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冕

我总想实现岁月静好的梦想，但现世的不安稳总在阻碍我前进的道路。

我清了清快要干裂的喉咙，艰难地睁开眼睛。阳光已经放肆地透过没有拉好的窗帘，径直照射在我小腿处的被子上。我挪动一下脖子，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

“手机我拿过去充电了。”魏明远的声音从我的左侧传来，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已经起床收拾好自己。

我皱皱鼻子嗅了嗅，连咖啡都做好了。我心底突然绽开一朵铃兰，仿佛置身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的美妙度假生活之中。

魏明远坐到床边，我弯过身子用双臂去环住他。

“怎么了？”他轻问，“分明都长大一岁了，还要撒娇赖床！”

“那你喜欢吗？”我厚着脸皮追问，反而弄得魏明远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搪塞，好不容易才又想起一个正事儿来。

“我刚跟伯母说了中午回去吃饭，昨晚把你带回来……”

我接话：“今天总得还回去？”

“现在我就去起草一份正式移交文件，以后要回娘家至少提前一周申请，看你还多不多话！”

我接过魏明远递来的温水，不自觉翻了翻眼皮。心里一边想着我又没有嫁给你，一边却又忍不住继续泛起铃兰的芳香。

我开着昨天刚收到的生日礼物、载着优秀贤惠的男朋友，就像人生赢家一般行驶在略微拥堵的城市道路上。我的心情是愉快的，对一切都是容让的。乱变道的前方车辆，没关系！闯红灯的老人，没关系！大白天开着大灯的豪车，没关系！这路上的小小不快算什么，我坚信自己正走在加冕的途中，而从今以后有了头上这顶看不见的皇冠，我会顺顺利利直到永久。

我的嘴角上扬了太久，以至于当我看到坐在我家沙发上的莫高时，也一时难以让它们落下来。

我看到莫高跟魏明远握手，他们客套地说了两句什么。我一直不敢看我爸，我怎么敢！

这是爸妈第一次见他，他们在我到之前聊过什么、又发生了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小柔站在干嘛，过来坐。”魏明远拍拍身边的位子，提醒走神的我。

我把手提包放到一旁，站在茶几一侧，正对着莫高。我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

“莫先生几时来的？”我问。

“来了大半个小时了。”

我也不知怎么想的，弯腰拿起一颗苹果，又抄起水果刀开始不急不慢地削皮，竟也没有人阻止我。我瞪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他挺直脖子，缓缓起来与我对立，“我想我欠伯父伯母一份道歉。”

我继续削着苹果，“既然事情都过去了，也就没这必要了。我父母好不容易让我进家门了，您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这时苹果正好削完，魏明远看我越说越激动，赶紧伸手夺走了水果刀。

“我是真心来道歉的。”语气倒也真诚。

我这才敢看一眼爸妈。莫高道歉都道了大半个小时，还能不被我爸赶出去，本事也是不小了。

“现在该差不多了吧。这么长时间对不起三个字够说几万遍了，就不留你吃午饭了。”

我去开门，随后背着门怒气冲冲地啃着苹果。后来想想那画面一定非常可笑，但已经是我最好地发挥了，我也算尽力了。

莫高很快就走了，而这顿饭我压根就没吃出什么滋味。

饭后我跟妈妈去厨房收拾，而魏明远陪着爸爸喝起茶来。

老先生问：“今天这场面让你不高兴了吧？”

“不高兴也谈不上。只是我好奇莫先生大半个小时到底跟您说了些什么。”魏明远点燃一支烟。

他斜斜地看一眼魏明远，还真是难得看他抽烟，该是闹心了。

“他把小柔之前落他那儿的东西带了来，道个歉，顺便讲了一下他跟小柔的故事。”

魏明远心一沉，他想莫高这是玩的哪一招。

老先生继续讲：“他来讲一下也对，讲开了也好打开我跟你伯母两人心中的结，我们一直想不明白，我女儿有时候是混一点，但是为什么要这样？说白了也跟书上写的、电影里演的差不多。莫高把责任都揽自己身上。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怨他，小柔自己的决定你说怪谁呢？”

魏明远思忖片刻，“伯父，莫高昨天也找过小柔，还给他送了非常名贵的礼物。”

老先生细想一下，莫高是有提过他离婚回国，要在这座城市长待下去。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要放弃，而是要重新开始？”

魏明远把烟掐掉，烟头接触水的那一刻发出呲的一声，正好替他叹一口气，“恐怕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