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致仕
“五华寺毕竟是皇家寺院，里面的僧人每餐吃了些什么联都知道，会不知道这对狗男女的丑事吗？至于说刘府，呵呵，想做皇后的可不是只有一个人，绝对的权力面前，亲姐姐又怎么样。”说着，天启帝甩出一本奏折给周明远。
周明远打开一看，毫无意外看到的是刘仕文上书辞官告老还乡的奏折，里面还夹着薄薄几张纸，惊呼道“刘淑荷的脉案。”再仔细看下面的落款，笑道“这个明慧师太的胆子也太大了些，这种掉脑袋的事也敢插手，要不要……”说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还等你，早就有人做了，不然你以为这东西好拿吗。”天启帝笑笑。
“唉，看来做皇帝的女人也不容易啊。”周明远抿嘴笑笑，刘淑荷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道分别被皇上、自己的嫂子、妹妹算计，落得现在的下场。
“对了，陆家的人……”周明远还未说完，天启帝闻言“啪”放下手里的茶盏，惊喜道“找到陆家的人了。”
“不，不是，这不是还没有吗。”周明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想告诉皇上这个消息，心虚的装作喝茶，低下头去吹茶盏里飘浮上来的一根银毫。
天启帝有些哭笑不得的摇着头，“那还不快去找，找到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是。”周明远这次倒是老老实实应下来，头一次不用别人提醒，就自己在晚饭前离开了皇宫。天启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托腮沉思片刻随即又抛开了刚刚的一点点怀疑。
重新埋下头看起面前堆集如山的卷宗，上面的批注和大红玉玺印章，都显示出这些是已经被批示过的，可他仍是看得津津有味。
陈府，老夫人吩咐秦妈妈，“胭脂铺里那个人，送到老家去守祭田，按之前说好的多给些银钱。林大那一家，包括和他们沾边的人一律不许再进我们陈府的大门，谁敢放他们进来，全家上下一并卖出去。”
秦妈妈亲眼看到刘家大小姐从高台上一头栽下去，到现在仍是胆战心惊，前后一联想已是将老夫人的手段看得透透的。想到这中间的凶险不由得白了脸，紧赶慢赶亲自盯着将事情安排下去，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
刘淑荷“薧”了的第二天，刘大人上朝时当着百官的面将天启帝辞官，请求告老还乡。天启帝不准，并将奏折留中不发，连着三次刘仕文上书，天启帝这才准了。
与贤郡王一道批了刘大人的折子，加封太师准许留京，并居旧宅。刘仕文在百官复杂的眼神中，神情自若的嗑谢皇恩。将一个单薄瘦小的背影留给了他努力了三十几年的地方。
呵呵一笑，挥一挥衣袖，抬头看着头顶的蓝天。头一次在下朝的时候，会抬头看一眼头顶的天空，千斤重担一朝卸下，脚步似乎也轻快了许多。“走吧。”回头再看了一眼皇宫的大门，对守在轿旁的长随说道。
长随听到老爷的声音似乎并不那么颓废，也吸了口气，重重的吐出，用力喊道“哎，起了。”
摆在案前的几份卷宗，周明远足足看了一下午，竹声有些站不住了小声嘀咕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事。”
“哦，那你说说看，怎么个清楚明白了。”周明远哈哈一笑，指着竹声道。
竹声见主子终于出了声，也活动起了手脚，十分得意的说道“您看呀，胭脂铺里的胭脂里竟然有麝香，这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药材铺子虽说明着没查出什么来，但放错几味药对他们是极容易的。胭脂铺记在陈府老夫人名下，药材铺又是老夫人送给林家的，这事肯定是陈家老夫人做的。”
“为了什么，陈家老夫人要去害刘淑荷，她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搞不好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周明远看竹声个子不高，在他面前蹦蹦跳跳抓耳挠腮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这个……这个，奴才倒是真的不知道了。”刘淑荷与周明华的事，只限于某个小的圈子，竹声显然不是知情人。
“为了陈绮罗发疯的事，老夫人倒是有可能对付她，可这么做太过冒险，为了一个孙女将全家人置于危险之中可不像陈府老夫人做的事。”周明远自言自语。
“好吧，先放下这个，你再说。”周明远又道。
“主子您想呀，胭脂铺和药材铺都是陈老夫人手里，她一点不知情这可能吗。”
“凭这个就想给诰命夫人定罪，你也太天真了。胭脂是从车臣国从海船运回来的，统共就这么一点，被这家铺子包了圆，人家说这是车臣国本来的配方，你能说什么。”而且事实是，查访的人将剩下的胭脂全部买了下来，里面的确全部都有麝香。因为异域香料味道独特，所以掩盖了麝香的味道，店家大可推到车臣国身上轻易脱身。
再说了，大周朝也没有一条律法规定，胭脂里不能加麝香。进货的人也没有义务搞清楚，异域的胭脂里有什么成份。
“那药材铺子呢。”竹声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那铺子记在林大身上，现在林大说是陈家老夫人送的，中间人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你怎么证明这铺子是陈家的。”周明远头痛的也是这一点，明明证据直指陈府，可却拿这老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总不能去皇宫跟皇上说，这一些都是巧合吧。明明是自己揽下来的事，现在却难住了自己，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没有办法，却不代表刘府没有。郑芳喻在刘淑荷下葬后的第二天，便打开了暂时封起来的小厨房，里面的药渣和熬在灶上的药罐都原封不动的放着。指着这些，郑芳喻恨恨道“派人给我查，一块药渣都不能放过。”
“是。”先前守在刘淑荷跟前的妈妈，此刻跟在郑芳喻身边应了声。
很快，结果就摆在了刘府当家人面前。
刘敏之道“父亲，已经查清楚了，药渣里有红花，还有些活血化瘀的药材，都是碾碎了混进去的。要不是老练的药师，轻易发现不了。”
“看来，你妹妹是早就被人盯上了。”刘仕文落得辞官的下场，自然明白官场中从无意外。所谓的意外，不过是将意图掩饰的足够好，局设的足够巧妙。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皇上。”刘敏之被身为当朝首辅的父亲培训多年，自然稍一点拨就明白了其中关键。
刘大人摆摆手，“这种妇道人家的手段，必不是皇上做的，去查。”
“孩儿来之前已经查过，药材铺是我们家用了多年的，前段时间被东家卖给一个叫做林大的人。但又听说，是陈家老夫人转送的，这人以前曾是百年陈府的家奴，后来脱籍出来开了个小铺子维生，儿子倒是有个秀才的功名，在学堂念书。因着不知道父亲打算怎么处理，便没有惊动那家人。”刘敏之老实的垂下头，象往常一样听父亲的安排。
“为父已经辞官，现在只是个含饴弄孙的老人，家里的事就由你作主吧。只记住一点，我们刘家人被皇上算计是为父技不如人，可是被其他人算计，哼。”刘仕文说完后，紧接着吩咐家里人改口，自己称老太爷，儿子媳妇称老爷和夫人，孙子称少爷。
“是，儿子知道该怎么办了。此事陈家必逃不开关系，您的意思是不是一起……还有一样，关于二妹妹……”对付外人还好说，可自己妹妹，那只能由父亲发落了。
“陈家先放一放，那个陈德生，是贤郡王的人，你现在还应付不了。让林家先吃点苦头，也不可太过，一下子赶尽杀绝容易留下把柄，等回头风声过了再一步步收拾。”
大女儿是个糊涂蛋差点害了全家人，二女儿也一样接了她母亲愚笨的模样，这样吃里扒外，以为皇帝便会属意与她，真是痴人作梦。
刘大人想着，说道“不用管了，好吃好喝供着她，不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找个合适的人便嫁了吧。”刘仕文对二个女儿，完全是一副不在乎的态度。
刘敏之虽然从小看到大，但他一直很想问问父亲，为什么明知道继母愚笨，却仍然将她娶回家门。
要知道，父亲可是当朝首辅，家中的事几乎可以媲美国事的重要程度。可对待自己的婚事，却是截然相反，将继母看中的人贬得一钱不值，亲自上门求娶了现在的夫人郑芳喻。
事实证明，父亲的眼光毒辣，可当年为什么……
刘仕文看着儿子和自己相仿的脸，眼镜却与他母亲一样明亮，叹了口气道“敏之，为父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年，你母亲去的早，又只留下你这么一个，内宅阴私有时候比明刀明枪更易伤人，为父怎么敢……就算你长到十岁了，为父仍不敢冒这个危险。
淑荷她娘，虽然愚笨却不是个狠毒的人，再说了，我的儿子就算只有十岁，也不可能栽在这样一个人手里。”
“父亲……”刘敏之哽咽着，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这一切，原来，全部是为了自己。父亲从来没忘记过母亲，更没忘记过他答应了母亲要好好将自己养育成人。
年幼时，对母亲的思念和对父亲有过的怨恨在这一刻，全数化为了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