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情歌
沉默,死一般的寂静。
苏子遥就那么站着,安静的抽烟。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气场。
可宋朵儿竟然发觉自己不敢打破这份安静。仿佛稍微发出一点声音,都是对某种神圣的亵渎。
良久,苏子遥开口了,他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朵儿,你喜欢红玫瑰,还是白玫瑰。”
宋朵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问:“有蓝玫瑰吗?蓝色妖姬。有一次我在荷兰一个私家山庄里看到过,漫山遍野,全部都是。那种美轮美奂,简直让人惊艳。”
苏子遥笑了笑:“张爱玲曾经说,也许每个男人这一生都会遇到两个女人。一个红玫瑰,一个白玫瑰。娶了红色的,久而久之,红玫瑰就成了墙上的一丝蚊子血,而白色的,依旧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色的,白的就变成了身上的一个饭粒子,红色的却是心口的朱砂痣。你说,让你选,你选白色的,还是红色的?”
宋朵儿郑重起来,她长大了,不再是刚认识苏子遥那会儿,会恰着腰因为肖飞不理她,就哭花了烟熏妆想要跳河的小姑娘。
她觉察到此时此刻苏子遥心境的不同寻常。
她知道,自己今天的答案,或许会影响苏子遥的一生。甚至不止是苏子遥的一生,还有那个红玫瑰,白玫瑰,以及蓝玫瑰,粉玫瑰……
她好想说,蓝色的多好呢?够妖艳,够年轻,都罕见,够有活力,够听话,够乖巧……
可她没办法开口。
因为朵儿知道,无论这蓝色妖姬被世人赋予多少传奇,都和面前这个男人毫无瓜葛。
苏子遥的眼中,只有白玫瑰和红玫瑰。
宋朵儿揉了揉鼻子,有些发酸。莫名就觉得很委屈。
她尽量让自己微笑。果然,笑的很好看,可是一开口,就发现有些呜咽。
她没有回答,而是先反问:“子遥哥哥,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吗?”
“我认识你那年,你十三。一晃四年,今年竟然都十七了。大姑娘了。”
宋朵儿擦了擦眼睛,娓娓絮叨:“对啊,我今年十七岁了。我去年考进了中京大学,做了你的学妹。我还被评上了校花,好多男生给我写情书,送礼物,发表白短信。学校里的论坛上还说,我是建校以来,身上最有灵气的姑娘。我一直孤家寡人。他们都以为我眼光高,甚至有人诋毁我性取向不对。可他们怎么说,我一点都不在意。我在意的人,只认为我是个孩子,是个小姑娘。可是他不知道,早在两年前,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姑娘了。那个花骨朵,一夜之间,绽放开来,或许不如蓝玫瑰那么耀眼,那么美丽。可是,那朵花很幸福。”
苏子遥夹着烟的手一抖,眉头皱起来。
他隐隐约约,猜到什么。
宋朵儿又说:“子遥哥哥,其实张爱玲这句话,够矫情了。这个问题,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玫瑰的感受。白色的也好,红色的也好,蓝色的,粉色的,青色的……你要看玫瑰开心吗?玫瑰幸福吗?也许玫瑰花从来都不在意有其它颜色的在身边争艳,她们在意的,只是她们的主人,心里到底有没有一份爱,属于她们。说句矫情的话,几年前,如果肖飞哥哥点头,我就心甘情愿做他的小三。很贱是不是?但我一直认为,外人怎么想不重要,自己的感情,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你爱她,她也爱你,为什么一定要计较那么多呢?几年后的现在……”
“好了……”苏子遥打断她的话,不想听几年后的今天,宋朵儿愿意给谁当小三。
他的心很乱,越来越乱。
一个月前酒醉的那个晚上,胡小仙忽施绝招,让他措手不及,无法处理。
现在,回想起当初和宋朵儿被奴二奴三困在岛上的那一夜,让他更加无地之容。
可是,他没办法跑去蓝山,屁颠屁颠的跟苏无双说,老姐,江雪漫很可怜,我没办法不管她。但是我也舍不掉你。
她同样没办法对江雪漫说,雪漫,我一辈子对你好,就当是补偿对你们家的伤害。你和我姐,不分大小。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苏子遥说:“朵儿,我为你唱一首歌吧。”
宋朵儿端坐在沙发上,难得,很淑女的模样,她撒娇道:“我要听情歌。”
苏子遥笑道:“好!今天就唱一首情歌。”
他向来五音不全。几年前学校迎新生外加七十周年校庆的时候,一首《童话》让艾紫瑶唱的满场惊艳。但后面他几句狗尾续貂,让所有人嘘声一片。大有当场把他扔出去的打算。
所以,苏子遥很少唱歌。
几年来,被宋朵儿和苏无双,陈慕青等人,拉出去KTV里玩过不少次。但他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着。
除非苏无双逼着他,否则,神仙都没面子让他哼一句。
今天太阳要打西边出来。
宋朵儿心里窃喜。以为刚才很含蓄的告白,终于让自己这几年蛰伏的爱恋,能光明正大,走上台面。
可苏子遥刚唱了第一句,宋朵儿就有点想哭。
没有音乐,没有调子节拍,苏子遥完全是清唱,越加惊天地泣鬼神。
“听到她告诉你……说真的喜欢你……我不知该躲在哪里……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有默契……我以为我你懂得……每当我看着你……我藏起来的秘密……我愿意用一只黑色的铅笔……画一出沉默舞台剧……灯光再亮……也抱住你……愿意在角落里唱沙哑的歌……再大声也都是给你……请用心听……不要说话……爱是用心吗……不要说话……”
宋朵儿听过这个故事。
那一次,陈金蝉还在讨厌苏子遥。摆下生日宴会,想要拆散苏子遥和江雪漫。
大家起哄,让苏子遥唱歌。
陈金蝉先唱了一首,深情告白。
后来,从不合群,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盈盈独立,不惹尘埃的江雪漫,竟然也主动唱了首。
陈奕迅的《不要说话》。就是苏子遥现在唱的这首!
那一次,苏子遥终于明白,江雪漫对于他的那份爱,藏得有多么深沉,爱的有多么深沉。正如歌曲里的话,我想用黑色的铅笔,画一出沉默舞台剧。灯光再亮,都抱紧你。愿意在角落里唱沙哑的歌,无论多大声,都是给你。
江雪漫从来没有对苏子遥说过,我有多爱你多爱你。可她该做的,全都做了,一丁点都没少。
她为了苏子遥放弃北大清华全国最顶尖的大学邀请,她甚至不要奖学金,扛着父母的压力,依然决绝的进了中京大学。
她因为苏子遥和父母多次闹别扭,平日里多听话乖巧的姑娘啊,却绝食好几次。
她甚至在大过年的,离家出走,独自一个人徘徊在灯火阑珊中,行走在满空的烟花下,孤独的思念着正在被自己拉去看电影的苏子遥。
苏子遥终究忘不掉江雪漫。
有句话是痴情终被无情伤。
殊不知,痴情,还会被痴情所伤。
苏子遥伤害江雪漫,江雪漫伤害苏子遥。两人都希望对方幸福,可是手里的刀,在每一次拥抱的时候,都刺进对方的胸口,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宋朵儿知道,在苏子遥心中,或许有一份属于她的空间。但是这空间,太狭仄了,狭仄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捂着嘴,忍不住呜咽哭出声,转身跑了出去。
苏子遥没追,望着她的背影,依旧陶醉的哼着那首歌,一直唱到结束:爱是用心吗?请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