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明知前有虎 却向虎山行
觉衣单，秋风寒。
故友元丹丘在南阳石门山筑一幽居，邀李白一聚。那山果然是好山，李白沿着崎岖山路攀登。沿途但见猿猴悲啼，在丛林里荡来晃去。最神奇的是头顶白云，千变万化似触手可及。潺潺溪水，破岩石而走。李白登上山峰，一切皆在脚下。李白不由伸手向天，长啸几声，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声音久久回荡在空谷。这时白云似被震散了，渺无踪迹。
忽然一阵爽朗的笑声至对面而来：“哈哈哈，老弟好自在啊。”原来是元丹丘。
李白答道：“果然山青水秀，神人之居。”
元丹丘说：“你看，太阳回家了，我们还是走吧。”回到幽所，月亮慢慢升上来。李白言谈中流露出对元丹丘生活的向往，元丹丘说：“要不你家都搬来，与我做邻居。”
李白说：“那好啊！”
元丹丘说：“你呀，不知说过多少回了，你真的能静下心来吗？”
李白道：“这次我真的想隐居，不过问世事。”
元丹丘说：“即使你有这种想法，但不知你的新夫人可愿意？她可是千金小姐，能过得惯这种清心寡欲的生活吗？”
李白道：“兄长有所不知，她祖父宗楚客在武后朝显赫一时，最后因参与韦后之乱而被诛杀。宗家心冷，宗小姐从小受家人影响而好道。”
元丹丘说：“好，很好，白天我们趁着游山玩水，正好觅一佳所。”住了几日，李白收到一封信，是友人何昌浩写的。这何昌浩本是一落第秀才，屡试不中，穷困潦倒，无以为生，李白曾赠金助他。后何昌浩到了幽州节度使府中做了判官。
信中云：昔日赠金之恩，深铭于心。足下之才，胜吾十倍。如蒙不弃，可来幽州，何愁英雄无用武之地？若无意出仕，此地古迹甚多，可到此一游，不亦快哉……
李白感觉有一团熊熊的烈火炙烤，冰冻的心开始融化。“想我李白，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尔后杖剑去国，辞亲远游，遍访诸侯，所为何事？不是报效祖国，一展风云志吗？今机会近在眼前，岂能让他白白错过而放弃？只是我已答应元丹丘在此隐居……
李白下了决心，给何昌浩写了封回信，表明心迹，并了附有一诗《赠何七判官》：
有时忽惆怅，匡坐至夜分。
平明空啸咤，思欲解世纷。
心随长风去，吹散万里云。
羞作济南生，九十诵古文。
不然拂剑起，沙漠收奇勋。
老死阡陌间，何因扬清芬。
夫子今管乐，英才冠三军。
终与同出处，岂将沮溺群。
李白向元丹丘讲明原委并辞行。
元丹丘说：“既然贤弟执意要走，我也就不再阻拦你了。只是听说幽州是虎狼之所，此去万事小心。记住，愚兄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李白道：“兄长的话必铭记于心，告辞。”
李白将去幽州的打算告知宗小姐，宗小姐坚决反对：“我嫁给你，并非贪图大富大贵，现在家里虽说不上大富大贵，倒也衣食无忧。想那幽州是安禄山所在地，听说此人凶残成性，你此去可是送羊入虎口。”
李白道：“外界传言未必是真，安禄山能得陛下宠幸，想必有过人之处。”
宗小姐含着热泪说：“姑且不提这些，你我新婚不久，自当时时在一起，怎忍心扔下我和孩子？”李白一时无言以对。
看那战将，骑着高头大马，一声令下，一马当先，一往无前。敌军也是能征善战之士，我军伤亡累累。这战将不是别人，正是李白。李白看着战友一个个倒下，而敌人如潮水般涌来，不由心如刀割。敌人气势如虹，敌军主帅得意洋洋。李白乘着间隙，拈弓搭箭，携带生平之力，直射向敌军帐营。敌主帅翻身落马，我军趁势而入，敌人溃退。众人簇拥着李白，一次次把李白抛向空中……
宗小姐摇醒了满头大汗的李白：“相公，你怎么了？”
李白睁开了眼：“没什么，我做了个梦。”接连几个晚上，李白都这样。
李白说：“夫人，你让我去幽州吧，我保证我会平安归来的。”
宗小姐长叹一口气：“唉，罢了罢了，看来你不去，觉也睡不着，不会甘心的。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回来，不可贪恋功名。”
李白高兴极了：“好好好，我会记住你的话，家中就交给你了。”
途经开封，友人于十一裴十三设宴饯行，前途茫茫，生死未卜，李白酒后狂歌，友人舞剑助兴。李白作《留别于十一兄狄裴十三游寒垣》：
太公渭川水，李斯上蔡门。
钓周猎秦安黎元，小鱼鵕兔何足言。
天张云卷有时节，吾徒莫叹羝触藩。
于公白首大梁野，使人怅望何可论。
既知朱亥为壮士，且愿束心秋毫里。
秦赵虎争血中原，当去抱关救公子。
裴生览千古，龙鸾炳文章。
悲吟雨雪动林木，放书辍剑思高堂。
劝尔一杯酒，拂尔裘上霜。
尔为我楚舞，吾为尔楚歌。
且探虎穴向沙漠，鸣鞭走马凌黄河。
耻作易水别，临岐泪滂沱。
李白高歌“且探虎穴向沙漠”上路，心中有易水别的悲愤。
黄河，孕育着华夏文明的母亲河，浊浪排空，声震九天。此次过河，能否活着回来，李白恍惚中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疾步渡河。后面是一个老女人，追赶着，哭着，阻止他过河。可毕竟晚了一步，老者已坠入河中。人的挣扎声淹没在巨大的水流声中。老女人跪在地上哭泣，撕心裂肺的声音：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坠河而死，将奈公何？突然，老女人化成了夫人宗氏。李白大惊，急忙揉揉眼睛，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涛声依旧。
李白走得慢，沿途游览。李白登邯郸洪波台观阅兵，不由豪气顿生，先前的郁闷一扫而光，写下：
我把两赤羽，来游燕赵间。
天狼正可射，感激无时闲。
观兵洪波台，倚剑望玉关。
请缨不系越，且向燕然山。
风引龙虎旗，歌钟昔追攀。
击筑落高月，投壶破愁颜。
遥知百战胜，定扫鬼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