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媒在家说婚事
一回到家，就见娘亲果然陪着赵媒婆在院子里等着。赵媒婆见到贾羽，就一个劲的当着媚娘的面夸她儿子好，说这也好，那也好，没有一个地方不好，还说这桩婚事一准能成。
媚娘十分高兴，谁听了别人夸自家儿子会不高兴呢，便说：“这桩婚事就多多拜托赵婆你了。”
赵媒婆满口子答应，笑眯眯地看着贾羽，又聊了一会儿这才离去。待媒婆走后，媚娘叫儿子坐来身边，从桌上拿起一幅画轴说：“羽儿你瞧瞧，这陈家姑娘画得多可人啊。”
贾羽满脸的不高兴，说：“再可人也是画里的人，不是真的。”
媚娘听了不悦道：“你这孩子，就不能让为娘的少操点心？”
贾羽说：“你若不操心，叫孩儿自己去找就好了。”
“你……你真是讨打！”媚娘气着张脸，对儿子不配合的态度很是不满。
贾羽真怕娘亲气坏了身子，服软道：“那明天我去陈家见一见还不成吗？”
“这还差不多。”媚娘展笑颜开说：“乖孩子，明天好好打扮一番，叫陈家人挑不出你一丁点不好来。”
贾羽心奇，问道：“娘，你和爹为什么非要逼着孩儿这么早成亲呀？别人家很多都是过了十八才成亲。”
媚娘说：“那是县城里的人，老话说村里的孩子早当家，你马上就快十六了，该是成亲的时候了。你瞧附近几个村的少年，只要不是没毛病的，哪个不是十五六岁就娶媳妇了？”
贾羽只好道：“娘，你理儿多，我说不过你。不过大哥二哥还没成亲呢。”
媚娘峻着眉道：“你甭管他们，他们有自己的娘，用不着你来关心，娘操心的是你。等你成了亲，你爹自会操烦你两个哥哥的事，你只管着自己就可以了。”
在这家里，从来都只有媚娘说了算，贾重山的两个妾室的地位低，只能看她脸色做事。她若要自己儿子先成亲，两个妾半个不字儿也不敢说。
到了晚上，弄影喂完她养在院里的猫回来，洗净了手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还未歇下的贾羽说：“少爷，你怎么还没睡着呀？”
“外面青蛙叫，吵得心烦。”贾羽架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心里即有点紧张，又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不想随便找个女孩成亲。
弄影知他心思，柔声说道：“少爷，夫人也是为了你好。我听下人们说，其实夫人是想早点抱孙子。她怕……”这话她没说下去。
贾羽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胡说，哪个家伙乱嚼舌头，我娘好好的，怎么会怕……怕那什么。弄影你快说来，我去教训这说胡说八道的人！”
“少爷你别生气，是有人这么说来着。”弄影道：“少爷，你要是为了夫人好，就该从了她的心愿才是。”
提到这事儿，贾羽发不起脾气了，又倒在床上叹气。心里是想了又想，思了又思，想来想去若要娘亲能开心，也只有依照这意思去做了。也正是如此，他才更加烦恼。
弄影没办法，只有看着少爷发愁，吹了灯睡觉去了。
转过天来已是日上三竿，贾羽却迟迟没有起来。一是因为昨天没有睡好，烦恼了一晚上，二是因为不愿意起。可再不愿意起，还是不得不起，他娘亲媚亲已经派人来催三四次了。
洗漱之后没精打采的来到院子里，但这件事始终躲不过的，只能随意吃了点东西，便准备随说媒的赵媒婆去陈家相亲，若是相中了，便要准备纳彩提亲了。不过这相不相中还不是早已注定了么？
从中午到下午，不到两个时期，贾羽就回来了。媚娘一直在屋里等着，一听下人说儿子回来了，赶紧下楼来问怎么样了。
贾羽只是低着头摇头不语，脸色难看已极。媚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儿子不肯说，只能干着急。这时赵媒婆跟着来了，媚娘连忙上去问赵媒婆。
赵媒婆可惜的叹道：“唉！也不知道那陈家是从哪儿听到的风，听说……听说你儿子是害死人的灾星祸胎，说什么也不肯将女儿嫁给你儿子，还将我们给轰出来了。”
媚娘听了勃然大怒：“哪个家伙给我造谣，在背后说我儿子是非……咳……咳咳……”她气得直咳嗽，气都快喘不上来。
贾羽赶紧上前扶着娘亲，扶着她背道：“娘，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好一会儿媚娘的气儿才喘匀了，对贾羽道：“儿呀，你莫着急，也莫放在心上。为娘的定给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娘，你还是别说了，我……”
这时候院外头来了好几个人打头一个是个婆子，后面跟着几个抬东西的人，赵媒婆认得这个婆子，说道：“哎哟，这不是王婆子吗？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王媒婆脸上笑得跟朵牡丹花似的，手里抖着把小扇说：“是赵婆子呀，你说我上这儿来干什么？当然是来提亲的呀。”
“提亲？上这儿来提亲？”
“可不是嘛。”王媒婆呵呵笑道：“我呀，是替陶家陶老爷请我上门提亲的，提亲的对象就是贾家的少爷。哟，眼前这位俊后生，就是贾羽贾公子吧？”
“正是我。”贾羽忽然反应过来，问道：“你提亲的对象该不是我吧？”
“呵呵呵呵呵呵……”王媒婆笑得更灿烂了，扇子在贾羽身上拍了一下道：“当然是你，自然是你，除了你这贾公子贾少爷，谁还能入得了陶老爷的眼，做他老人家的乘龙快婿呢？”
贾羽和媚娘具是惊讶。媚娘让丫环搀上前问道：“陶老爷，哪个陶老爷？这附近我不知有哪个陶老爷啊。”
王媒婆笑着说：“还有哪个陶老爷呀，当然是陶家庄的陶老爷呀。”
媚娘又问：“可是陶家庄的陶礼陶老爷？”
王媒婆一挥扇子说：“不是，是陶恩春陶老爷，陶礼是陶老爷的二儿子。”
媚娘大吃一惊：“陶老爷要向我们家提亲？”
“可不是嘛，就是向你们贾家提亲，看中的是你家三公子贾羽呗。”王媒婆又说：“贾夫人，你看我都站在院门口说了半天了，也不让我们进去坐坐吗？”
“快请进，快请进。”媚娘赶紧叫下人将外面的人都请进家来。赵媒婆一看陈家的媒没说成，现在又来了一个更厉害的陶家，也不急着走了，跟着进了门去。
王媒婆带来的几个抬东西的下人以外，连保山也跟着来了。保山，就是保这桩媒的人，所谓三媒六证，男方一媒人，女方一媒人，还得有个中间的保媒，保媒的还得是个有份量的人。
入了客厅，茶水沏上，王媒婆说：“贾夫人，你别看我们来得急了些，却是诚心诚意的，你看陶家让备上厚礼都带来了，足足有一千两银子和茶碗用具呢。不说是纳彩，只是一份礼物。”
媚娘讶异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说媒的，只是不知陶家为何这样急，连保人都请来了。”
王媒婆笑道：“怎么说媒还不只是个形式嘛，贾夫人要来正经的，咱们就按六礼来办也成。眼下只不过是陶老爷让我这婆子先来看看，刚才一瞧，你家公子还真是不错，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贾夫人漂亮生的儿子也俊。”
媚娘一时倒不清楚陶家是什么意思，问说：“那陶家老爷是什么主意呢？”
“嗨，还能有什么主意啊。”王媒婆说：“陶老爷是一早就看中你家小公子了，临行前亲自跟我交待一定要说成这媒。陶老爷的意思，他那最小的女儿是非你家公子不嫁。”
媚娘忙问：“陶老爷的小女儿年龄多少了？听说陶老爷年纪很大了吧。”
王媒婆道：“陶老爷年纪多大我说不准，但陶姑娘今年芳龄十五，与贾公子正好登对。”
媚娘听说如此，稍稍放心了，若是陶老爷的女儿比羽儿年纪还要大上许多，她可不干。其实她不明白的事陶恩春陶老爷为什么会突然主动上门提亲，这般着急。陶家庄离青田村甚远，陶老爷又怎么会点名找上他们贾家。要知道陶家庄的陶老爷祖上可是非同一般，虽说后来家道中落，到了陶恩春这一辈已是今非昔比，可是瘦死的骆驼必竟比马大，再比不了从前，在这小地方也是一方大富大贵之家。陶贾两家家世比起来，那可是天差地远，没得比。因此这主动上门提亲的事，就更叫媚娘奇怪了。只是她问了王媒婆半天，王媒婆也说不清楚，只说是陶老爷非要说定这门亲事，但见这媒婆支支唔唔的样子，怕是故意不说。
媚娘可是个精明人，否则也做不了这一家真正的主事。她见王媒婆不说实话，就更不肯亲易答应这门亲事了。她虽盼着儿子早日娶妻，可不想儿子娶个不好的，万一是个鼻歪眼斜，或是有隐疾的姑娘可不是害了儿子一辈子。
王媒婆见她迟迟不肯答应定下这门亲事，也很着急，好听的话都说了，只好将那不好听的，也就是贾羽被传言灾星祸胎的事拿出来说。
媚娘一听就不高兴了，板着脸道：“我儿子才不是什么灾星祸胎，你要说这话，就趁早离开！”
“哎哟别别别，算我说错话了。”王媒婆扇了自己一嘴巴子，想了半晌，只好说道：“好吧，我王婆子就给你交个实底吧。陶老爷之所以急着嫁女儿，是因为他这女儿呀……说得不好听点，也跟你儿子一样。”
“跟我儿子一样？怎么个一样？”
王媒婆抻着身子凑上前小说道：“陶老爷的小女儿陶瑟瑟以前说过两门亲，可这两门亲都黄了。一门是以前许下的婚事，本来是去年过门的，结果在过门当天男方家的儿子就突然发厥心痛暴毙死了。邻里都奇怪，男方家的孩子以前从来没犯过厥心痛，怎么突然就在成亲当天发病死了呢？这事没成之后，陶老爷又订了一门亲，可是事情也是巧了，男方在去陶家迎亲的时候走在街上，突然有栋正在修葺的楼塌了，当时就把人给压死了。有了这两村事，打那以后人人都说陶家小女儿是克夫命，谁娶谁死，命里犯孤星，注定孤独终老，没人再敢答应陶老爷提亲。”
媚娘听完这才明了，冷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王媒婆说道：“可不就是因为这样嘛。不然以陶家家世，怎么能看上你们贾家？所以我才说，你家小公子与陶家小姐天生登对，反正贾少爷和陶小姐不都……不都那什么嘛，你懂的，就是这么个理儿。”
媚娘有些不大高兴道：“什么理儿啊？怎么就天生登对了？我儿子才不是灾星祸胎，那都是别人胡说的，和陶家姑娘害死夫家不同。”
“哎哟！”王媒婆急着道：“贾夫人，你可不能这么说呀。这灾星祸胎，孤星犯煞可不就是别人胡说的吗？您别把自己儿子摘干净了，反过来倒打别人一耙呀。我跟你说贾夫人，陶家这小姑娘好着呢，人长的漂亮不说，又孝顺又贤惠，还知书达礼，可不是哪儿都找得到的。”
媚娘冷然道：“那我倒不稀罕，可别害死了我孩儿。”
王媒婆气了：“贾夫人，您这话可说得不厚道。您儿子是人，别家闺女就不是人了？天底下没有您这样的呀，知道您心疼儿子，可也没有非要贬损别人的。”
媚娘一想自己这话确实说得过份了，就不再说什么了。
王媒婆见这婚事不好说下去，可她受了陶老爷重托，不能不说下去，想了想，又道：“别人怎么想咱不说，就说你相不相信什么克夫一说。你要信了，那你儿子同样是个祸胎灾星，你要是不信，也就没有这一说了。人家陶姑娘还是黄花大闺女，没过别人家门呢，怎么就算是克夫了？”
乡里人迷信，克夫一说最是禁忌，说实在的王媒婆自己也是相信克夫这一说的，只是她替人说媒，那还不得替人将克夫的名声洗干净。
媚娘听媒婆这么说，心里生气，可她不能反驳，若是认了陶家姑娘克夫这一事，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儿子是个祸害了？
王媒婆向赵媒婆使了使眼色，赵媒婆会意赶紧帮着劝。
这时候，在旁边房间听了半天的贾羽忽然走出来说道：“娘，这门亲事我应下了！”
媚娘正想着该怎么推脱，忽听儿子一言，吓了一跳。两个媒婆却是大喜，连忙围上来说：“哎哟贾少爷呀，你可真是晓事，这陶家姑娘好呀。好得很呐。”她俩圈着贾羽说陶家姑娘的好。
这陶家姑娘赵媒婆听说过可没见过，她之所以帮着说话，那还不是为了这份媒钱。此事若得成，陶家少不得赏赐钱。
媚娘生气道：“羽儿，你说什么？不可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言乱语。”贾羽说：“陶家姑娘克夫我不信，纵然她克我也不怕。今儿个我就认下这门亲了，娘你不是让我早日成亲吗，现下岂不更好？”
媚娘心急道：“羽儿呀，你可别一时冲动，意气用事啊。”
贾羽却是挺直了腰板，毅然说道：“孩儿是逞一时意气，却也是真心话。今天我去陈家被赶出来，你可知他们是用什么眼神看我？只把我当害人的魔鬼一般，轰都轰不及。那陈家人对我厌弃的嘴脸，我现在还历历在目，娘你叫我如何受得了？还是娘你忍心让孩儿以后为了娶妻之事，再被人当蛇鼠一样赶出门，让孩儿再去受更多的厌恶？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取了陶家姑娘，至少不会因为这事儿两相厌弃！”
贾羽说的这些话，字字透入媚娘心中。外边流传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过，甚至她听的远远比贾羽自己知道的要多，那些冷嘲热讽，闲言碎语平时她装作没听到，可实际上却像一颗颗钉子一样，钉在她心中。她疼爱儿子更甚己身，又怎会愿意自己儿子受那般白眼与屈辱，虽说没有看见陈家人赶她儿子时的情状，是什么样子是可以想象到的。念及至此，她无奈只能答应儿子，应下了这门亲。
如此一来，可以说两家人皆大欢喜，至少两家的媒婆是欢喜的。王媒婆又说了一会子话，便急急向陶家庄报喜去了。媚娘虽然应承下了这门婚，可心内还是害怕，害怕克夫这事是真，那可如何是好？
鸟喳喳，心绪乱，清风不解愁，彤阳斜坠映粼波，情往何处流。
贾羽满肚心愁坐在溪水边，心中怎能不愁。
“少爷。”
“弄影啊。”
弄影在柳树下，他身边坐了下来：“少爷你真的想好了要娶陶家的小姐？”
贾羽不说话，因为那是他的愿，也非他的愿。
弄影见此，替他烦忧：“少爷不愿随意寻个女孩家成亲，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贾羽望着溪对岸的总角小童在菜地里、林荫间戏嬉捉蝉踢键子，一番愁滋味再上心头，道：“早也为难，晚也为难，迟早为难，不如现在为难，免得日后再心烦。”
“少爷是打定主意要娶陶姑娘了？”
贾羽叹道：“她应该也是可怜人，男子还好。她一女子两次出嫁都因夫家身死未成，不知多少闲言碎语在她背后指着她骂呢。”
弄影说：“同情是情，却不是爱。”
贾羽莞尔，回头看着她道：“只要陶家能同意我纳你为妾，其它的也就算了。”
弄影小脸一红，低头道：“好端端的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
贾羽笑道：“你便是我心中所爱，我怎么能不说你？”
“少爷尽说昏话。”弄影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甜如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