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长忆谢玄晖 静夜思亲人
玄宗仅仅罢免张说中书令之职，张说于集贤院专心著书立说。
张九龄因为是张说推荐的，受其牵连，改为太常少卿。
宇文融大获全胜，当了宰相。可惜他仍常引故旧宾客晨夕欢饮，结纳朋党；又性急多言，处事不慎，排斥不同意见，树立的对立面较多。在相位99天，就被牵涉到殿中侍御史李宙劾信安王李祎的案件中去，遭罢相，贬为汝州刺史。
李白沿江东下，这一日过了天门山，当涂遥遥在望。当涂虽小，却是历史名城。
多嘴的灵儿耐不住寂寞，问：“我看这地方挺平常，有什么可看的？”
李白说：“你可别小看这个地方，当年大禹会诸候于此地。”
灵儿眼睛一瞪：“就是那个治水的大禹？”
李白反问：“不是他是谁呢？”
李白说：“还有秦始皇巡视会稽的故事。”
灵儿：“秦始皇可是一个大人物，灭六国嘛，快说说他是怎样巡视会稽的？”
李白说：“据《史记》记载，秦始皇是从庐山下来乘船顺长江而下，经马安山、当涂等地，巡视会稽郡郡治吴中，会稽郡守与属下官员百姓出城十里跪迎，争相称颂始皇帝功德。始皇下车，接见地方乡老，细心询问郡情，得到的答复自然又是百姓归心、安定太平之类的颂德之声。
灵儿问：“肯定是地方官员事先安排好，骗皇帝的。”
李白说：“对啊，秦始皇一统六国，就骄傲起来。接着刚才的说，秦始皇巡视会稽地势后，认为加强和控制东南地区，必须有一条与会稽并行之水路。当然，还可破‘风水’，断‘龙脉’，让秦朝的江山永远不倒。秦始皇下令开凿的镇丹通江水道与奔牛运河自然连接起来，为隋炀帝开通京杭大运河奠定了基础。那对岸的和州乌江，便是项羽自刎地。子房的一曲笛音，彻底摧毁了‘万人敌’的军心。‘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一代英雄，终于一死以谢江东父老。”
灵儿突然感伤起来：“项羽武功那么高，却是这样的结局，可惜可惜，他怎么就不逃跑呢？要是我，绝对不会自杀。”
李白说：“所以人家是楚霸王，你呢，就只能当书童。”
一路上，李白沿江欣赏美景，时有停歇，寻芳览胜，倒也逍遥自在。这一日来到了六朝古都—金陵。
金陵自孙吴、东晋到南朝的宋、齐、梁、陈，作为帝都已有三百年历史。金陵的名字是这样得来的：楚威王吞并江东以后，认为此地有王气，埋金以镇之，并置金陵邑。
钟山屹立在今南京城东郭，是宁镇川的主体山脉。山脉呈弧形，弧口朝南。远远望去，犹如一条巨龙，灵儿惊呼：“公子，快看，好大一条龙，不用你说，那山绝对是个好地方。”
钟山的确是“虎盘龙踞、帝王之宅”。在阳光照耀下，呈现紫金色，故钟山又名“紫金山”。古今多少风云人物，争夺这块风水宝地。李白也不由感慨：真是名不虚传啊！
秦淮河的江水奔流不息。相传秦始皇东巡时，望金陵上空紫气升腾，以为王气。于是“凿方山，断长垅为渎，入于江”，后人以为此河是秦始皇所开，故名“秦淮”。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洲”。这里有著名的“十里秦淮”、“六朝金粉”。六朝时商贾云集，文人骚客，王公贵族，饮酒听曲，纸醉金迷，吴歌满天飞。
李白也不只是贪图美景，他拿着行卷，拜谒达官贵人。可却是“十谒朱门九不开”，原因是封禅大典前，官员忙于做准备邀功请赏。封禅后，又忙于搞庆祝。
看到歌舞升平，自己却像个局外人，心中酸酸的。
“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何时衣锦还家，还没找到门呢？唯有一醉了之。
秋风萧瑟，夜已深沉。偌大的城市都睡着了，当然包括灵儿，发出均匀的鼾声。少年不识愁滋味，没有心里包袱，也没什么追求。没心没肺，才能活百岁。
月光如水。
李白独上高楼。月儿，月儿，你可知我的心？谁可以知我的心？谢玄晖应该了解吧，你那孤松一样的品格，你那清新秀逸的诗文我多么欣赏。“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这等好诗，谁能吟出来呢？于是写下《金陵城西月下吟》：
金陵夜寂凉风发，独上高楼望吴越。
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
月下沉吟久不归，古来相接眼中稀。
解道澄江静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
李白站在石头城上，举目望去：滔滔江水，浩浩荡荡而去。他多么希望“直挂云帆济沧海”。他想起神话中的任公子，以日月为钩，以虹霓为线，钓起一条大鱼，供全国人民吃上一年！现在无风可乘，无鱼可钓，任公子也只得罢钓。既然大家都在寻欢作乐，享受太平盛世，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翰墨场中，笔走龙蛇，文思敏捷，那人是李白；游侠队伍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人是李白；歌台轩榭，俊伟不凡，那人是李白；赌博堆里，腰缠万贯，一掷千金，那人是李白；公子王孙中，仗义疏财，有求必应，那人是李白……
看秦淮风景，听李白歌曲，成了时尚。且听：
扬清歌，发皓齿，北方佳人东邻子。
且吟白纻停渌水，长袖拂面为君起。
寒云夜卷霜海空，胡风吹天飘塞鸿。
玉颜满堂乐未终，馆娃日落歌吹朦。
再听：
君歌杨叛儿，
妾劝新丰酒。
何许最关人？
乌啼白门柳。
鸟啼隐杨花，
君醉留妾家。
博山炉中沉香火，
双烟一气凌紫霞。
又听：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胡蝶来，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不觉又是一年春天到，吹面不寒杨柳风。树叶返青，草儿新装。柳花已开，风吹过犹如漫天飞雪。一家酒店，热闹非凡。原来今天金陵子弟为李白送行。春酒新熟，绝色吴姬献上极品“珍珠红”。果如其名，色泽艳丽，晶莹如玉，看一眼陶醉，喝下去回味悠长。一杯一杯复一杯，酒到浓时好赋诗。
众人各有作品，王十三提议：“李白来一首吧。”
众人起哄。
李白大喝一声：“笔墨侍候。”
灵儿道：“公子，马上就来。”
灵儿铺开纸，李白笔走龙蛇，挥笔而就，张小七念道：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
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赵十五赞道：“风吹柳花满店香，花因酒香，酒因花美，美酒加诗歌，你乐我也乐！”
另一人道：“好一句‘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实在是画龙点睛之笔，我喜欢。”众人异口同声道：“好诗，好诗！”
李白辞别朋友，出了金陵北门。一轮皓月，照着大地。李白心情非常舒畅，经过征虏亭，不由诗兴大发：
船下广陵去，月明征虏亭。
山花如绣颊，江火似流荧。
李白和灵儿乘上去扬州的船。
扬州虽然不像金陵是帝王之所，可也很繁华。李白在这里也去拜访名流，却仍无人真心帮他，他只得寄情山水。或入酒楼，一醉方休；或去赌钱，一掷千金。
由于李白出手阔绰，且乐善好施，这一年来散金三十万。祸不单行，一场大病，突然来临。那些酒肉朋友，见他没钱，又生病了，纷纷避而不见。
灵儿愁眉苦脸：“公子，怎么办嘛？每次与朋友吃饭，都是你请客。”
李白说：“天无绝人之路，会有办法的。”
老板先前的满面春风转成“多云”，复转“见阴”，使李白非常郁闷。
店小二说：“两位客官，如果明天交不上房钱，我们老板说了，让你们走人。”
灵儿看着卧病的李白，忍不住哭起来。
李白说：“我想起来了，江都县孟少府是我的朋友，你拿着我的书信，让他帮忙。”
灵儿说：“他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闭门不见。昨天我去敲门，出来的竟是一条恶狗。幸亏我机灵，跑得比兔子还快，要不然，我屁股上至少会少一块肉。”
李白不由笑了：“谁让你的屁股长那么多肉，狗见了都流口水。这次不会放狗，孟少府很仗义的。快去快回。”
这孟少府还真够朋友，不仅送来一笔钱，而且请了一名郎中来看李白。李白感到很温暖：真是雪中送炭啊！
这天晚上，李白半夜醒来，发现地上是一片银白色，像是下了一层霜。看着明月，他感到好亲切。是峨眉山月吗？是故乡那个月亮吗？想想如果在家中，母亲一定问寒问暖。
李白想起在夏夜，自己躺在凉席上，母亲拿着扇子赶蚊子，还讲神话故事，自己不知不觉进入梦乡。还有父亲教他练剑的情景也历历在目。父亲母亲啊，我出门近两年，却一事无成。真是愧对你们啊！灵儿却是鼾声如雷。李白似乎看见月亮在对自己微笑，像妈妈一样慈祥，于是脱口吟出那首千古绝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