暗而又深邃。
室外,三臣看着玄月:“你不怕吗?”
玄月抬头,看向高高的屋顶:“怕,所以,我一定会活下去。”
三臣啧了一声,这个素日温驯的小师妹,真实的性情,还真是出乎他意料的刚强啊。
…………
两天后,八人走进了生死斗场。
玄月举目四顾,这是一个巨大的斗场,如同她记忆中的体育场,不,或者说,这里更像是古罗马斗兽场,因为,在这里被观看的不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体育赛事,而是残酷的生死之战,是血腥的杀戮。
没有去看周围山呼海啸的观众,玄月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斗场中的厮杀,亲眼看到弱的一队被毫不留情的杀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再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