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则乱

我一连在家住了几天，爸妈旁敲侧击问魏明远父母对我好不好，有没有为难我。我说尚且没有。我不敢把公司的流言蜚语转达给这两位先生太太，我怕他们受不了，他们心底里是不允许我受这种委屈的。

魏明远接着把主要精力放在画廊那边，每天给我一个电话问我的饮食起居，还说明天要出差去。

我突然想起我还真的连画廊名字都不知道，赶忙打开黑方的朋友圈。那家伙总是打卡般每天发各种状态，想必开业那天也没有错过。果然，在手酸之前我看到了酒吧大门的图片，Logo简单，下方是一个英文单词：Wake。Wake？我没看出有什么深意。

而我的工作简直要开展不下去，就连陈姐都注意到。她约我出去走走，我俩翘班喝了杯咖啡。

“最近很是辛苦吧。”她用茶匙搅动着咖啡，抬起眼睛看着我。

我苦笑，“做过的事情我认，没做过的事也没法解释，而且就算解释了也不会有人信吧。”

“阮玲玉老早就说过，人言可畏。”

我摊摊手，“工作没法正常开展，这更让我困扰。”

“你可别哪天跟我说坚持不下去了，要离职。”

坦白说，我从来没想过，“不会。我怕给魏明远丢人。”

“八卦群众很健忘的，我会提醒他们工作要专业。”

“谢谢。”我黯然，那又可以拜托谁去提醒魏爸爸魏妈妈放过我呢？

陈姐突然显得小心翼翼，“你要不要先跟魏总谈谈，你们之间说清楚了，下面的人也就没什么好议论的了。”

我失笑，“我对魏明远全无隐瞒，他比我更早知道我的前男友是公司的供货商。”

陈姐脸上一僵，她大概对魏明远多了几分敬佩，也对我有一种更复杂的评价吧。

魏明远回来的时候我驾车去机场接机，而莫高跟了我一路。好在停车场空位稀缺且管理森严，我总算得以摆脱他，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进去。

航班提前了二十分钟抵达，所以男友的脸很快在人群中出现，他冲我挥挥手，忽的脸色一变。我顿时猜透，莫高站在我身后，百分之两百。

我没回头，上前几步去迎他。

我当没这回事，“待会儿想吃什么？”

“难道我点什么柯小姐做什么？”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莫高还是叫住了我。

我没好气，“莫先生跟了我一路，想对我说什么呢？”

没想到魏明远这时突然抢白，“正好是晚饭时间，莫总不介意的话一块儿到市里吃个便饭吧。”

一路上莫高仍跟在我的车后，我变道他变道，减速加速，跟我完全一致。

我嘟哝，“魏明远，我不想跟他一起吃饭。”

“我也不想，有些话不摊开说问题就没法解决。”

也是，只是我真担心这顿饭吃出胃溃疡。

等到了餐厅就坐我几乎彻底失去了语言功能，魏明远点餐我沉默，莫高问我问题我沉默，连石安然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有接。

就像在看一场剧，而我是一个严格遵守各项纪律的高素质观众。但我错了，我忘了这本就是一台互动剧。

菜上齐之后，魏明远便请包间的服务员出去了。我感激地看他一眼。

魏明远率先开口，“表很好看，莫总眼光不错。”

“前几天打到我账户的款项已经收到，我已经联系意大利酒庄，下月中旬会运送等值的酒过来。”

“莫总不必，我怕到时候小柔再不戴这块表，浪费了好东西。”

莫高喝一口茶，目光黯淡下来。

魏明远帮我装好木筷，“吃菜吧。”

这餐我们都做到了食不言，直到服务员进来加茶水换骨碟，这房间里才终于发出了人声。

我没搞懂莫高跟我到机场干什么，他要拦我完全可以一盘子甩到我车前。

“你今天是想做什么？”我问他。

“我怕你又要逃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他说，语气、表情皆苦涩。

我怔一秒，赶紧正色，“第一，上一次是我们分手，我回国不算逃走。第二，我拜托你，别跟我演这种苦情戏，我没换号码，也没隐姓埋名离乡背井，哪儿用得着你好不容易地找？”

“你在躲我，这得承认吧。”

我心里已经跑过一百句脏话，“我不躲你，还得拥抱你？”

他突然苦笑一声，“也是啊，但今天我看到你往机场方向开，是真的怕你会突然消失。”

魏明远在桌下握住我的手，“莫总关心则乱，要小柔真是要逃走，怎么会自己开车到机场？”

我气结，关心则乱？魏明远你是口不择言还是故意为之啊。

而莫高，一开始，你示强吸引我，到现在，你示弱挽留我。风水轮流转。

我自己都惊讶了，从高速到饭店，我好像并没有心痛，我只是感到烦。

“莫高。”我顿一下，“我好像终于不那么在乎你了。”

“我离婚了，我回来了。”他语气提高了几分。

“我们早就分手了，不是吗？”

“你跟魏先生才认识多久，怎么比得过……”

我打断他，“莫高，说句不礼貌的话，你跟你太太认识二十年，还不是分手了吗？感情和时间的博弈，这一课你早就给我上过了。”

“可我真的爱你。”

“我也真的谢谢你。”

我们又归于沉默，莫高买了单离开，手里挎着我几乎刷爆信用卡给他买的大衣。

我转身正对魏明远，“魏先生会不会太沉得住气？”

“哦？”

“情敌对女友说我爱你，你竟然无动于衷？”

“谁说的，我早就在椅子腿上绑了一把枪，要真的失控我肯定让他出不了这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