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七章 阿史那思摩的客人
河东才是晚秋时节,但塞北已有寒冬气息来袭。
天气有些冷,真珠可汗夷男和二王子突利失,以及一众薛延陀贵族正在大帐里议事。
一年时间,薛延陀遭遇了很大的变故,去岁因为大唐使臣出使薛延陀“失踪”事件,薛延陀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大王子大度设殒命,以此向大唐谢罪交代,从而换得暂时的平安,一年时间在忐忑不安中度过。
大度设死了,突利失的地位自然就突出了,尽管有妻妾又给夷男生下了一个儿子,但年纪还小,能不能长大还不好说,资质就更不要提了。如今突利失是唯一成年的王子,不出意外仍旧会是薛延陀当仁不让的继承人,所以突利失少不得意气风发。
此时此刻,他们正在讨论一件大事,突利失昂首挺立道:“父汗,吐蕃人的提议很好,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没错,今日所议之事盖因有吐蕃使者前来,邀请薛延陀一道讨伐唐朝。也不知是因为去岁的事件仍旧心有余悸,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可汗夷男对此有些疑虑,但以突利失为首的一批人却格外赞成。
“父汗,吐蕃人已经出兵松州,现在唐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引到了西南,据说关中已经有五六万府兵南下,说明他们腹地空虚,正是我们出兵的大好时机。”
突利失道:“千载难逢的良机,只好击败了唐人,我们就能恢复昔日颉利时期的盛景,成为东方草原上的霸主,父汗您还等什么呢?”
“有把握一定能胜吗?”夷男终于不得不开口,问出了一句疑问,先虑败后虑胜倒也符合兵法规则。
“胜的机会很大,毕竟关中空虚,若我们能一举击溃北方防线,便可直接南下入关中,直取长安。取了了李世民的狗命,为大哥报仇。”
突利失很会说话,虽然当初和大度设矛盾重重,甚至最终逼死大度设也有他的份,但此刻还是打起了感情牌,因为他知道父亲夷男对于大度设的死多少有些耿耿于怀,是有惋惜和报仇之心的。而且打起为大度设报仇的旗号,也能调动许多薛延陀百姓的仇恨勇武之心,汉人有句话不是说哀兵必胜嘛。
果然,夷男心动了,迟疑道:“说的没错,但唐军的北方防线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撕开,灵州与李道宗、河朔有阿史那思摩,并州与李绩,哪一个都不容易突破。”
突利失笑道:“父汗说的是,若是正面对敌,哪一个都不容易突破,但如果他们之中有人倒戈帮我们……”
“你是说……”夷男迟疑道:“你是说阿史那思摩?”
显而易见,要说这三位之中有人可能倒戈,只能是阿史那思摩,这个不难推测。
李道宗是大唐宗室,李绩则是忠臣猛将,都没有倒戈的理由。而阿史那思摩虽然改姓了李,还被唐朝册封为郡王,但骨子里他仍旧是突厥人,与大唐并非完全意义上的自己人。
作为昔日的突厥王子,突利可汗的弟弟,难道就真的全心全意归顺了唐朝?如果说在武力面前不得不低头,那么当有一天有机会可以摆脱这个压力的时候,阿史那思摩会不会动心呢?
突利失笑道:“父汗,儿臣与长安的一位贵人联系上了,他不服气李世民,和阿史那思摩私交很好,愿意帮我们联系。只要说服了阿史那思摩,我们便可以甩开李道宗和李绩,直捣长安。”
这么一说,夷男也有些许微微意动,显然这个提议如果能实现,确实有很大的吸引力。
“只要拿下了长安,擒杀了李世民,中原天下必乱,到时候我们能获取大片的土地,将长安府库里的金银财宝全部搬回草原,还能俘获无数漂亮的中原女子。”
突利失这几句话一说,顿时引起一片附和起哄之声,显然是说到了一众草原部族首领的心坎里去了。
“那好,你着手联络阿史那思摩吧,只要他确定相助,为父亲率大军南下。”夷男是答应了,但这个说法让突利失微微有些失落。
父汗还是要自己亲自率兵,而不是让自己率兵南下,多少还是有点防备的意思吧,唉……
……
东边突厥以前主要以阴山附近为根基,其疆域广阔,最兴盛的时候几乎占据了整个北方草原。
但自打十年前被大唐击败之后,突厥人的地位和形式一落千丈,尤其是前几年完全是处于被压制状况。
直到薛延陀兴盛的这几年,为了拱卫北方边疆,在大唐和薛延陀之间设置缓冲地带,这才有所松动。
给阿史那思摩封了个郡王,让其率领薛延陀旧部,在黄河两岸扎营放牧。几年下来,也恢复了一些元气,聚集了一些力量,不过一直以来没有什么大的作为。
因为李道宗和李绩一左一右一直紧紧盯着他们,因此一直不敢有什么异动。加之执失思力,契苾何力等部族首领都成为大唐贵族,尤其是执失思力还是驸马,也大大分化了阿史那思摩在突厥人中的地位和权力,所以只能乖乖做大唐的臣子。
不过要说阿史那思摩完全没有野心,那恐怕也未必,毕竟都是王族出身的子弟,草原上昔年的雄鹰,怎么会乖乖臣服于异族皇帝呢?虽说李世民身上有胡人血统,但他现在毕竟是汉家王朝的皇帝。
如果可以,阿史那思摩也希望能有所作为,不说恢复昔年颉利可汗在世时的盛景,至少能够脱离大唐,至少像薛延陀一样独立于草原。
只是苦于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但是忽然有一天,有个人走进来他黄河岸边的定襄牙帐。
定襄位于白道之南,黄河以北,数年前阿史那思摩奉命率领十万百姓,四万兵马和九万马匹见牙帐于此。
几年下来,附近的草原部族前来归附,已经形成规模相当之大的部落。这一日,初雪首先光顾了定襄草原,阿史那思摩少不得外出巡视,查看部族过冬准备情况,干草、柴薪和帐篷等是否周全。
没想到刚回来,便有亲信侍从前来禀报:“王爷,有客人到访!”
“何人?”
“一个从长安来,一个从草原来……”
“嗯?”阿史那思摩微微一惊,这个情况有些反常,很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