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苗苗喵喵
就在方延拿着半截树枝,翻看赤眉衣物的时候,发现了那把青玉拂尘,像根烧剩的木棍子,浑身黢黑,到处都是裂纹,尘丝卷曲打结,像一撮儿乱蓬蓬的毛发。
紧接着他又拿起一片椭圆形黑乎乎的东西,分量倒不是很轻,散发着一股子刺鼻的异味,活像一张烤糊的馕饼,他用手按了按那“馕饼”中间数枚大小不一的凸起。
应该是个袋子,里面好像还装着一些什么……难道是审鬼皮袋!?
想到此放延猛醒!急忙紧着鼻子,拎起那片焦糊“馕饼”,吹打了一通,除去上面附着的诸多齑粉渣滓,这才确认——果真是审鬼皮袋!
皮袋上面无数细小的开口处,残留数张已经被潭水浸泡,行将消融的符纸,上面画的图案业已模糊,但是其中一张却完好无损,隐隐中还有稍许的发亮。
方延试探着,用手指甲捏起裸露在外的,那张符纸的一个边角,猛得一扥!
那张符纸很是听话地脱离了皮袋,很显然这是老道长用过的,上面还存有符咒的灵力?
方延一边想着,一边将打了结的符纸拆解开,很想看看那里面是什么……
“呼!”一声轻响!青烟弥漫处,突然出现的一块巨大的,形状怪异的物体,将未有任何防备,还没来得及躲闪的方延重重压在地上!
庆幸的是,那东西只压住了方延下半截身子,如果压住胸口,那估计小命儿就交代在这里了。
“啊呀呀呀!压死我了,咳咳咳咳!”方延急喘一口气,抬起仰躺的上半身,两只手撑着地面,使劲向后面拖动。
一块大石头?不对……不是棱角分明,还软软的……还有毛……
烟尘弥漫中的方延,手慢脚乱,一会用力撑住地面,使劲拖拽自己的下半截身子,一会又竭力用手推搡已压及腰部的那块物体。
雾气即将散尽之时,映入方延眼帘的确是一只正在龇牙咧嘴,而却双目紧闭的鼠怪头颅!!
而他的双手正揪着鼠怪,那两丛刀剑林立般赤棕色的胡须,向外撕扯着,撕扯了又撕扯,一个劲儿地撕扯。
每撕扯一下,鼠怪一侧唇皮就会被拉开,露出几颗闪光的锋利尖牙……
方延见了那只长相奇怪的头颅,还未及反应,还在不停地推拽手中的胡须,就像他很喜欢看的傀儡戏一样,而他很早就像尝试一下,亲手操纵傀儡子的感觉,现在他终于实现了……
但当他认出那是只鼠怪头颅的时候,刹那呆愣住,又猛得放开双手,紧跟着便是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呐喊,心内惊恐万分且莫可名状……万般变化的表情中,喜怒哀乐一个也没少。
“咦——呀呀呀——啊!!!!!”
“我打你,我打打打……”
“啪啪啪……啪啪啪……”(切勿多想!)方延惶恐之际,竟脸色变得铁青,伴随着阵阵毫无规律地牙齿磕叩声,他放开鼠须,扇起了鼠怪耳光。
“啊——!土包包包……包子,土土……土千岁,快来救救我……”方延抽打了鼠怪一会儿,又猛得停下来,将手伸向不远处,不住的摇动着。
不远处,嗜土兽正闭目养神,将身子紧紧贴合在地面,尺余厚的松软豪土之上,感受着其温润,享受着那期待已久的悠闲。
当他听方延那一连串奇怪的呼嚎的时候,并没在意,心里还在不停地埋怨!
切!剽窃!这就是剽窃!!这是你们人界大众共有的陋习!绝对是陋习!!
明明是我告诉你的,自行配制凝血散,这怎么就成了你梦中的福至心灵了呢?剽窃!陋习……
可等他睁开黑豆眼看,向自己面前那一大坨毛茸茸的东西时,瞬间愣了一下。
赤色毛发,亮瞎其兽眼,卷曲的倒刺尾上斑斑血迹清晰可见……
就在方延发出鼠鼠鼠的喊声的一瞬间,嗜土兽黑豆眼一怔,身子猛打个机灵!
他并没理会慌乱中求救的方延,而是两头翘起,扁平的游鱼身向中间一凹,随即猛地弹起身子丈余高,头朝下猛得扎进身下数丈深的地下。
方延眼见这嗜土兽如梭般“哧溜”一下子钻入了土豪大厅内的豪土之下,一闪即没,动作迅捷,心内失望到了极点。
果然是个胆小鬼!!这样的手下,我要他何用,等这事完了,得赶紧打发他走,省得给我丢人。
哀莫大于心死,心死才是真的死了。
虽然我身死了,但吾心不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个死耗子的……还有你个死土包子……
方延抱着脑袋,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忽得放开双手,晃了晃脑袋,单手撑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了那只鼠怪:
——鼠怪纹丝未动!
原来,原来是虚惊一场啊……死了?方延再次试探着伸出小手,薅住鼠怪其中一根略微卷曲的,钢针般的赤棕色须子,轻轻拉了几下。
——鼠怪依旧纹丝未动!
看着那只鼠怪,方延总是感觉怪怪的,但在他左扯右晃折腾了很久以后,眼见着鼠须都快被他拔下来了,但那只鼠怪还是静静躺在那里,没有半点反应。
方延这才长嘘了一声,放下心来。
“土包子!快想办法把我弄出来,这是只死的,看你那副胆小的样子……”
“轰隆隆——哗啦!”
还未等方延将话说完,便见其身下地面发出阵阵颤抖,八方边角传来簌簌的尘砂掉落声。
鼠怪的整个身躯,由于分量太重并没被顶起很高,而是被地下隆起的豪土掀翻向一边。
方延的身子,则不由自主地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顶起数丈高,几乎碰到了大厅顶部!
随着那股力量莫名的消失,方延整个人也没了支撑,又急速下坠,狠狠砸向身下丈余宽的坑内。
扑通一下,方延就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钻心的疼痛致使他闷哼了一声。
这下再看方延,浑身土黄,五官内也尽是豪土粉末,那股熟悉的土腥味道再次告诉方延,这是嗜土兽搞的鬼!
“咳咳咳!土包子你够狠,你这是故意的!!”方延灰头土脸,揉着眼睛从坑内站起来。
走了几步以后,觉得脚下有东西,方延明白就是这东西硌在了自己的胸口,便勉强睁开疼痒难忍的双眼一瞧,原来是审鬼皮袋。
方延俯身拎起那皮袋,走到坑沿。还好,坑不算太深,将将及腰。
但方延身子打一机灵,又迅速退回来。
原来那只鼠怪正在那里等着他。
尽管方延确认那是只死的,但还是心有余悸,能不靠近,最好远离。
方延绕开鼠怪,从坑里出来,便见眼前:
淡黄色尘雾漫塑出一个扁平臃肿的身影,在吱吱地欢叫了几声之后便倏地消失。
嗜土兽内敛真气恢复了原型,而方延此时,也从坑内跳出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正当他要走到嗜土兽跟前发牢骚时,突然之前那股乖乖的感觉再次袭向心头!
方延猛得回头,眼睛紧紧盯着对面坑沿上的那只鼠怪看了好大一会儿!
——还是纹丝未动!
咦?这这这…方延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确定鼠怪是死的。
方延一边挠头一边走到土床边,看了看躺在土床上的二位。
情况似乎更糟了!
西门里裸露的体肤已经开始变得焦黄透亮,血色半点全无,并且四肢的骨骼开始弯曲变形,活像一根刚出锅的大油条。
而赤眉道人则是另一番样子:
腹部高高隆起!浑身的皮肉都被撑得锃光带亮,原本麻杆儿似的细长脖子,变得又粗又短。四肢也萎缩成不及原来的一半,整个身子都被腹部的隆起占据,且成椭圆状。
冷眼看去就像一颗刚剥了皮的茶叶蛋。
看到此,方延咽了一下口水,肚子咕噜噜乱叫了一通,便猛得晃了晃小脑袋,胎毛辫啪啪两下抽打在脑门,顿时没了食欲。
可能有人觉得,这也太夸张了吧?
要说这也不奇怪,尽管说方延已经是筑基颠境,可越是这时候,吃得越多才对,况且方延身上也没有什么灵丹辅身,只能靠普通的食物果腹了。
可自打他来到大青山西门山庄,就吃过西门里送给他的几个馒头,这几天又四处奔忙,这要搁到普通人身上,早成饿死鬼了。
所以说,现在的方延只要一闲下来,不管看什么,都像吃的。
再看他现在,已经转回身蹲靠在土床边,从那审鬼皮袋里倒出了不少大拇指大小的丹瓷瓶。
很显然潭水并没进入袋子,丹瓶得以好好保存。
翻看了一遍丹瓶之后,方延发现每个瓶子虽颜色不一,但都闪闪发光。
看来都是非常珍贵的丹丸灵材,方延暗自点头。
他又挨个端详了每个药瓶,在瓶体上都贴有一张标签,上面写着极为工整的优雅文字。
方延明白,上面写得应该是丹丸或者灵材的名字,可令他失望的是,翻看过所有丹瓶标识后,居然没有寒沙蛇胆跟剑兰花汁液。
因为所有瓶体便签上都是两个字的名称,并没有方延所要找的灵材。
这下可糟糕了,没有呀!难道这老道长是年纪大了,头脑变得不灵光了?
不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他修为已是化丹境,这样的人头脑会有问题吗?
想到此,方延狠扯了几下胎毛辫,几乎忘记了疼痛!你就会胡思乱想,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连这种的问题都能想出来,可是这里明明就没有嘛……
渐渐的,方延面部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慌乱跟疑惑,与之前那副趾高气昂,兴高采烈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身在一旁的嗜土兽,见方延空守着一堆五光十色的丹瓶发呆,刚要起身帮忙探看,便觉得方延整个身子在不停地颤抖?!
方延手中的丹瓶悉数散落在地,随后见他又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尖叫,一长五短!
“稀里哗啦!”
“喵—喵喵喵喵喵!”
“呜—呜呜呜”
“沙沙—扑通!”
“吱——”
“哧溜!”
“啊——喵喵喵喵……”
各种不着调的声音,瞬间混杂成一曲惊悚、惶恐、荒诞、又很是令人意外的乱弹!
原来,就在方延手捧着丹瓶发愣的同时,他又感觉到了那种怪怪的感觉,并且越来越强烈!
未及抬头,仍有些麻痒的眼睛里便映出数根吃棕色的卷曲胡须?!
咦?这好像在哪里见……刚想到此,方延脑海内便出现了数只硕大的独目鼠怪。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一只血红色,馒头般大小的眸子正与之对视,内里噙满寒光,杀机伏藏!
方延胆子再大,也不会将鼠怪的眼睛当成馒头的,他现在早已没了饥饿感。
现在他整个人体内装的不是血流,也不是筋骨,而是满满的恐惧。
但就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方延脑海内除了恐惧之外,还夹杂了一丝的似曾相识?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方延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方延身子矮小,体弱多病。
在他跟老家的孩子玩耍时,经常被人戏耍欺骗。
还曾多次,因此挨私塾先生的戒尺,受家人的责骂。
而在那些孩子当中,唯一对他以诚相待的就是一个叫苗苗的女孩子。
苗苗虽生得清秀,娇面可人,但却常因其稍微的跛脚受人嘲弄。
年龄长方延二岁的她,每次面对讥讽,却是一脸淡然,不怒不卑。
每当方延因蒙冤受罚而伤心痛哭时,尽管苗苗下肢残缺,走路不方便,但还是会很快地跑到他面前,帮他擦拭泪水,带他去野外玩耍。
捉飞虫时,方延就背起她,做她的双脚,迎风奋力狂奔,听到苗苗银铃般的笑声,方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玩过家家时,方延当爹又当儿子,苗苗当妈还是当妈,可不管方延当什么,苗苗总是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照顾着他,爱护着他。
可在他们玩捉迷藏的时候,方延至今不敢回想那一幕,那是他每晚恶梦的源头。
熔岩滚流如猛兽,烈焰呼嚎似狂风。
满眼的血红色,却带着阵阵寒意,令人惊骇。
而苗苗就消失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山火中。
随着他们家搬进华州城内数年,方延虽说开始渐渐淡忘了那可怕情景,但始终无法忘记苗苗那张清秀淡然的脸颊。
此后的几年中,每当他再次面对其他人的嘲笑时,他总是会想起苗苗。
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就在他想起苗苗的那一刻,心头一颤:苗苗?喵喵!对啊,兔子怕金雕,耗子只怕猫!
由于方延过度的紧张,这也恰恰使其嗓音变的尖细高亢,所以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鼠怪天生胆小,又忽得听到地狱鬼猫般的叫声!
顿时吓破了鼠胆,后退数步,跌进身后面的土坑内。
嗜土兽的胆子比鼠怪更小,可身法却比那鼠怪快的多,一声长吱即没入豪土之内。
方延见那鼠怪由于惊吓,跌到了土坑内,又连叫了数声。
他每叫一声喵,就见那搭在坑沿的刺尾震颤一下。
方延一直叫到声嘶力竭,见那条刺尾再也没动一下之后,便是一阵呆愣。
“那火就是你!就是你!是你抢走了苗苗!苗苗,苗苗,呜呜……我要给你报仇!!”
“嘣嘣—嘣嘣—”方延像疯了一样,飞奔至坑内,对着早已经吓死过去的鼠怪,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可等他稍微清醒些,又慌忙跳到坑外,手脚并用一个劲儿地向坑内埋土,企图活埋了那只鼠怪。
方延半跪在坑沿,忙活了好大一会儿,小手都被细砂似的豪土磨得通红,额头也浸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时,他抬头看了看坑内的鼠怪,还露着大半个屁股。
就在他刚想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那条刺尾又弹动数下,紧接着整个鼠怪的身躯猛得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