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最后的微笑
父亲的笑容已经在脑海里慢慢模糊了，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的讨厌他，渐渐的害怕他，只想快点长大，然后永远的摆脱他的束缚。当我终于从家里逃离出来，我很高兴的笑了，为获得自由而高兴，同时我也哭了，我没有父亲了，从此在这世上只有我孤身一人，幸福或者不幸都与别人无关。我告诉自己，那样的父亲不值得我思恋，可是有时候，我还是回想起小时候他喂我吃饭的样子，那时候，我们一家人真的很幸福，只是那幸福再也回不去了。
雨还在下着，从早上开始一直下个不停。本来拥挤的街道显得更加狭小了，不停有刺耳的喇叭声传来，还有一些抱怨声，争吵声，雨似乎也平复不了人们焦躁的情绪，反而更增添了几分不安的气氛。
突然一声尖叫声传来，不少人围了上去，撑着伞，人们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那个中年男子，他身边站着一个呆若木鸡的小男孩，眼神空洞，嘴巴张得大大的。
“小琪，你没事吧。”一个女人慌忙的从人群里穿过，手里刚买的蛋糕滑落下来，看到儿子的瞬间，她抱住儿子哭了起来。刚刚那一瞬间，她差点就失去自己的儿子了。
“快叫救护车吧！”
“肇事司机已经逃逸了，快点送他去医院。”
“真是可惜，看他也才四十岁的样子，大概活不了了，流了这么多血。”
………
人群里传来各种声音，女人准备带儿子离开这里，这么血腥的场面毕竟对小孩子不好，可是儿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眼睛一直看着躺在血泊中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抱起儿子，就在这时他终于说话了，眼泪也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妈妈，是这个叔叔救了我，是这个叔叔救了我………”
救护车终于来了，女人和小孩一起上了救护车，看着救了自己儿子一命的恩人，她心里充满了感激，抱着儿子的双手还在不停颤抖着。
随着救护车离开，警察也在现场做了一些调查，似乎没什么有用的信息，雨太大了，没有人看清楚那辆车的样子。警察离开以后，街道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只有雨还在肆无忌惮的下着。
“葵，怎么呢？”林梓焱来到厨房，刚刚他好像听到葵的叫声了。
“没什么，只是手有点受伤了。”北堂葵放下刀，手指上血还在流着，那一瞬间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莫名的疼痛着。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看。”林梓焱拉起葵的手，她的手指上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血流了很多。
“我给你包扎一下，以后还是我来做饭好了，看你除了拿笔什么也那不好。”有些抱怨的，林梓焱来到储物间了，从急救箱里拿出纱布和碘酒，帮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
“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伤口有点深，感染了就不好办了。”
“不用了，不要紧。”北堂葵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会不要紧，伤口再深一点你的手指都断了，还想画画就现在和我一起去医院。”林梓焱拉着北堂葵出门，雨下得很大，他一边打伞，一边拥着葵，拦了一辆出租车。
还没到医院，北堂葵接了一个电话，感觉很复杂，“师傅，改去新雅医院，越快越好。”
“怎么呢？”看见她的表情有些不对，林梓焱问道，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北堂森出车祸了。”挣扎了很久，她才说出这句话。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林梓焱握紧她的手，两只眼睛像星星一眼明亮而夺目。
来到医院以后，北堂葵一直坐着没说话，脸上也没表现出那种悲痛欲绝的表情。林梓焱陪着她，一直也没说话，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也都是徒劳的，所有的一切只有在自己经历过才会懂得，不管葵怎么恨她的的父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也是对她自己的一种折磨，毕竟父女的血缘关系是无法改变的。
李菲渊着急的在门口走来走去的，手术已经进行六个多小时了，还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他出事的消息，她才知道自己还是那么的爱他，即使当初他那样的不信任自己，她含恨离开，现在她依然爱着这个人，这个曾经说过要给她幸福去亲手将它毁灭的人。
北堂宸脸色苍白，虽然没有母亲那么着急，但她的两只眼睛都哭红了，最后哭的累了，趴在白浩淼的怀里睡着了。
遇到这种事，而且还是两次，白浩淼还是很担心宸的，当初父亲车祸去世时，他饱受着内心的谴责，父亲是因为他才被撞死的。宸和她的父亲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自从她的母亲出院以后，她没有那么恨父亲，慢慢的关系逐渐好了起来，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有什么恨是可以取代爱的。
看着对面的葵，他的心又开始疼痛起来，一直微笑着，他似乎也累了。从简单的关心她开始，他对她的感情也慢慢的加深，看见她笑，他会很开心，看见她哭，他会莫名的心疼，每一次看到她受伤，他比她还难受，他保护不了她，所以他努力着，付出了那么多，希望使自己慢慢的变强，希望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她，可是现实是残酷的，离开她的同时，他也伤害了她。
“砰”的一声，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李菲渊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恋人，眼泪终于抑制不住流了下来。
“葵儿，葵儿……”北堂森微弱的声音传来，断断续续的。他知道自己已经快不行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做的只有向女儿赎罪了。
“病人想见一下北堂葵，他的时间不多了，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就尽快说吧。”医生面无表情的说道，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初的感觉也淡了下来，作为医生，从一开始，他就有那样的觉悟。
“我是北堂葵。”北堂葵走了过去，表现的很平静，似乎此刻里面躺着的那个人不是她的父亲。
走到父亲病床前，看着奄奄一息的他，北堂葵还真有点不习惯。从小她就仰望着父亲，现在这个男人也已经老了，似乎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父亲，他曾经英俊的面容有一种历经沧桑的感觉，鬓角多了几根银丝，皱纹也多了起来。
“葵儿，对不起，我知道是我错了，现在我快不行了，你能原谅我吗？”北堂森说道，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她不听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不会原谅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即使是下辈子，我也不会原谅你，我对你只有恨，就像当初你对对我也一样。”无情而冰冷的声音从她嘴里传出来，没有一丝怜悯，一丝感情，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葵儿，对不起，即使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北堂森停顿了一会儿说道，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他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太晚了，父亲的形象早就已经被他自己破坏了。
“不要以为死了你就解脱了，这辈子你欠我的永远也还不了。”北堂葵抽出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毫无留恋的走了出去。
北堂宸走了过去，紧握着父亲的手，感受着这个给她生命的人最后的温度。眼泪又流了下来，热热的，咸咸的，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宸儿，不要哭，要勇敢。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不管是你还是葵儿，我都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伸出另一只手，他笨拙的擦拭着女儿的眼泪，手微微有点颤抖。
“您是一个好父亲，回国后您的努力我都看到了，我并不后悔有您这样一个父亲，下辈子我还愿意做您的女儿。”北堂宸看着父亲，小时候她很羡慕别的小孩，看到父亲以后，她有些高兴却也有点失望，她对父亲有过很多的幻想，只是那样的父亲太平凡太普通了。
“谢谢你，宸儿。”北堂森看着女儿，眼角有泪水流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太容易猜忌了，不相信菲渊，他们一家人现在应该很幸福。
“菲渊，对不起，我没能给你幸福，你一直都是那么优秀，而我太平凡也太普通了，我一直都害怕失去你，最后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你一定要幸福！”手落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内心那么的不舍，可是上帝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
“葵，葵……”他还在叫着女儿的名字，挣扎着，他睁开了眼睛。
北堂葵从门口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泪水落了下来，为什么此刻她会这么痛苦，那样的人不值得他哭，那么不负责任的就这么离开了，什么也没做，还没获得她的原谅就离开了。
“葵儿，我知道你已经原谅我了，可是我真的要走了。”微笑了一下，他彻底的闭上了眼睛，恍惚中他看到了第一次他和菲渊相遇的情景，葵儿第一次喊他爸爸的场景，还有宸儿陪他一起吃饭的画面，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似乎触手可及，却又是那么的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