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算命.黑色尸毯

于是张氏兄弟知道了曲对山和门派众人只怕是在古桥楼洞遇到了大麻烦。

他们离开门派，纵马向古桥楼洞飞驰。

他们很快来到了一冈集市所在的喧闹的山口。一位油嘴滑舌的妇人坐在原先米娅和云瀑上人的货摊所在的位置。张因浅对此人生出厌恶之情，并且想念起从米娅伪装用的蓑衣下飘散出的好闻的味道。

他们快要离开集市时，张因浅瞥见一个摊子，他叫住张因深。

“哥，”张因浅说，“别忘了，咱们五月份进入云瀑时，曲三屠正派人追捕我们。虽然现在已过去数月时间，但这种追捕也许还在继续。”

张因深觉得张因浅说的很对，然后他看见了张因浅瞥见的那个货摊，就立刻明白张因浅要做什么了。

那是一个卖易容装的货摊。

一刻钟后兄弟俩离开了集市。那时他们已经变成了一对带着茶色眼镜、留着花白胡子的算命先生了。

尽管他们换上了这身行头，能够很好地掩藏身份，但谨慎起见，他们还是选择了一条少有人走的小路前往古桥楼洞。走这条偏僻难走的小路耽误了他们的时间，但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有碰到任何旅人，这就使他们避免了暴露身份的危险。

他们经过的唯一一个人多的地方是古桥楼洞前面的一个小镇子。他们本打算从镇外绕到古桥楼洞去。但先前的小路旅程已经耽误了他们太长的时间，渴望知道古桥楼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焦急心情不允许他们再耽误时间了。他们决定冒险穿过小镇，直达古桥楼洞。

为了不引人注意，兄弟俩在小镇的人群中牵马缓行。

快要穿过小镇时，兄弟俩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看到一大队烟尾山派的武人从前面向他们冲过来。

张氏兄弟躲避不及，只好低头立在道旁，看着烟尾山派众人的坐骑从面前经过。

烟尾山派的队伍离开了，兄弟俩以为逃过一劫，继续前行。

“喂！你们俩站住！”刚刚跑过去的最后一个烟尾山派武人突然叫住张氏兄弟。

兄弟俩的心又突突跳起来，而且他们感觉这个声音很熟悉。他们不敢回头。

叫住张氏兄弟的武人跳下马，走到他们面前。

张氏兄弟抬头看。他俩的胸腔里顿时像打了一个炸雷。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曲雕蓝。

刚跑过去的队伍的领队见曲雕蓝停下，便调动整个队伍回来，将曲雕蓝和张氏兄弟围住。

张氏兄弟看清了这支队伍，他们感到震惊、恐惧、疑惑。

这是一支在曲三屠带领下的由曲家众人组成的队伍。但武人身上的衣服、胯下的马鞍、手上的幡旗都从原来的长断山派的银灰色变成了烟尾山派的黑色。所有的长断山派的“蕊瓣花影过尘云”图徽也都变成了烟尾山派的“灰虎行藤”图徽。

“喂，”曲雕蓝粗鲁地对张氏兄弟说，“你们是算命的？”

张因浅恨不得冲上去抓住曲雕蓝问问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张因深轻轻碰了张因浅一下，让他冷静，然后调动战力改变声带的发音，上前应道：“没错，我们是算命的。”

“来，给我算一卦。”曲雕蓝说。

张因深取出购买易容装时随装配置的卦桶，递给曲雕蓝。曲雕蓝晃动卦桶，一只签掉了出来。曲雕蓝请张因深解读签文。

签上写道“频作恶槛前点血，诡计穷难逃幽冥。”

张因深不懂签文之意，但他通过字面意思判断出这是一道凶签。他不想惹曲雕蓝生气，以免曲雕蓝跟自己发生冲突，便胡乱说道：“这位客官，恭喜您，您抽中的是一道上上签。”

“哈哈！”曲雕蓝大笑，然后面色阴沉地说，“上上签个屁，老子最近倒霉透顶了！”

曲雕蓝说完便打飞了签筒。曲家众人哈哈大笑。

张因深没有动怒。他趁机拉着张因浅弯腰拾签，这样他俩就不必一直将他们的脸对着曲家众人，从而减少身份暴露的危险。

曲雕蓝只是想通过抽签和欺辱偶遇的算命先生来娱乐自己，现在他达到了目的，便上马离开了。曲三屠带领曲家众人继续赶路。

张氏兄弟松了口气。

张因深虽然拥有金脉闪，但毕竟只有人间道第五天的境界。张因浅的脉闪之钻尚未恢复活力。如果与曲三屠等人对战，他们毫无胜算。

他们不明白曲家众人为何变成了烟尾山派的人。他们预感古桥楼洞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他们立刻向古桥楼洞策马狂奔。

他们在靠近古桥楼洞的山路上看到了分布在泥地上的错综复杂的马蹄印，这些蹄印即可作为近期有大量武人在此处行走的证明。他们还从迎面吹来的山风中闻到了血腥味和肉体烧焦的味道。他们知道他们心中的不祥的预感很快要化成现实了。

当他们能远远看见古桥楼洞时，他们同时也看见了散落在山路上的武人的残剑，他们的战马踏在这些残剑上，发出脆响。

当他们更接近古桥楼洞时，他们看见古桥楼洞所在的那个山间洼地上厚厚地铺着一层黑色的人体，大量兵器竖立在人体中间。

他们到达了古桥楼洞。

他们的心灵获得了他们从未想象过的震颤。

他们看见互相堆叠着的被烧焦的黑色尸体像地毯一样铺满了古桥楼洞前面的洼地。那些尸体的衣服少有完整的，所以尸体基本上都露出了爬满可怖的黑色伤口的腰部、背脊或者肚子。尸体的手中多握着折断的矛枪或者扭曲成奇怪形状的银剑。几条灰色的烟柱从尸体间的缝隙钻出并升至空中。两只流连在此的饿鬼将尸体的衣服翻起来，查找衣袋里的黄金，它们看见张氏兄弟后就向南跑了。

兄弟俩做了很长时间的心里准备，才迈出颤抖的腿，走进尸堆中去辨认那些他们熟悉的面孔。他们忍受着弥漫在空气中的几乎能将鼻子刺穿的腐臭味，交替拔出不断陷入尸堆和烂泥中的腿，向前走着。

他们发现组成这片尸堆的，是除了曲家弟子之外的全部长断山派弟子以及几个南无障海派的弟子。

在这片尸堆和古桥楼洞中间的区域横卧着两具巨大的变形尸体。他们的像苹果一样大的白色眼睛圆睁着。他们的腹部被掏空了，露出斑驳的肋骨和挂在肋骨上的几片残肉。他们的身下各有一滩污泥，黑色和红色的奇异枝蔓从泥里伸出，生长到很高的位置，然后向中间合拢，像搭在两具尸体上的尸棚。

最后，张氏兄弟绕过了这两具给他们的胃部造成痉挛的可怕尸体，来到了古桥楼洞前的一小块没有尸体的空地，并在一滩混合着鲜血和烂泥的沼泽中发现了仰面朝天、死不瞑目的曲对山的遗体。遗体背后正是那个像邪魔的巨嘴一样张开着的空洞、黑暗的古桥楼洞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