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伤与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蒂娜紧紧的攥着拳头，失神一样喃喃的念着。昏迷的依丝卡躺在蒂娜的腿上，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这更让蒂娜自责。
“哎呀呀，我睡过去了吗？”依丝卡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活泼。
“你终于醒过来了。”蒂娜的脸上充满的惊喜，但是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对……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诶？蒂娜居然向我道歉了呢，这还是第一次吧。”
“我是认真的。”
依丝卡越是这样浑不在意的态度，蒂娜就越觉得自责。
“但是那不是蒂娜的错吧。而且别小看我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哥哥，小时候替你挨了多少打我都数不过来了。”
依丝卡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爬起来四下张望。
“怎么了？”
“那个很暴力的女人呢？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已经走了。”
“走了吗，既然逃走了那就没办法了，饶了她好了。”
依丝卡叉着腰，一副放你们一马的模样。
“不要再这样了……”
蒂娜低着头，肩膀在耸动着。
“没必要这样垂头丧气嘛，只要蒂娜变得更厉害，下次见到那两个女人教训她们一下就好了。
“别再说下去了。”
依丝卡张了张嘴，神采奕奕的表情也垮了下来变得低落。
“为什么你还能若无其事的做这些傻事，为什么你还能笑得出来，受到了那样过分的对待全身都很痛吧，为什么你还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受到那样过分对待的你还要反过来安慰我。”
一连串的为什么问的依丝卡不知所措。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啊。”依丝卡在心里想着，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完全变了样子。
“我的事情，没关系啦！”依丝卡笑嘻嘻的企图蒙混过去。
“不可能没关系，如果不是我太没用你又怎么会遇到那些事情。”
“真的没关系啦，而且一点也不痛。你忘了吗，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对疼痛的感觉都比较迟钝。”
“那只是我们冒险者的特权，你是……”
平民两个字对依丝卡来说非常敏感，所以蒂娜没有说出来。但是依丝卡还是知道蒂娜想要说些什么，依丝卡尽力的让自己表现的不是那么在意。
“就算我是平民，我也是和你们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对疼痛的感觉也很迟钝。”
“真的？”蒂娜觉得依丝卡说的有些道理，但是她还是表示怀疑。“之前你摔倒的时候会叫痛，被碎盘子割伤手指的时候也疼的快要哭出来了。”
“喂喂！你知道可真清楚啊！”依丝卡的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这太丢人了。
“那都是我装出来的啦！”依丝卡气急败坏的喊了出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
“呃……无意中看到的。”蒂娜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扭捏的避开了依丝卡的视线。
“是真的啦，快点回去吧。在磨蹭的话晚上就要留在外面过夜了。”
一路上，依丝卡和蒂娜之间都没有太多的对话。依丝卡老实了很多，不会好奇到什么都想试一试，只是依丝卡脸上的笑容是不变的，看起来依然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科卢斯，一个边缘国家的边境小镇，恐怕在这个世界活动的大多数冒险者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就算是心情一直很好的依丝卡也抱怨过很多次，为什么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在这个偏僻的地方。
依丝卡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如此怀念这里的一天。当小镇稀稀落落的建筑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依丝卡也好，蒂娜也好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旅途实在是太尴尬了，两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直跟在蒂娜后面的依丝卡，这一次快走几步抢在蒂娜的前面。她不想让蒂娜看到自己痛苦的样子，疲惫在加上翡翠殴打过的地方带来的疼痛一直在折磨着依丝卡。因为看到城镇而放松下来心情，摇摇欲坠的依丝卡没有办法再隐藏下去了。换做平时的蒂娜，依丝卡绝对没有办法隐瞒过去，只是现在，蒂娜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刚踏入城镇，依丝卡就惊喜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和那一头仿佛闪耀着光辉一样的金色长发。
“安洁莉娜大人。”依丝卡真的是很高兴。那是依丝卡的朋友，也是除了蒂娜这个妹妹之外唯一亲近的人。
依丝卡忘记的身上的伤痛和疲惫，开心的向那个停住的身影跑过去。
被抛下的蒂娜心里有些吃味，想要叫住依丝卡但是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依丝卡的身体终于被彻底的击垮了，离爱洁蒂娜还有一段距离，依丝卡失去平衡借着惯性扑向安洁莉娜。不明就里的人看起来依丝卡就像是扑向亲密恋人的少女一样，不远处安洁莉娜的同伴也起哄的发出了嘘声。
刚一接触到依丝卡的身体，安洁莉娜平时看不到任何表情的脸表现出了惊讶的样子。很显然，她已经发现了依丝卡身体的状态很糟糕。
“安洁莉娜大人，终于又能见到你了。”依丝卡真的觉得很开心，她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装出来的。为了阻止安洁莉娜说出自己快要垮掉的身体的状况，依丝卡抢先打断了她。
在一旁看着的蒂娜更加难受了，她什么都没有说，一个人安静的离开。
安洁莉娜看了下蒂娜独自离去的孤单背影，平静的说道：“她已经离开了。”
“是吗，实在抱歉利用了您，安洁莉娜大人。”依丝卡软绵绵的身体使不出任何力气，就这样赖在安洁莉娜的身上。
“我送你回去吧。”
说完也不管依丝卡是否同意，抱着依丝卡向酒馆的方向走过去。
安洁莉娜的同伴又一次发出嘘声，毕竟两个人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亲密。
安洁莉娜不会在意这些事，依丝卡已经安心的赖在安洁莉娜的怀里睡着了。
“啊！”在睡梦中惊醒的依丝卡惊叫着坐了起来。
“痛痛痛痛。”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依丝卡又叫着痛摔回到床上。
恍惚中依丝卡看到了床边耀眼的金色长发。
“安洁莉娜大人，是您一直在照顾我吗？”
“不要用那种奇怪的敬称了，叫我的名字就好。”
“但是您是很有名的冒险者，即使是这种偏僻的地方也能听到您的故事。”
“那并不算什么。”安洁莉娜坐在依丝卡的身边，泛着淡淡的金黄色光芒的右手扶上依丝卡的额头，顿时依丝卡觉得清醒了不少。
“如果直接称呼您的名字就太失礼了，所以请让我用敬称吧。”依丝卡很认真的请求。
“随你的便吧。”
如果依丝卡不主动说话，安洁莉娜就不会主动开口说话。虽然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很冷漠的人，但是依丝卡知道，安洁莉娜其实是一个很善良很容易相处的人。所以只有依丝卡喋喋不休的问个不停，但是安洁莉娜都会很耐心的回答，没有丝毫的厌烦。
“是您将我送回来的吗？”
“嗯。”
“真的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没什么。”
依丝卡不打算说出弄成这种惨兮兮样子的原因，安洁莉娜也不会去问多余的事情。
“这次回到这里是为了采购补给品吗？还是您的武器又出现问题了。”
“都不是。”
“哎？那是为了什么？如果不介意的话能说给我听听吗？”
“有两个很强的人要在这里决斗，所以我来看看。”
“是冒险者吗？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依丝卡有些羡慕。
“不是冒险者，是原本就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
“真的？”依丝卡惊喜的叫嚷着。
“有那么厉害的人吗？居然连您都来围观了。”
“嗯。”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一定以为安洁莉娜一直在应付，或者是依丝卡被讨厌了。某种程度上能和安洁莉娜说这么时间话的依丝卡也很了不起。
“我可以变成像他们那么强吗？”一脸憧憬的依丝卡不小心说出了心事。
“可以。”依旧是看不出有丝毫感情的回答。
“我只是平民，别安慰我了。”
“不是安慰。”
“那要怎么做才能让我这个平民和您这样的冒险者变得一样强大？”
“嗯……”
安洁莉娜居然露出了苦恼的表情，稍微的有点可爱。
“赌上性命去战斗。”
这个人居然可以用这样平稳的语调说出那么热血的话。
听到这个答案，依丝卡想要笑，但是笑出来的话似乎很失礼，所以依丝卡忍住了。
不过安洁莉娜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一丝红晕。
“我已经很努力了，结果只是让蒂娜很困扰。”
啪，安洁莉娜屈起手指弹了一下依丝卡的额头。
“很痛的……”依丝卡抱着头叫嚷着，眼泪又不争气的挤出了眼角。
“如果一直这样消沉下去才会真的让别人觉得困扰。”
“也是呢，不打起精神可不行。”
“嗯。”
夕阳的余辉透过窗户洒在依丝卡的身上，依丝卡这才注意到时间。
“已经这个时候了吗，不快点下去工作凯罗尔姐姐会生气的。”
依丝卡急忙坐起来，因为动作太大全身都像是被撕扯一样的疼痛。
安洁莉娜又毫不客气的将依丝卡按回到床上。
“没关系，这里的老板说让你好好休息，而且你已经睡一天了。”
“是吗，又给凯罗尔姐姐添麻烦了。”
“等……等一下。安洁莉娜大人照顾了我一天吗？”
“嗯。”
依丝卡的脸像是快要烧起来一样变得通红。
“那……我的睡衣……”依丝卡这才发现，自己穿着的衣服变成了睡衣。
“回来的时候你太脏了，我帮你清洗了一下。”
依丝卡的脸更红了，而且有些眩晕。
“不舒服吗？”安洁莉娜再次抚摸着依丝卡的额头。
“这也贴的太近了吧。”依丝卡在心里惊慌的叫着。她想要躲开，但是又有些不舍。那张快要贴上来的精致面孔虽然没有表情，但是依丝卡还是能从中感受到关心，只是，真的是太近了。依丝卡只要稍微动一下两人的樱唇就要贴到一起了。
这更让依丝卡紧张，身体僵硬的就像木头一样，就算身体的疼痛也忍了。
“没，没什么。只是有些幸福。”
被依丝卡推开，安洁莉娜有些意外。
“幸福？”
“嗯，向您这样的人居然这样细心的照顾我，所以我可是真的……真的觉得很幸福。”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但是怎么可能说出来。自己现在也是一个女孩，而且还比安洁莉娜要柔弱的多。如果将依丝卡和安洁莉娜放在一起，绝对是依丝卡更像一个女人，毕竟依丝卡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人。
如果贸然的说出来自己的感情，绝对会给安洁莉娜造成困扰。抱着这样的想法，依丝卡只能将自己的心情埋藏在心底。
“不必在意。”
“安洁莉娜大人，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吗，如果是冒险者，要怎样才能变得向您这样强大。”
“冒险者吗？不停的挑战新的地下城，不停的去危险的地方冒险。几乎所有的冒险者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我也没有例外。”
“这样啊……那如果一个冒险者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呢？”
“嗯……”安洁莉娜托着下巴认真的思考。
“完全没有任何成长，我只能想到这一个答案。”
“果然是这样吗？”依丝卡看着窗外，不知道蒂娜现在再做些什么。
“嗯，即使是不够努力的冒险者，也会被别人甩在身后。”
“冒险者的世界可真残酷呢。”
安洁莉娜眉毛一跳，锐利的眼神盯着房门。就在她准备行动的时候，依丝卡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安洁莉娜绷紧的身体又放松了下来，看来依丝卡知道是谁在门外偷听。
“安洁莉娜大人，您是很强大的冒险者，能带上我一起离开吗？”
安洁莉娜没有回应，倒不是因为她不愿带上依丝卡，她只是不理解依丝卡为什么突然要说这样的话。
咚！
躲在门外偷听的蒂娜可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她都忘记了自己在偷听，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是老鼠吗？”
虽然没有得到安洁莉娜的回应，依丝卡还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其实我昨天尝试了一下和一个人一起去地下城，只不过那真是一次糟糕的体验啊。明明都说了会好好保护我的，结果还是让我遇到了很多危险，还差一点连命都丢掉了。更过分的是，那个人还从我这里抢走了很多药品，一路上还一直对我凶。最不能原谅的是明明一直在我面前夸耀自己有多厉害，原来只不过都是在骗我，真亏我一直那么相信她。离开地下城的时候还遇到了那家伙的仇人，明明是她和那两个女人有过节为什么被欺负会是我？她居然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一边看着，最后居然还好意思和我一起回来。如果我有办法独自穿过森林早就可以摆脱她了。真是的，那个人的脸皮究竟有多厚呀。平时和我在一起也只是为了向我这个平民炫耀武力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家伙也太可怜了点，只能向平民炫耀武力的冒险者可是比平民要可怜好多倍。我可不想和那个家伙在一起了，说不定哪天又会被人莫名其妙的袭击。所以啊，安洁莉娜大人请带上我一起离开吧。”
经过一个晚上的煎熬，蒂娜才终于下定决心向依丝卡道歉。她必须要和依丝卡好好的谈一谈，不能让一次不愉快的旅行成为两个人之间的隔阂。本来还在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和依丝卡一起冒险，但是在依丝卡的房门前，幻想却被房间里的谈话彻底的击碎了。
蒂娜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没有受伤真的是奇迹。就连将汉娜撞倒她都没有注意到。
“对……对不起。”
哽咽的声音，无论是汉娜还是吧台后面的凯罗尔都没有办法去责备蒂娜。
“发生了什么事吗？”汉娜鼓起勇气问道。
蒂娜经常会来酒馆找依丝卡，所以凯罗尔、汉娜和蒂娜也很熟悉。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蒂娜勉强丢下这句话逃出了酒馆。
凯罗尔和汉娜面面相觑，这样的蒂娜她们还是第一看到。
安洁莉娜只是安静的听着，她知道依丝卡的用意，尽管她并不认同这种做法，但是看到依丝卡的样子她也没有阻止。
依丝卡一边笑着，一边说着那些过分的话，但是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个不停。一开始依丝卡还尝试擦掉眼泪，后来索性放弃了，反正也是徒劳。光是让自己不发出哽咽的声音就已经够难为依丝卡了，她还必须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快乐。
“够了。”
安洁莉娜扶着依丝卡的肩膀。
“他已经离开了，这种扭曲的笑容太难看了，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安洁莉娜的大人……”
“嗯。”
“我可以哭出来吗？”
安洁莉娜点了点头，卸掉了身上的铠甲，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一头扑进安洁莉娜的怀里，这可是依丝卡一直以来的梦想。但是现在，依丝卡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想要哭个痛快。
安洁莉娜轻轻的抚摸着依丝卡的头发，尽管依丝卡肩头不停的耸动，但是要仔细听才会听到沉闷的哭声，即使在这个时候依丝卡还要逞强。
心情得以发泄，这让依丝卡舒服了不少。索性就这样赖在安洁莉娜的怀里不肯出来。
“我不认为你这么做是正确的。”
“我知道，我还真是一个恶劣的女人啊。”说完依丝卡才发现自己的用词有些不恰当，居然自己称呼自己是女人。可是蒂娜现在又不在这里，心里的秘密还能和谁分享呢。
“也没必要贬低自己。”
“啊！说不定那个女人也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女人不也和自己一样是笨蛋吗？”
“谁？”
“那个欺负过我的女人，好像是叫翡翠。稍微能理解她当时为什么那么做了，毕竟我和她做了几乎相同的事情。说起来，我还不如她。至少她没有伤害蒂娜，而我却将蒂娜伤害的很深。”
“原来那个女孩是叫蒂娜。”
“嗯，是我最喜欢的妹妹。”依丝卡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落寞的说道：“我还恬不知耻的说着这样的话，我已经没有作为……嗯……姐姐的资格了吧，也没有资格对蒂娜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