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六壬天算测天命
贾羽回到家里看望了娘亲,可心里还是想着鲤鱼内丹的事儿,找了个借口又和弄影来到县城中,打听县衙里有没有动作。
衙门确实有动作,把悬赏除妖的告诉提到了千两赏银,可是没有人肯接这份差事。连德云大师都死了,侯教头受了重伤,一般耍把式卖艺的谁敢来?
这天,贾羽正百无聊赖的逛街,忽然看见前边一个算命的被伙计从饭馆里赶出来。那伙计斥骂道:“臭老头,没钱还敢来吃饭,想讨打吗?快点给我滚,别让我抽你。”
算命的扶着幡骂道:“你个小杂碎,敢这么跟道爷说话?真是虎落平阳被狗欺,要不是我的钱袋子掉了,岂会付不了这点钱?什么狗东西!”
“哎,老家伙,还敢骂我,看我不打你。”伙计抡起扫帚就打,算命的腿脚倒利索,边跑边躲了开。伙计拿扫帚指着道:“老家伙,算你跑得快。还掉了钱袋子呢,吃你的野菜去吧。”
算命的跑来的方向不偏不倚,正好撞见贾羽。弄影认得这个人:“哎哎,这不是……这不是那个算命的吗?”她笑着对算命的道:“怎么,上回没坑着钱,这回吃霸王餐被人赶出来了?”
“嘿!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连个小丫头都敢欺负我了。”算命的气得吹胡子瞪眼,眼睛一转,又说:“我认得你们,咱们相识就是有缘。不如你们请我吃一顿,我给你们算一卦如何?”
弄影说:“算命的先生,你变得可快,可是……”
贾羽见他落魄潦倒,面容憔悴,便道:“请你吃饭可以,算命就不必了。”
算命的喜上眉梢:“我就说这世上还是有几个好人的。”
饭馆里,算命的可不少点:烫面蒸饺、脆皮烧鸭、水晶猪蹄、剁椒鱼头,外加一碗猪肉粉丝汤,一大半都是是实打实的硬菜。
弄影道:“我说算命先生,你是饿死鬼投胎吧,吃这么狠不怕咽着。”
算命的摆摆手,嘴巴一唆,一溜粉丝肉末吞了下去。
贾羽叫弄影付了账说:“先生,账我已经付了,你慢吃,我们走了。”
“唔,唔……”算命的嘴里含含糊糊,硬是咽了俩蒸饺喊道:“别走,我还没给你们算命呢。”
弄影回头说:“我家少爷说不用了,你安心接着吃吧。”
“那怎么成。”算命的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说:“我蒋某人从来不欠别人的,何况是欠小辈的一顿饭。今天我必须得给你二人算一算才让你们走,否则这碗饭我不吃了!”
“哎呀!你还拿上了。”弄影奇了,瞧着算命先生上瞧上瞧:“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都说不让你算命了,你非得给人算。有你这样的人么?”
算命的端起架子,翘起二郎腿:“那今天就让你这丫头见识见识我这样的人。”
弄影插着小蛮腰,一手指着算命的说:“我劝你还是别算了,我家少爷的命贵,你可算不起。”
旁边有好事看热闹的伙计凑过来跟算命的说:“先生,您还是别算了吧,这小子的命邪门得很。”
“哦!怎么邪门了?”
饭馆伙计说:“这小子叫贾羽,是青田村贾商户家的儿子,我们这里熟的都认识。以前他家带他算过三次命,结果给他算命的三个人不是死了就是残了,连打外地来的僧人檀正大师都因给他解签被雷轰死了,别人说那叫天雷亟顶,你说邪不邪门?”
算命的听完眼睛一亮,盯着贾羽看个不停。
贾羽被他瞧得发毛,浑身不自在,退开两步问:“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就要给你算命。”
弄影吃惊道:“你饿昏头了不成,不要命了?我家少爷的命可是不能算的。”
“呵呵,我清醒得很呢。”算命的先生笑道:“我的本事,那些市井术士怎么能比?他们连情况都搞不清楚,简直连末流都称不上。姓贾的小子,你知道为什么他们给你算命会惨遭横祸吗?”
贾羽摇头问道:“为什么?”
算命的从他的幡布下面摸出一把扇子扇了起来:“说复杂了怕你不懂,说简单了怕你不明白。”他指了指桌前的长凳:“你坐下,且听我给你细细说来。”
贾羽本不想找人算命,可听他话的意思,似乎知道自己的情由,不禁勾起了好奇心,依言坐下。
算命的饺子蘸酱,吃了两口说道:“天下间推衍天地气数,王朝兴衰,批命格,测运数的术数有不少,《连山》《归藏》《易经》《古三坟》等等,但要说最有名的还数三种,《太乙神数》《六壬天算》《奇门遁甲》。《太乙神数》一学早已经失传不可考,于凡俗人来说几乎无人得知,而在民间流传得最广的就是《奇门遁甲》了。”
店伙计在旁边应声说:“是是,《奇门遁甲》我们都知道,什么‘撒逗成兵’‘挥剑成河’‘呼风唤雨’‘阴兵借道’这些我们都听过,说书的都这么说。不过你说的什么神数、六算,山啊坟啊什么的,这些还真不知道。”
算命的不理这伙计,只说自己的:“这三门玄学术数以《太乙神数》为首,《六壬天算》次之,《奇门遁甲》居末。这样的排序倒不是说第一的就最厉害,算得最准,而是以它们的难易来排列。《太乙神数》最难学,因为它只能天启、神悟,领会于鸿蒙浑沌之间,古往今来无数岁月,领悟了《太乙神数》的屈指可数。又因为它只可意会,不能言传,故此学早已失传,或者说根本就不能传,因此即便是修行界也很少有人知晓。《奇门遁甲》之所以流传最广,在民间是个算命的基本上所学都是《奇门遁甲》之流,那是因为此学最易。”
弄影已托着下巴靠在桌子上,这时插口问道:“那算命的你学的是那一学呢?”
算命的呵呵一笑,扇起扇子:“我嘛,所学正是比《太乙神数》更易,比《奇门遁甲》更难的《六壬天算》。”
弄影说:“那我就奇怪了,既然你说这三门玄学术数没有哪个更厉害,为什么不学最容易的,反而去学难的?”
算命的拿手指着比着弄影:“小姑娘,你可算问到点子上了,这就是其中关窍。《奇门遁甲》一学之所以易,是它入门容易。我开始说了,这三门术数学到头到,都是大道归宗,一样厉害,没有哪个比哪个更准确,但是它们的入门门坎的高低却不同。就好比说吧,一座大山,山顶上就是玄学术数的顶点,《太乙神数》的山门就开在顶点之上,只要天启神悟,那就登峰造极,你说难不难?《奇门遁甲》呢,它的山门开在山脚,不管悟性高低,智慧如何,只要不是太次的人,傻子呆子,稍有些悟性的就能学懂个三成两成。可这样的,能耐就高低优劣,参差不齐,甚至凡俗间很多算命的连半成本事也没学到,给人算起命来多半是云山雾罩,不是算得不准,就是纯粹瞎蒙人混饭吃。你说这样的能成吗?《六壬天算》就不同了,山门开在半山腰,非得有相当的悟性和聪慧才能入门,世间大多数人都是学不懂,弄不明白的,也就入不了这山门。而能入得了《六壬天算》这一门的,根底子起步就比《奇门遁甲》高了许多,给人批命测运自然也准确得多。你二人可听明白了?”
贾羽点了点头。
弄影想了想,说:“哦,我明白了。就是说学了《奇门遁甲》的不一定是高手,可能只是野狐禅。但学了《六壬天算》的就算不是高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算命的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能学得了《六壬天算》的,绝对都是批命看相,推衍运数的高手,因为修行中人能学得了此学的,也是少之又少啊。而蒋某人正是其中之一。”
旁边闲得无事的伙计不屑的笑了:“吹吧你就。你把自己说得这么能耐,为什么现在混得如此潦倒?你要真是有那本事的人,一定非富即贵,还得是修行之人才是。”
贾羽一瞧也是,他这个模样,哪像他说的那般了不起。
算命的说:“不错,我蒋某人正是修行中人。之所以落得今天这个地方,是因当年犯了师门戒律,被师尊废了一身修为功法,否则也不至于如此。而我现在没有饭吃,还得向小兄弟你讨要,是我无心去挣大把的银子,只想混得一餐算一餐,因为我功体尽失,已命不久矣!”他拿起筷去,慢慢去夹盘中菜肴。
贾羽知道,练过修行功法的人能延年益寿,少则添寿二、三十,多则几百上千岁也不死。而他也听说过,功体一但被废,修为尽失,那延年益寿的能力也会慢慢消失,沦为凡人,生死之数也就如常了,即便重新再修,身体恐怕也撑不了那么久的岁月。贾羽瞧他颜色,不似说假,何况他刚才所说皆是自己和众人闻所未闻的事,实无必要骗人。
算命的啃了个猪蹄,见贾羽已信,说道:“我不图你财,不图你物,只因我一辈子学的就是算命的本事,今天见你如此奇异的命格,就算倒贴你银子,我也非要给你算上一命不可,否则我这痒痒的心就静不下来。”
贾羽有些担心,怕害了人命,说道:“先生,你已经没了道行修为,再给我算命,不怕像之前给我算命的人一样,死于非命吗?”
算命的说:“他们会死,是因为他们的本事不到,我的能耐比那些人强多了,你只管放心。就算今天死了,也赖不着你,这些人都可为证。”
贾羽说:“那好吧,先生执意要算,那就请给我算上一算吧。”他怕摊上命案,还得让算命的留个字据,再让店里人做了见证,这才问道:“先生《六壬天算》一学,要怎么给人算命?”
“小兄弟你靠过来,且听我说……”算命的依着本门《六壬天算》之学给贾羽批起命相来,一番测算之下,他先是微惊然后是大惊,最后已经怔怔出神,坐在凳子上半天也没动。
贾羽还道他死了,想伸手去探他气息,他忽然又动了,手中又换了一个法子,说是以‘刺血为命’,替贾羽再算。
血滴如线,飞浮空中,拼成图案,这就是贾羽的命格图。可就在命格图半成之际,血滴忽然崩碎,散落一地。算命的嘴里发出‘咝’的声音,大喊讶异,又换了一宗‘通冥望幽’的方法给贾羽算第三次。这一次也不知他的法子成没成,总之就再无动作了,而是山眉紧锁,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弄影见他半天不说话,好奇问道:“先生,你算得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算命的不说话。
弄影过了会儿又问:“你是不是已经算完了,正在思考怎么跟我们说呢?”
算命的还是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弄影失了耐性,丧气道:“到底还要等多久啊?坐在这里太没意思了,再不说话我们可走了。”
算命的终于说话了,他道:“我算了,可是……不可说,不可说。”
贾羽不解:“为什么不能说啊?”
算命的不说话。
旁边伙计嗤笑:“闹了半天,还是骗人的。”
贾羽又问:“那有什么可以说的?”
算命的摇摇头:“什么都不可以说,你的命格,我一字也不能说,否则立死于当场。”
贾羽可不敢再问了,算命的是不是真的算出来了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死于当场他也不知道,可是以前确实死过两个,即便眼前这算命的是个骗子,那也只能当成真的。
弄影鼓起脸蛋不高兴了:“没意思,算了半天还是等于没算。少爷,我们走吧。”
“且慢。”算命的叫住贾羽,说道:“你的命格我的确已经算出一大半来了,可是实在不能说。因为我相术的修为还不够,道不出这天机。要能算出你完整命格,而且说出来告诉你,恐怕只有我师尊才能做到。”
弄影说:“可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能把你师尊叫来给我家少爷算一卦么?”
“我办不到。”算命说的很直接了当。
“那不就得了。少爷我们走吧,在这里耽误不少时间了。”
“哎!”算命的再次起身叫住:“我说了,我绝不白吃人的饭。你的命格我说不了,那我给你算算别的。”
贾羽问:“算什么?”
算命的说:“人的一生,无非前程、姻缘以及寿数。前程、寿数与命格相连太紧,那就算了,我给你算算姻缘。”
“姻缘……”贾羽还从没算过姻缘,因为没有哪个算命的给他算了,因此难免十分意外和好奇。再加上之前他才遭到悔婚,不免对此事颇为在意。
算命的再次指着凳子:“你坐下,我来给你算姻缘。”
一番姻缘算下来,算命的又坐着不动。
弄影不耐道:“怎么了,这也不能说啊?”
贾羽算得也烦了,这时见饭馆外面来了人,是他家杂货铺的伙计,进来对贾羽说道:“少爷,老爷来了,要找你。”
“那走吧。”贾羽不再理算命的,只当他是骗子,与铺里伙计离开。
算命忙起身喊道:“哎哎,我已经算出来了,还没说呢,别走啊。”
弄影本来跟着要走,听算命的这么说,又折返到饭馆道:“我家少爷有事儿,你跟我说也是一样,说吧。”
算命的点头:“那好。你家少爷命里大犯桃花。”
弄影心里硌噔一下:“桃花!是桃花劫还是桃花运?”
算命的说:“不是桃花劫,也不是桃花运,是桃花海。我这一辈子,给那么多人算过姻缘,就没见过哪一个有你家少爷命这么多桃花的。什么桃花劫,桃花灾,那是一片汪洋大海的桃花啊。”
“你……你不会算错了吧。我家少爷……”弄影压低了声凑上去说:“我家少爷定的娃娃亲,前些日子才被人悔了呢。”
算命的道:“你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也是桃花呀。你少爷命里什么桃花都有,将来还不知道会和多少女人惹上关系,你呀趁早放下这份心吧。”
“我……我放的什么心啊?”弄影红着脸说:“你什么意思啊。”
算命的笑着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你家少爷?打上一次在县城外的茶摊,我就看出来了。你若想他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那你趁早断了这个念想,找别人嫁了吧。他这命里头,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缘。”
弄影心里沉沉地,见算命的要走,急忙追上去问道:“先生先生,那能不能给我家少爷改改运,不……不要他有这么多桃花?”她难受得紧,想到将来少爷左拥右搂,家里头姬妾成群,急得眼泪儿都快下来了。
算命的摆摆手:“改不了。他的命我都算不全,怎么改?何况他的格命异于常人,实乃……总之他的命和运都动不得,动了就要有灭顶之灾。”
杂货铺里,贾青山来找贾羽还是因为他的亲事。原来自从解除婚约的事传出去后,外边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当初这婚约定下的时候,上任知县和本县几个有名望的人是做了见证的,现在婚约解除,消息自然流传得快,说是贾家配不上孟家这婚事才没成。
本来这也没什么,人家家势大,贾家只是个小商人,忍忍气,受些闲言碎语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两天又传出个消息,说是宣州府胡家公子看上了孟家小姐,孟伯均孟老爷早就私下里把这门婚事许定了。这一来看贾家笑话的人就多了,贾家是个商家,平日里待客应酬,见的人多,都是场面上的人,听他们笑说起这事,自然脸上无光。虽说孟府这事做得不地道,看笑话的人也多,可是孟家的人说是两个孩子的八字命相不合,如此一说大家自然联想到贾羽那灾星祸胎,害死人的命相。说孟家不好的人也就慢慢没有了,对着贾家指指点点的人倒是越来越多,更传出话说贾羽这孩子说什么也不能将女儿嫁过去,否则全家遭殃。
贾青山和夫人媚娘听说这件事后气得不行,一是气市井流传闲言碎语,更是气孟老爷太不地道,这么快就把女儿许给别人。因此媚娘非要给儿子寻一门好的亲事,止住这流言蜚语,她已经托好媒婆去找,现在媒婆正在家里,等着看看贾羽的模样,好去寻个门当户对的。
贾羽听着这事心烦,但他不能不回去,回头见弄影失魂落魄的进到铺子里,上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弄影摇摇头,低头不语,贾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回到家里见了媒婆,媒婆又是夸又是赞,说保准给贾公子寻个好姑娘。贾羽见娘亲总算是安了心,自己的心也就放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