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抱病在床(上)
一帘丝质白帐,一张宽敞的大床,一席柔软的被子,还有第一个进入眼里的,那个被刷的雪白的吊顶。
忽然有些头疼。
他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朦朦胧胧的,就像刚刚睡醒似得。空气里有浓浓的药香味,主人十分有心,还燃了安神香以冲淡药味,可是这药味实在是重,安神香虽然一刻不停地向外散发香气,无奈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他这是在哪里?一想问题他大脑又是猛的一抽,就像是电流通过一样,又酥又麻,他差点就叫出来,然而这声叫最后只化成喉咙里一个微不足道的颤音。
疼痛之后,他忽然就有了一丝倦意。刚刚睡醒就产生倦意实在有点儿说不过去,自己原来的失眠刚刚有些改善,却陡然变成了嗜睡,实在是,实在是……
他一个错神,眼皮重重地吻在一起,睡着了。
一只手附在他的额头上,半晌,那只手从他额头上移开,一个男人的声音缓缓:“又睡下了,下次醒来就该生龙活虎了吧?!”
他是如此虚弱,竟然没有发现屋子里是有人的,而且还是两个人。
另一个男人靠着窗边的桌子坐着,翘着二郎腿,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时不时地衔起桌子上的瓜子送进嘴里,咯嘣一声咬开,然后浑不在意地:“是吧,也不知道小月费那么大心思救他干嘛。”
床边的男人怪异地看着他,忽然无奈摇了摇头:“你也就敢在背后这样喊帮主的名字吧?!”
“谁说的?”瓜子刚刚放到到嘴边,他忽然拿下来理直气壮解释道:“我当着她面儿也这么叫好不好?”
那人笑了笑:“你这么担心帮助怎么不去看看她?她现在不也很虚弱么?”
嗑瓜子的动作一停,眼神不由自主就萎了下去,有些抹不开面儿的:“你又不在,我在旁边又有什么用。”
“我可不一样。”那个男人看着他道:“我是公事公办,是教主叫我照料他的。”
嗑瓜子的站起来凑过去瞧了瞧床上睡得香甜的病人,一边伸出手掌摊开一堆瓜子给另一个男人一边好言劝慰他道:“你看看,这个家伙结实的很,如今已经读过危险期不打紧了,你没事就去小月那里看看呗!”
那个男人恍然看着他,伸出手指着他苦笑地:“原来你缠着我就是为这事啊?”
“呵呵。”嗑瓜子的扔进嘴里一粒瓜子,咯嘣一声咬开然后笑目看着他,一个飞眼递过去:“你懂我哈!”
嗑瓜子的这个男人叫魏文书,二十余岁,是赤月教掌管文书起草的一把手,虽然不见得文采多高,而且那一副懒散的的样子和印象里那些柔弱忧愁命途多舛的失意文人更是大相径庭。可能是赤月教知书识字的人太匮乏,大家普遍觉得自己的文采难以胜任,而偏偏魏文书这样一个稍稍有些识字的能耐而且脸皮又足够厚并勇于向困难挑战的人出现,这才导致魏文书这样的人都能谋得一个文书的职位,这可谓是时势造英雄啊!
另一个和他说话的瘦弱男子叫吴天策,大家可不要被这个名字给误导了,其实他并不是一个习武之人,这有点儿对不起他这个响当当的名号。不过他弃武从文习得一手极妙的岐黄之术,年纪轻轻便号称“悬壶金丹”,是个无需任何预约拍片验血验尿,只需望闻问切便能一针见血的名医,一套程序下来要么让你花些银子竖着走,要么一分钱不花横着走,不过这世界上基本上没有他看不了的病,如果真有他看不了的,那么你也不用另寻高明了,抓紧时间想吃点儿啥吃点儿啥吧!
吴天策本来被何怜月吩咐要看好凤长鸣,可是何怜月也受了重伤,魏文书担心何怜月,所以这才软磨硬泡要吴天策去何怜月那里照料。
“你就说的这件事啊?”吴天策无奈看他,顺手拿起一边的抹布擦了擦手,低头慢悠悠地:“教主她失血过多,我也只能给她弄些补血的东西,其余的我也是没办法,这东西着急不得,需要慢慢自行调养。”
魏文书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煞有其事地琢磨道:“你说把我的血分给小月怎么样?”
吴天策一愣,斜斜地睥睨着他,半天径直走开:“没戏。”
“怎么?”魏文书跟上去:“怎么就没戏了,给个理由先啊?”
“你血脏。”吴天策冷冷的。
魏文书:“……”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屋子里这才完全平静下来。
屋子里的药香夹杂着安神香一起涌入病人的大脑里,安抚着他那跟紧绷的神经。
凤长鸣再次醒来的时候,味道依旧,只是脑袋已经不似当初地那样疼。他眼神空洞,瞧着头顶雪白的墙壁愣了片刻,然后猛地想坐起来,不料长时间的躺姿已经让他的腰习惯了,这一起竟是有些吃力。
“你醒了?”隔着一道白色的纱帐,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不识得这个声音。顺着这个声音望去,他的身影朦朦胧胧地,他吃力地拂开了帘子的一角向那人瞧去,那个人正翘着腿靠在围子床上看书,凤长鸣有点儿不知所以,询问地开口:“你是……”
啪!他把书扔在手边,似有若无地瞧了他一眼,起身道:“吴天策,我是赤月的大夫。”
如此能耐却只说是一名大夫,实是谦虚。
凤长鸣有些纳闷,喃喃道:“我怎么……”他看了看双手,又十分痛苦地捂住头使劲摇了摇,难以置信地:“……怎么会在这里?”
“你中毒了!”吴天策起身慢吞吞地穿鞋子,又在凤长鸣错愕的眼神里缓缓:“玄妃剑的毒,毒液是教主的血。”
凤长鸣兀自想了一想,他只记得他和梁帧一起跟着赤月的队伍回山,可是记忆只有一半,在这不完整的记忆中他只记能勉勉强强记到这里,凤长鸣忽然一惊:“梁帧呢?他在哪里?”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孩子么?他被我带到别处去了,我不喜欢外人离患者太近,会妨碍我治病。”
他起身走到煎药的台子前将温着的药倒出一碗,黑色的浓汤带着冲天的刺鼻气息,吴天策对药早已熟悉,一点儿抗拒的表情也没有。他平稳地端着这碗浓汤径直走到凤长鸣面前,拂开帘子递给他:“嗯,给你药。”
凤长鸣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却没有急着喝,而是十分不敢相信地:“你说我中了毒?可是我并没有发现她对我施毒啊。”
吴天策看着他笑了笑:“虽然我没有亲临你和教主的打斗,不过我想你一定看见教主的两柄剑了吧?你胸口一处伤,腰部一道伤,脖子一道伤。这其中一定有被那柄红色玄妃剑造成的伤口吧?”
凤长鸣愣了愣,他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猜的的确不错,于是肯定地点点头。
吴天策继续道:“那柄红色玄妃剑的本体其实是教主的血液,是被玄妃剑的剑气所积压锻造才会形成一柄与其一模一样的剑,它刺到你的时候自然也顺便将教主的血留在了你的身体里。唔,也不能说这是一种毒,反正被红色玄妃剑所伤的人都会十分奇怪地大脑崩坏而死。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释方法,姑且算是一种毒吧!”
凤长鸣想了想,忽然抬头质疑道:“可是那柄玄妃剑并没有刺到我,我这两道伤口都是被剑气所伤,并没有被它直接伤到,既然如此她的血又怎么会进到我的身体里呢?”
吴天策的脸上出现一丝诧异,他望着凤长鸣半天,忽然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你没有被红色玄妃剑刺到,没被刺到却也产生了类似的症状,难不成是红色玄妃剑的剑气就带着某种毒性?”他无端猜了一会儿也没什么眉目,索性一扬手,十分洒脱地:“也罢,反正被那柄‘血剑’伤到的人就一定会大脑崩坏而死的。”
“所以,是你救了我?”凤长鸣端着药,眼中出现感激的神色。吴天策实话实说不敢邀功:“可不是我,玄妃剑这柄神剑的毒我一个凡人又怎能轻易解了?我给你喝的药只是提神醒脑补身体的,起不了多大作用。若说是谁救了你,你还是要找我们教主吧,她当初可是一碗生血灌到你胃里才保住了你的小命。”
凤长鸣整个人一抖,碗里的黑汤洒出来两滴不止,滴在雪白的被褥上,顿时晕开一片,他声音颤抖:“什么?用生血?”
吴天策耸了耸肩抱起双臂:“对啊。红色玄妃剑的致死之谜一直都被归咎为是中了玄妃剑主人的血毒,如何也治不了,也不知是哪位前辈提出了以毒攻毒的法子,就是以玄妃剑主人的血喂给中了血毒的人喝,结果没想到居然还真行,所以这招就传下来,并且是唯一一个可以治愈中玄妃剑血毒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