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幼时回忆
锦无恙一身湿哒哒的，带着同样狼狈的陆雪衣，单乘一骑，朝着宰相府赶去。
门口的侍卫，看见骑在马上，一身锦缎都脏兮兮的锦无恙，还有坐在他身后一身小丫鬟衣服的陆雪衣，赶紧上前一步，牵住主子的马，扶着主子下来，本来想要问问锦无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早上出去的时候，还神采奕奕的，但是为什么回来以后，就是这个样子了呢？
他从来偶读没有看见过小少爷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但是看着锦无恙阴沉的脸，已经梗在脖子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怎么能不失魂落魄，胆战心惊呢？
只是差一点，夜王就将他溺死在河里了。
锦无恙回到卧室，吩咐丫鬟备好了洗澡水，简单地梳洗过后，也不顾还在大厅等候的陆雪衣，只是钻进了被子，然后开始蒙头大睡。
期间，管家看见坐在大厅的陆雪衣，上前询问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然后微微叹息。
至于少爷为什么要报复纳兰明若，这件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管家也是其中之一，他想着一向无往不利的少爷，今天却在纳兰明若和夜王那里受到了奇耻大辱，就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一向懂事的少爷，会将陆小姐一个人晾在这里了。
他怎么还会有心情管眼前的这颗棋子呢？
“陆小姐，我家少爷已经睡下了，您在这里等也是无枉，还是请陆小姐先行回去，待明日少爷醒来，管家自会叫少爷去尚书府寻小姐的。”
陆雪衣听闻这样的话，想了想今天的事情，看了看还穿在自己身上的丫鬟的服饰，于是微微蹙眉：“好吧，那就有劳管家了。”
于是起身，好像一刻也呆不下了，径直往门外走去。
丫鬟的衣服，她真的是一刻也不想穿在身上了！
她要马上回去将身上这套衣服换下来。
老管家吩咐侍卫：“送陆小姐出去。”
“不必了，我认得路。”说完，陆雪衣大步朝前走了，这宰相府，她来的次数，早就已经数不清了，根本就不需要引路，陆雪衣头也不抬，就轻车熟路地离开了宰相府。
老管家看着离去的陆雪衣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这陆小姐也算是少数知道少爷秘密的人了，但是有些秘密，管家知道，这陆雪衣却未必知道。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其实一直以来，锦无恙都是在利用陆雪衣，一直在欺骗她的感情。
反身，老管家没有在多想，只是去了厨房，吩咐下人，为少爷准备了一些姜汤驱寒，等到锦无恙醒来的时候喝下。
而这个时候的锦无恙，早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自小不曾习武，是个实实在在的公子哥儿，所以体质连一般人都比不上，如今他又浸了水，现在睡在床上，已经是高烧不退了。
梦中，他忽然看见了小时候一起和纳兰明若在一起玩耍的小木屋，那里是纳兰明若和她的爷爷住的寒舍，但是同时也是他童年时期去的最多的地方。
其实像他这样的王公贵族，本不用在那样的地方游离，也不用和这样的一个丑姑娘玩耍，他大可以和那些漂亮的小女孩玩过家家。
可是因为他心中有仇恨，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的童年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他是很小就失去母亲的人了，父亲在朝中事务繁忙，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很可怜。
于是他找到了当年杀死自己母亲的神医的女儿，纳兰明若，他要纳兰明若受到比死亡还要痛苦的惩罚——叫她爱上他，欲罢不能，然后他再狠狠地将她甩开，将她抛弃，最后置之死地！
梦中，氤氲的雾气，是夏日的清晨。
锦无恙抬着头，看着树上正在掏鸟蛋的纳兰明若，小时候就已经很清秀英俊的锦无恙，桃花眼依旧是宛若静水双瞳一般：“明若妹妹，快点！马上就要够到了！”
锦无恙在下面催促着，纳兰明若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她虽然长得丑陋，脸蛋黑黑的，并且上面是一块一块的斑点。
但是其实她的眼睛很美，水灵灵的，眼尾翘起，睫毛长长的，她看着下面的无恙哥哥：“无恙哥哥！我马上就好了！你再等一等。”
于是更加卖力地往头顶的鸟窝伸手掏去。
就在这个时候，锦无恙的嘴角一勾，站在树下的他，使劲儿地摇树！
在上面的纳兰明若只是歪着一只脚，够着上面的鸟窝，一时之间脚下不稳，直直地摔落了下来！
“哎呀！”惊呼一声，纳兰明若一声狼狈，身上挂满了树叶，脏兮兮的，紧紧地捂着自己的手腕，很痛苦的样子。
这个时候，始作俑者锦无恙，忽然心底一紧，赶紧上前查看：“明若妹妹，你怎么样了？刚刚忽然刮过一阵大风，真是太危险了。”
虽然说的话是谎话，但是锦无恙心里是真正的担心纳兰明若。
其实他的心里很矛盾，和纳兰明若长期相处，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最清楚不过，要说在这世上，绝对没有人比纳兰明若还要善良了，虽然她长得又丑，人又是一个傻子，但是她对锦无恙，是真心地好。
纳兰明若抬起水灵的眼睛，看见锦无恙为自己担心，笑着说：“无恙哥哥，我没事的，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她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拿着鸟蛋，眼睛弯了弯：“看，无恙哥哥，我给你拿到了鸟蛋！”
但是她忽然皱住了眉，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怎么办！无恙哥哥，这鸟蛋都碎了，我不是故意的。”
锦无恙很想拍着她的肩膀，跟她说，没关系的小傻瓜，不过是一个鸟蛋而已，还是你手上的伤最重要，但是他不能，因为眼前的人，是杀害自己母亲的人的女儿。
就在这个时候，一身白衣坠明肌，小时候就已经出落成一个小美人的陆雪衣走了过来，看见坐在地上，浑身脏兮兮的纳兰明若，又看了看正握着她手的锦无恙，嘟了嘟小嘴，朝着两人走了过来，指着纳兰明若嘲笑道：“哈哈哈！你这个丑女，笨蛋，居然连讨个鸟窝都这么笨，你真是笨到无药可救了。”
“是啊，你怎么能这么笨呢？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能为我办到，我不要和你玩了。”锦无恙脸上的担心，忽然变成了漠视，站了起来，拉着陆雪衣的手，转身，渐行渐远。
身后是依旧趴在地上的纳兰明若的哭声，她一直在说，无恙哥哥不要走，我下次一定可以办到的，我错了，无恙哥哥你原谅我，我下次一定做到！
但是锦无恙拉着陆雪衣的手，转过院角的时候，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锦无恙出了院门，就松开了陆雪衣的手，陆雪衣不解地看着锦无恙。
他只是说太累了，想要回去休息。
少时的他们，就这样纠缠在了一起，看起来，陆雪衣一直都是赢家，但是其实，在很早的时候，美丽的陆雪衣就已经输给了丑陋的纳兰明若，输的彻彻底底。
可是锦无恙喜欢纳兰明若这件事情，他们三个都不曾知道，包括锦无恙他自己，都不明白。
直到纳兰明若和陆雪衣十三岁的时候，锦无恙十四岁。
那个时候的锦无恙，比一般的小孩子都要长的高，并且那双桃花眼，流光溢彩，无限风情，加上他诗书礼仪都十分优秀，在王公贵族的小姐里面，是十分受欢迎的。
但是这个看似什么都优秀的锦无恙，却是只喜欢和那个丑女纳兰明若在一起。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锦无恙故意让这些小姐郡主们，和纳兰明若树敌。
她们常常在锦无恙不在的时候，约着去欺负纳兰明若，常常用泥巴砸她，一边砸还一边说：“丑女！你也配和我们的无恙哥哥在一起玩？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个傻子，丑八怪，从我们无恙哥哥的身边走开！”
“就是啊，咱们的无恙哥哥就是太善良了，看着你长成这个样子，没有人跟你玩，所以才可怜你的，但是你居然自己不自觉，你怎么能配得上我们的无恙哥哥！”
“打死你！叫你勾引无恙哥哥！”
“打！打死她！”
“……”
叫嚣声一直在持续，从未在纳兰明若短短的十几年生命中停止过，直到穿越者的来临。
而彼时的艳阳下，小院的拐角处，那片阴暗的地方，锦无恙正手持孔雀羽扇，看着那群孩子欺负纳兰明若。
但是不仅没有上前去帮忙，反而还露出了几乎是狂喜的表情，现在的他，已经是十四岁的半成人了。
不在是以前那个动不动就感动的傻瓜，看见纳兰明若为自己牺牲，心里再也不会有负罪感了。
“哼！纳兰明若，你长得这么丑，居然还敢喜欢我？实在是不自量力，恶心至极！”锦无恙躲在暗处，看着正在被殴打的纳兰明若，咬牙切齿地说着。
陆雪衣听闻欺负纳兰明若的游戏又开始了，于是匆匆忙忙赶来凑热闹，但是在院角的时候，刚好看见了锦无恙在辱骂纳兰明若的一幕。
由于跑得急，她还来不及隐藏自己，和锦无恙惊讶的眼神撞上。
“你……雪衣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年来他都一直隐藏地很深，不想在这个时候，被外人看见了，锦无恙很紧张，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
而陆雪衣难以想象地看着锦无恙，他不是很喜欢那个傻女吗？
那刚才的一幕是怎么回事？
两人就像是对着一面镜子，从双方的眼中，都只能看见彼此的不可置信。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了，锦无恙干脆将计就计，一把将慌乱的陆雪衣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呼吸急促，斩钉截铁地说：“雪衣！今日也是叫你撞见了，我就直接跟你说吧……”
锦无恙知道陆雪衣喜欢他，于是就告诉了她，他和纳兰明若之间的恩怨，还有他这么多年来。
在纳兰明若面前，一直都是强颜欢笑，做做样子而已，他告诉陆雪衣，其实他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她的。
之所以对纳兰明若这么好而忽略她，完全就是为了复仇，并且他还叫陆雪衣为他保密。
陆雪衣从来没有看见这样失控的锦无恙，只知道点头，点头。
锦无恙看见陆雪衣这个傻子，居然就这样轻易相信了自己，于是摸摸她的头，将她脸颊的碎发拢到一边，看着她姣好的容颜，蜻蜓点水一般，吻在了陆雪衣殷虹的小嘴上。
陆雪衣登时就失去了心跳，只是睁着眼睛，痴痴地看着眼前高自己一个头的男子，忘记了呼吸……
这是她的初吻。
等到锦无恙离开陆雪衣的嘴巴，微笑着抬起头，漂亮的桃花眼，忽然不敢相信地睁大，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你？？”
锦无恙频频往后退，眼前的人，赫然变成了纳兰明若那个丑女，她微胖的身子，紧紧地抱着自己，脏兮兮的脸上，是一块块黑斑，痴傻的眼睛，欣喜地看着自己。
这样一吓！
锦无恙终于从自己的梦境中惊醒了过来，从床上一头过了起来，扶着床边，一手擦着自己额上的冷汗，看着熟悉的寝室。
惊魂未定地说：“原来只是一个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