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台对峙
“该死！”身边再没有人监视着这里的一切，叶姿终于可以肆意地表达自己情绪，此时只一拳头狠狠地砸在面前的办公桌上，指骨震得一阵阵发麻，也丝毫没有任何在意，只是死死地睨着面前的文件，想着明天要单独面对的媒体，心中烦躁难言。
再强有力的公关稿，如果没有Ellen亲自出面站台，也到底是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分量。
不能再在这里坐下去了，否则这是会被折磨疯掉。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刚动了这个念头后，便很快地站起身来，将桌上散乱的文件稍微收拾了一下后，便从茶水间里冲泡了一杯咖啡，端去了天台，准备先吹吹风再处理这些繁琐的文件。
一路步行上天台，她却意外地看到了栏杆上站着的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人虽然高，然而身材却瘦削得有些惊人，明明已经是最小号的衬衫，穿在他的身上却依然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后摆迎着风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大包，似乎随时都要随着夜风而飘走一般。
Ellen？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叶姿微微一怔，心中同时也长舒了一口气，生出了几分欣慰之意：无论如何，他到底是回来了，还算是有些责任感。
这样想着，叶姿抬步正欲上前打招呼，然而下一秒却见得他那本就瘦弱的身子陡然轻不可闻的一晃，紧接着就要往栏杆另一头倒头栽去。
不好！他这是要寻死！
叶姿倏然瞪大了眼睛，身体已经比脑子更先一步做出了决断，立马扔掉了手中端着的咖啡，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去，如闪电一般一把攥住那已经翻了大半身子往前的Ellen。
他身子骨虽然瘦弱，然而毕竟也是一个成年男性，该有的体重和力度还是有的，再加上他时不时的挣扎，她使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将他硬生生地从天台边缘处拖下来，却一个脚步不稳，连同着她一同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爽脆的玻璃破碎声，叶姿惊魂未定地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得是一个洋酒瓶，此时里头的酒水已经洒落了个干净。琥珀色的酒水混合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碎片静静地躺在地上，颇有些凄凉之意。
她微微拧眉，这才隐隐嗅得身边的Ellen此时竟是浑身酒气，显然是在外头喝醉了。
这家伙……整整消失了一整天，不做任何解释，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踪影，却是自己一个人跑去买醉了？倒是逍遥自在！
叶姿捏紧了拳头，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强行忍住往他面上揍去的冲动，转而心有余悸地半蹲起身子来，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跟他那因为烂醉而更加死沉的身躯拖得离四处栏杆远了一些，转而才有些脱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边摇了摇他的肩膀，“Ellen？Ellen？”
几分钟以后，那头烂醉如泥的Ellen才终于有了反应，一睁眼看到她，却是笑起来，从喉咙中喷出了一口浓重的酒气，模糊地咕哝出了一声，“叶经理……”
“我们虽然是上下级，也是朋友，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没必要这样生分。”叶姿拧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然而见到他这副颓丧的模样，还是觉得心中疑团无名火起，“你到底是怎么弄成这副样子的？居然还会想要去寻死？你平日里看着可不像是这样心理脆弱的人！”
她这里询问得认真，那边却是嘿嘿一笑，朝着她没头没脑地哼起不着调的小调来，“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看来真是醉的不轻了。叶姿有些头痛地扶着额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眼前这个人如何是好，心中却也同时有些诧异。
Ellen此人，她平日里虽然跟他算不上交心的好朋友，如果真的要说，也只能算作合拍且全心信任的工作伙伴。自己自认为已然算是对他的方方面面有一定的了解了，却还是没有想到过，这次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如此之大。
也罢，总算是一场磨练，否则以后每次出一次这样的事情，难不成他每回都还要去跳一次楼？
思及于此，叶姿面上的神情也严肃了一些，转而捉住了他的衣角，继续问道，“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一定很不好，但是我还是要问一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要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就算死了，也全然堵不住悠悠众口的，反而会给你安上一个畏罪自杀的名头。你这前半生几乎都扑在了设计事业之上，难不成就因为这一件小风波而被抹杀到之前所有的成绩？”
一番话落下，刚才还有些疯魔的Ellen逐渐安静了下来，显然也是想到了叶姿口中的话并非只是吓唬人，忽然却又一笑，笑容颇有些苦涩之意，反问了一句，“那我还能怎么办？时间是最好的说明，也是对我来说最不利的证据，我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我的清白。”
她心神一动，正要说话，然而那头却已经兀自地摇了摇头。
“你不用管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反正原本就没有人相信我，我也正好不给你们添麻烦，多好。”Ellen酒量本来就并非很好，此刻心情烦闷，更是有些借酒撒疯的意味，只有些不耐地一把拨开了叶姿搀扶的手，一边又要向天台栏杆边走去。
见得他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叶姿心中无端端一阵无名火起，当即便追上前几步，一把拉过了他的手臂，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蛮力，就这样硬生生地将他拽过大半个身子来，逼着他正对着自己。
“又干什么事……”
他口中醉醺醺的酒话还没说完，叶姿已经干净利落地扬手，狠狠地往他本就因为消瘦而凹陷的面庞摔了一个耳光。
只听得“啪”的一声清脆响声，他的面庞上霎时浮现出了五个红色的指印，在深沉的夜色下显得格外鲜明。他似乎也没有想到得到的不是安慰而是这样简单粗暴的待遇，一时之间也愣在了原地，捂着那被打的半张脸，呆若木鸡。
叶姿此刻心中依旧团着一团火，仅仅一巴掌哪里足够她解气？见得他呆愣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她反而更加恼怒，一下子拔高了声音，“谁不相信你了？你又听从了多少人的想法就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你了？你明知道那些恶意诋毁的人都是事先就对你不曾怀有过好意的，此刻你一出了些端倪，自然那些渣滓们群起而攻之。墙倒众人推，这是这世上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无论在哪个领域都是一模一样，难不成你就这样甘心被这样莫须有的脏水击垮？”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面色死板，眼神中却溢出了几分痛苦之色。
知道这些话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沉重，说来Ellen显然是这场事件中最无辜的受害者，然而叶姿此时已经再顾不上这么多，只是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些道理我不信你你自己心中不明白，然而你这样百般逃避，真是让我长见识了。还有，不要以为这真的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且不说你现在代表着我们叶氏集团，就说我今天为了保你清白甚至在董事长面前以辞职做担保！”
果不其然，听到她说出辞职这句话时，Ellen猛然抬起头来，眼神有些惊疑不定，“辞职？”
“当然！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要有个人出来担着的。你既然选择不出面，我作为你的顶头上司理应担下这责任，对这一点我毫无怨言，只是对你既然比我一个女人还要软弱感到无比失望！”
叶姿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以平稳下胸口中难解的翳闷，紧接着才继续说道，“你是知道我对这个职位有多么看重的，可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清白的，我也相信以你对艺术和设计的追求来说绝不会干出抄袭的事，可是，你现在居然告诉我你要寻死？真是好样的！好样的！”
她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之后，接踵而来的是一片难以言喻的沉默，只有夜风呼啸着刮过天台和天台上散乱的玻璃碎片的声音，就连呼吸声也低得几乎听不真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Ellen微微站直了身子，空空荡荡的白衬衫在肆虐的夜风中飒飒地发出摩擦的声响，更衬得他一张消瘦过度的面庞有些空洞和落寞。
叶姿心中积攒了一整天的怒气，就在刚才终于尽数发泄了出来，此时见他迟迟未曾开口，便也没有再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下巴却依旧抬得高高的，望向他的眼神清冷而坚定，以示对自己刚才说出的话绝不后悔。
“对不起，叶姿。”沉默了许久以后，他终于主动开口，打破了这僵凝的气氛，声音因为久久未曾开口而显得有些沙哑，引得他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艰难地说道，“我再怎么样，也应该要跟你先说一声的。”
“算了，我知道你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心情复杂一点也是应当的。”眼看着他的眼神一点点的变得清明起来，叶姿心中的担忧这才减弱了一些，转而直起腰来，见着他面上依旧有些落寞的神情，不禁摇了摇头，半开玩笑道，“好了，既然知道自己无辜，也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的是在所有人面前洗清嫌疑，就应该马上打起精神来。这样有气无力的，可一点儿也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Ell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