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重心偏移
这种小三扶正的场合在社交界屡见不鲜，她从前也以叶家长女的身份参加过几次，在场宾客大多都是为着看好戏的心态而去的，她也如此。只是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她也要出现在这种尴尬的场合，跟着那一家人一起忍受着旁人的指指点点。
想到这里，叶姿又是一声苦笑，不自觉已经隔空对着电话彼端的男人翻了个白眼，语气嘲弄，“都了解了吗，还有什么问题就一次性提出来吧，我的未、婚、夫。”最后几个字她刻意加重了些语气。
“哦？”手机里传来意味不明的一声低笑，刻意压低的男声通过电波传递，在她紧贴着的耳畔不急不缓地响起，更为惑然，“那正好。”
她一愣，没有弄明白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的含义，正欲追问时，那端便已经毫无预兆地挂断了电话，她气急败坏地再拨打过去时，已经是占线状态。
从前见面怎么没有看出他工作原来这么忙！叶姿低眉看着“嘟嘟”作响的手机，有些气恼。
经过刚才一折腾，她的困意彻底全消。眼看着窗外的晨光逐渐灿烂起来，她握了握拳，且当做是为自己鼓劲。简单地洗漱过后，她化了个精神点的淡妆，昂首挺胸地缓步走下了楼。
继母一家和父亲已经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听到她下楼时的动静，叶振海从报纸中抽开目光，望了她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启话匣，正要放弃之际，未曾想叶姿已经先一步笑着开了口，“爸，早上好。”
她面上的笑容虽然还是有些不自然，然而态度的巨大转变还是让叶振海颇为惊喜，颤抖着放下了手中的报纸，难掩面上的惊讶和喜悦，“小姿，你终于肯重新叫我一声爸了。”
虽然不喜欢她骨子里跟她母亲当年一样的倔强，但是到底还是自己疼大的女儿，前几天那样硬邦邦地喊他“父亲”，他心中怎么不难受？
初见成效，叶姿在心中吁出了一口气，握紧了的拳头也松开了几许，尽力让自己的神态表现得轻松一些，“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这么久，怎么可能因为这些小事就彻底死不相往来？爸未免也太看低我的度量了。”顿了顿，她飞快地调整好了面上的表情，清凌凌的眼睛望着叶振海，语气诚恳，“爸上次跟我说的话，女儿考虑了两天，终于明白了爸爸的良苦用心。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这应该也是妈妈的愿望。如果爸真的这样喜欢云姨，那我作为爸爸的女儿，也应该接受弟弟妹妹的存在才是。”
“你能这样想就好，能这样想就好。”叶振海的表情很是欣慰，又似乎突然想了起来什么一般宣布道，“对了，我今天公司内部有重要会议要开，实在没办法陪你们一起了，但是已经安排了司机，到时候会载你们一起去挑选礼服，有什么好看的就买下来，爸爸出钱。你们姐妹俩难得有机会单独相处，也好趁机交流一下感情，虽然两个即将都要嫁人离家了，但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姐妹和睦的。”
坐在餐桌边安静用餐的叶姿微微一挑眉，见叶振海正在看她，忙掩饰般地抿了一口咖啡，才没让冷笑太过明显地蔓延上嘴角。
一边坐着的叶子杰不乐意了，“凭什么我姐姐要跟那个贱女人一起出去玩，万一要是再被那个贱女人推倒流血了该怎么办！”
叶姿没有回应，只是继续低眉喝着咖啡，然而头却越发低了下去。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瘦削的肩膀微微颤动着，像是在狂风中即将被刮走的蝴蝶。
叶振海自然注意到了她可以流露出来的细节，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几乎快要滴出水来，“小杰！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
同样是当面顶撞，现在叶振海的态度比起前几天，可算是有了巨大的区别。叶姿将这一切的变化都默默地记录在心中，看着咖啡倒映出的自己，嘴角始终微微往上翘，哪里有一点凄哀的感觉？
叶子杰毕竟已然被宠坏了，又不过只有四五岁，一看到一向把自己捧在手心中的父亲此刻竟偏袒外人，更是不开心，摔了手中的调羹，大声嚷嚷起来，“都是叶姿这个女人的错！爸爸一看见她就不宠我和姐姐了，大灾星！下流胚！”
“闭嘴！”叶振海几乎是暴怒，
云想容显然也看出来了叶振海重心的偏移，忙一把搂过了还在喋喋不休的叶子杰，轻描淡写地护起短来，“小孩子嘛，不懂事，什么话不知道意思就到处往外说。童言无忌，小姿都这么大个人了，犯得着跟一个小孩子怄气么，是不是？”
见拉上了自己，叶姿扯出了一个极浅的微笑来，“当然，小孩子有什么错。”还没等云想容继续找理由开脱，她已经又继续说道，“一个才上幼儿园的小孩子，到底从哪里耳濡目染了这么多的话？看来，教育他的人真是失职了，下次爸还是跟小杰所在的幼儿园的园长打个招呼吧。”
“还不快跟你姿姐姐道歉！”叶振海哪里看不出来这些话的来源，再加上被叶姿的言语一激，大为光火地训斥了已经泪眼汪汪了的叶子杰一句，又冷冷地扫了一眼旁边的云想容，压低了的声音仍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气，“你也应该好好教教儿子了，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肮脏话。这样口无遮拦的以后怎么成大事！”
果然还是一味的将责任推卸到他人身上，不过，现在看起来也算是件好事。叶姿心里清明，喝下最后一口咖啡后站起了身来，“我先去车上等着。”
下一秒叶敏也站了起来，笑容甜美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我也吃饱了，姐姐我跟你一块去吧。”
走在前头的叶姿微微眯了眯眼，心里不动声色地拉响了警报，表面上再没有过多反应。
直到坐到了车上，叶敏才陡然发出一声冷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早知道她会在这时候发难，叶姿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车座上，戴上了墨镜，兀自闭目养神，并不打算过多搭理。
感觉受到了忽视，她更为气急败坏，声色尖利，“装得倒挺像，就连我也差点要被你骗过去了，看来这几天里，你的演技真是突飞猛进啊。”
“比起你上回跌倒自我打胎一连串动作来说，还差了一点。”叶姿终于睁开了眼睛，隔着茶褐色的厚厚镜片望着她，索性也不再留情面，慢慢悠悠地讽刺道，“不过，听说好像不能再怀孕了？为艺术而献身，真是伟大，我可做不到你这种境界。”
显然再不能生育这点正戳到了叶敏最大的痛点，她面容霎时变得扭曲起来，忽的又笑起来，志得意满，“生不了又怎么样！起码白苏然现在是我的了，他会疼我爱我比你更甚十倍百倍，你现在这样跟我过不去不就是因为苏然选择了我么，又在这里假装什么局外人！”
她就是看不惯叶姿这副轻狂的样子，同样都流着叶家的血，凭什么自己所费尽心机得到的东西，都是她已经厌倦了后弃之敝履的？
“白苏然好歹也是白家次子，你应该知道传承后代对于一个企业家族来说有多么重要，不然你们如今也不会入驻叶家。”讲到这里，她笑着用手掩住了口，极尽嘲讽之能，“哎呀，真不知道，到时候白苏然会不会也像我们的好父亲一样，带一家子人登堂入室？”
“你……！”
车子正在此时适时地停了下来，原是已经到了地方。叶姿优雅地摘下了墨镜，撇过头去看着车内涨红了脸的叶敏，“劝告你，少动一些歪心思，适合自己的永远是自己找到的，成天去试别人用剩下的二手，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好’字。”
说罢，她已经蹬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店里，只余留叶敏一人失神地坐在昏暗的车内。待终于反应过来后，她的一双漂亮的眼睛终于慢慢显现出了冰冷的厉色来，娇美如花的面容也因此蒙上了一层戾气。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倒是想看看叶姿还能像这样神气多久！
或许是因为叶振海此前已打过招呼，叶姿刚进VIP试衣间内，购物顾问早已经拿出了一列最新款的礼服裙予以等候。
叶姿向来不擅长于挑选这些，此刻已经看花了眼，正准备随便挑选一件走人后，眼角突然瞥到了门外晃过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
不会这样巧吧？想到这个可能性，叶姿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准备确认时，那个男人已经转过了身来。两相对视的那一瞬，她只觉得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沉黑漩涡，即使是在试衣间暖色的灯光下，依旧流转着清冷的光泽，似蜜糖，更似陷阱。
偏偏明明知道深不可测，却还是让人如飞蛾扑火一般，仅仅是为了去了解更多他眼底下蕴藏的东西，便甘心堕入漩涡。
又在胡思乱想了，更何况胡思乱想的对象还是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叶姿猛地摇了摇脑袋，将脑内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统统晃去，既然已经被发现，她也不好装作不曾认识，只走了上去，尴尬地打了一声招呼，“凑巧？”
“不，”为了配合她的身高，他不得不稍稍欠下身来才能对视着她的眼眸，漆黑的眼底有点点笑意蕴藏，然而待她仔细看去，却又再窥探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来了，“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