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吹毛求疵
一行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已然可以遥遥望见一处高大巍峨的城门楼正是应天城的正南门位于乃外秦淮河之间的聚宝门
满剌哈非思眼见此处城门楼高大雄伟之处比之自己入城所走的正阳门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禁甚感兴趣遥指城门楼问道:“可否上高处一看”
朱权昨夜得了朱元璋嘱托要他伴随來使之时不可失了大明的气度心中忖道:若是什么地方都不让你们逛倒显得咱们小家子气了也罢思虑及此也就颔首同意吩咐王府士卒朝聚宝门而去
待得行到城门楼前满剌哈非思也不禁暗自惊叹只见城垣用巨大的条石砌基用巨砖筑成十分坚固城基宽四丈余城墙高约莫五丈至七丈余不等这聚宝门共设三道瓮城由四道券门贯通首道城门高达三丈并有马道可骑马登城各门均有可以上下启动的千斤闸和双扇木门瓮城上下设有藏兵洞十三个左右马道下设藏兵洞十四个可在战时贮备军需物资和埋伏士兵估计可足可容纳两三千人
满剌哈非思由西北而入大明一路也曾在一些城市稍歇对于攻城守城的要害之处城门尤为在意观察眼见这明朝都城应天的聚宝门和其他城市全不一样忍不住好奇手指瓮城问道:“在下眼见大明其他城门的这般要塞皆是修筑于城墙外为何只这应天的乃是修筑于城门内”他乃是跟随帖木儿久经征战之辈自然能看出这瓮城乃是大大有利于守城一方的屯兵要塞之地
朱权也曾到过北平更和蓝玉在庆州城抵御元军攻城听得满剌哈非思这般问不禁暗自思虑:瓮城设置于内就改变了守城一方只能被动防御坐等敌人强攻的被动局面适时打开城门下城外敌军仓促之间也不可能一拥而入数万只要城门楼并未失守上下开启的千斤闸一旦落下攻入城内的数百甚至上千敌人面对城墙上居高临下的弓箭射杀以及瓮城藏兵洞的后备兵力也只有被歼灭殆尽只可惜这是军事机密之事我却沒有义务给你解说得那么明白想到这里也就顾左右而言他的笑道:“此等筑城之事乃是工部负责本王也是不甚了了”
满剌哈非思眼见朱权言辞闪烁心中暗恨却也是无可奈何
城门楼乃是士卒守卫森严之处非是平民百姓可以任意游玩负责率众守卫的明军千户早得王府士卒通报闻得宁王殿下陪同外国使节前來忙不迭的率领手下两个百户自城头而來依礼见过朱权和满剌哈非思后便即伴随在身侧陪同一行顺着城门一侧的步道拾阶而上朝城门楼而去
若说游玩长街之上满剌哈非思还只是惊异于应天的繁华那么矗立于高达数丈的城墙之上俯视这座城市的时候不禁被那些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流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民居所震惊此时天清气朗视野甚好遥望南面依稀便是自己入城时所走的正阳门一条中轴线般的宽大街道自正阳门连绵到明朝皇帝所居住的紫禁城那俨然城中城的所在城墙外作为护城河的外秦淮河宽达数十丈修筑这般一座人口众多防御体系复杂完善的应天城真不知须得动用多少人力物力这已然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力之外
朱权斜睨了满剌哈非思一眼心中不禁甚是自得暗自忖道:朱老爷子二十年前听取了谋士朱升的建议采用“高筑墙”的策略动用人力物力难以计数耗费约莫二十年修筑了这座应天城今时今日莫说整个中国就是整个世界上若论人口和城市规模也是头号大城市你那些游牧部族的小城在固若金汤的应天比來只能说是断垣残壁
漫步在城墙之上朱权眼见脚下那些整齐划一方方正正的青砖之上刻有篆、隶、魏、楷、行各体字依稀是一些人名地名不禁有些纳闷转头对身侧那明军千户问道:“这是何意”
满剌哈非思虽是不识得城砖上的文字是何意思闻言却也被勾起了好奇的念头忍不住转头注视那千户
千户眼见宁王殿下下问略略欠身答道:“卑职昔日也听说昔日皇帝陛下曾下旨城砖砖坯出模后须得刻上负责监督修筑此段城墙的官员烧砖的工匠姓名以免造出次品”
满剌哈非思听得翻译之后这才知晓明朝皇帝陛下对于烧砖筑城的要求简直是吹毛求疵不禁暗自咋舌
朱权闻言暗自叹息忖道:修筑城墙这般浩大的工程耗费的财力也是极为巨大为避免督建官员弄虚作假从中贪墨烧砖的工匠以次充好而采用这种实名问责制度那些当初督造的官员工匠若是搞得城墙出了什么岔子只怕一家老小的项上人头都是难以保全这种工程绝不是什么肥差美差自然也就不可能搞出什么豆腐渣工程了
顺着城头走了一段遥望城中远处有一片围墙遮拦的开阔之地影影绰绰有一片人影仿佛正在操演阵型的士卒
满剌哈非思转头对朱权说道:“此处就是贵国守城军士演练之处么”
朱权微微颔首确认了对方的询问
“我帖木儿汗国骑兵纵横西域未曾一败不知你等汉人几个士卒可以当得我一个帖木儿骑士”满剌哈非思身侧的那个卷发大汉突然冷冷说道言谈之际目光灼灼的看着朱权身侧的明军千户以及驻守城头的士卒面上流露出几许轻蔑之色
朱权听得明白之后不仅面色一冷正要说话之际却听身侧的师傅秦卓峰淡淡说道:“你帖木儿国有英雄我汉人就沒有好汉么老夫倒想看看你帖木儿的骑士有何惊人手段”他说话语气虽是淡淡却暗自运用上内力除了朱权和徐瑛修炼内功尚不自觉之外附近余人莫不被震得耳中隐约嗡嗡作响
满剌哈非思手指卷发大汉道:“这是我的族弟哈克苏蒙苏丹赐予哲别称号”嘴里说着话心情却甚是复杂他深知自己的君主帖木儿之所以派遣自己前來乃是为了了解这个名为大明的国度最重要的是了解其兵力和军队战力哈克苏虽则长相粗豪却非鲁莽之辈方才那般狂傲的口气并非意气用事而是意欲激朱权带自己二人前往校军场观看明军演练岂料这个方才看似其貌不扬的汉子公然挑战哈克苏将此事搞成了草原部族的决斗一般这般决斗在西域诸国那是视若家常便饭纵然是自己的苏丹帖木儿都绝无阻止两个部族勇士决斗的借口
朱权转头对满剌哈非思笑道:“那么咱们就前往校军场手底下见真章”
当朱权一行数十人來到宽阔的校军场中却见一个打扮做金吾卫禁军千户的青年正自率领千余禁军士卒离开校场返回紫禁城
待得那千户看清是宁王朱权率众到來忙不迭的下马见礼赫然却是颖国公傅有德的第二个儿子傅让
校军场的大门尚未关闭之时众人耳边陡然传來一阵马蹄纷乱之声夹杂着污言秽语的喝骂负责把守校军场的明军士卒慌忙让开两边数十匹战马鱼贯而入一个面有疤痕身穿甲胄的将军率领着数十个彪悍的士卒來到了场中赫然却是朱权的死对头凉国公蓝玉
朱权眼见蓝玉这个不速之客不请自來心中不禁苦笑忖道:应天城里的头号横人蓝玉也來了你帖木儿国的人若想单打独斗之后再來个群殴都不愁找不到对手了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看跟随满剌哈非思身侧的几个随从
蓝玉目下虽是威名赫赫的凉国公却过得很不如意元朝皇帝父子死了元朝太尉蛮子死了就连王保保的弟弟脱因帖木儿那一干鞑子高官也乖乖臣服了沒有鞑子军队可以讨伐的日子让他觉得很无趣平日里和一众腐儒在庙堂大眼瞪小眼的日子让他厌烦无比无尽的失落让他分外怀念昔日统帅大军踏平金帐的情景尤其怀念草原上那寒风如刀
蓝玉策马來到数步之外翻身下马后见过了朱权和满剌哈非思
庄重肃穆的诏宴之上满剌哈非思自然不会注意到蓝玉此人可是此时此刻眼见到蓝玉以及他身后自王二虎以下的卫士身上那股凛冽的杀气自幼厮杀征战的直觉无不告诉他们这群气势汹汹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敌意和冷酷无情的汉子也和他们一样经历过了无数惨烈异常的浴血厮杀
昔日捕鱼儿海侧之时明军曾俘获帖木儿国使者蓝玉知晓这个名为帖木儿突厥跛子竟自称成吉思汗的子孙内心之中自然对其充满了敌意在他看來所有自称铁木真子孙者都是大明的死敌听得马三保诉说得知秦卓峰意欲和这个鞑子大汉比武之后不禁对秦卓峰大笑道:“待得旗开得胜之后便由蓝某做个东道和秦老爷子來个一醉方休”他昔日夜袭庆州之际曾得秦卓峰助力心中虽不喜宁王朱权却对他这个艺高胆大性如烈火的师傅对上了脾胃
满剌哈非思虽不会武功却也是见多识广之辈此时自然早已看出秦卓峰绝非易于之辈略一沉吟之下问道:“比武却是什么个规矩”
秦卓峰自忖昔日和卫拉特部族的大漠飞鹰拓羽也只是旗鼓相当心知这些异族未必不是藏龙卧虎之地自打在鸿胪寺初见哈克苏之际已然对其分外留神早已看出此人并不会拳脚功夫心知若不让对方用最为擅长的骑射之术只怕难以令其心服口服便即转头对马三保说道:“你告诉他让这小子骑马射箭老夫只是赤手空拳应付则罢”
哈克苏自持骑射精绝听得明白之后不禁冲冲大怒道:“你这是自己找死不成”
满剌哈非思远较哈克苏狡诈闻言却沒有动怒冷冷说道:“不如双方骑马开弓对射如何”他深知哈克苏骑射之术在帖木儿国都是威名赫赫这般比法几可说立于不败之地
朱权闻言冷笑心中暗骂道:你倒是老奸巨猾师傅虽则武功高强骑术射箭却沒法和你等自幼生长于马背上的游牧部族相比若是一个追一个逃任你弓箭一通乱射却是如何获胜心中念头急转下有了主意朗声说道:“不如就以三十步为限哈克苏纵马朝我师父冲來可射出三箭你的族弟不是号称哲别么若是三箭不中就算作落败”
满剌哈非思正在踌躇之际却听得哈克苏吼道:“就是如此”
蓝玉挥手之下一个手下亲兵牵过一匹战马翻着白眼沒好气的将缰绳递到了哈克苏手中
哈克苏翻身上马后早校场中随意驰骋一圈策马來到了约莫数十步之外驻马观望
秦卓峰赤手空拳缓步走到距离对方约莫三十步之外朝对方招手示意
哈克苏双腿猛夹马腹刹那之间只见那匹灰色的骏马瞬间四蹄翻腾朝秦卓峰径直冲将过去
秦卓峰渊停岳峙般肃立当地默然观望对方动静对方所背负在身的硬弓远较元军骑士为大足足长了一尺有余显见得射力定然强过普通弓箭
哈克苏身为帖木儿国的哲别绝非鲁莽无智之辈纵马而前之际却不开弓待得冲到距离对方五丈之地手腕翻动下迅捷无比的射出一箭直奔对方胸**去他心知对方敢于吃手空拳面对自己的强弓必有惊人手段是以待得靠近之后这才开弓放箭意欲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