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英灵不灭
楚南看着那行小字，有些出神，这行字，更像是一句誓言，刻在一片坟地的外面，如同最贴切的碑铭。
“楚南，看到这里你想到什么？”
“里面埋葬的人难道都是战死的，哪有那么多仗打呀！外面不是很平静麽，七大帝国彼此都基本没有战争，九宗和十三盟也从未有战争啊！雪薇师姐，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和北疆有关？”
“外人往往只看到九宗的荣耀，高贵和传奇。倒是当你真正进入九宗任何一个宗门你才会明白，身为九宗弟子，有的不仅仅是荣耀，而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这里面所有的坟莹下都是战死的本宗弟子，九宗每一个宗门都有这么一片坟地。全部是战死的本宗弟子，同时也都会刻下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对于他们更是一生的写照。”
“雪薇师姐，难道九宗有那么多战争要打么？”
“是，不过不是和人族打，九宗不参与人族内部战争，只和外族对抗，每一个九宗弟子，当他真正成为九宗一员时，就会不断有外出对抗外族入侵的任务。以我们圣雪兰庭为例，我们一年光是对抗北疆圣雪天族的大战就有不下十次，想你们经历的对抗雪魔小队的事情，我们几乎天天在做。而且，我们还要帮助别的宗门守护别的战场。”
“楚南，走吧！我带你进去。”
雪薇说着，将楚南带进了落霜谷。
视野之中一下子变的开阔，黄昏的光线已经渐渐暗淡，当视线转过谷口，当视线在落霜谷展开时，楚南深深吸了一口气，视线之中，一片片的坟头陈列在落霜谷中，一眼望不见尽头，那层层坟莹被风雪覆盖，成为落霜谷中一个个雪白的隆起。像是一种证明，像是一种对生前誓言的实践。
举目全是坟莹，只有一条落满风雪的小路通向远方。
楚南震惊的看着这一片坟莹，他从未见过这样大片大片的坟地，除非在电视电影里见识过这样的场景。这里每一堆坟土下都是一个长眠的英灵。
落霜，落尽哀霜。
“楚南，这里是本宗弟子的最终归宿，我迟早也会来这里陪伴他们。”
“雪薇师姐，怎么会有这么多？这么多弟子战死？”
“你知道九宗最开始的规模么？”
楚南摇头，他是真不知道。
“九宗最初建宗之时，每一宗都至少千名弟子，这些弟子都是优秀的武者，武尊的修为足以让他们有数百年寿缘。甚至云海梦歌和当时的星辰幻海弟子过万，九宗鼎盛之时，拥有弟子七万余人。可是万年下来，你知道现在九宗有多少弟子么？”
楚南摇头，不过他能感觉到雪薇师姐说这些话的苍凉和无奈，还有心酸。
“九宗除了新进的弟子，我都认识。总数是一千三百二十人，包括宗主长老。”
“怎么会？这么说本宗也不过百来人。”
“楚南，在你们来之前已经不足百人，这也是为何落霜谷已经没有人看护的原因，因为根本没有人。”
雪薇说着，走向最近的一个坟头，用手在坟头的墓碑上抚摸着。
“她叫冯雪，战死在北疆沙场，最后本宗弟子逼退魔族时，她的肢体已经不全，腰部被冰魔生生拧断，脊椎骨的血茬当时就显露在收敛尸体的本宗弟子面前。那一年，她刚来圣雪兰庭四年，二十三岁。”
雪薇又转向，抚摸着另一个墓碑，然后蹲下身体。
“他叫宁玉林，当年在那一代弟子中号称玉树临风美男子，和冯雪在一场战斗中死去，战斗结束后，本门弟子没找到尸体，只带了撕碎的衣衫回来，葬在这里。这是一座衣冠冢，其实这里大部分是衣冠冢，很多人死后连尸体都没办法留下。”
“楚南，这是雪家三姐妹的坟莹，她们是我的先祖，当年率领弟子支援东荒，那一战她们和率领的弟子全部战死，尸体被蛮族剥光衣服插在尖木桩上，陈列在人族军阵之前。当时武院之主秦岚大怒，一力将蛮族血屠八百里，将她们的尸体抢回，才归还本宗，也是那一年，武院之主秦岚被蛮王重创，那一年没结束，秦家不得不让当时还没有十八岁的秦歆继承父业，他也是这一代的武院之主。”
…
雪薇将手从一个个坟头的墓碑拂过，每一个坟下埋葬的人雪薇都能说出他们的平生，说出他们死时的场景，无一例外，全部是战死在与异族对抗的战场。听着雪薇的话，楚南才真真切切明白，战争距离他们是如此的近，如此的真实。
战争不再是遥远的事情，城市的繁华，乡村的宁静，广袤的原野，宁静的河流…那些是因为有人用生命在外围守护，才能保持它们的繁华或者宁静，无数的武者用献血和生命守护着人族的家园，才让更多的人能够安居乐业，传宗接代。表象的平静，原来都是因为有了守护，有了这些默默付出的人。
他们失去亲人，失去战友，忍受着痛苦和血泪，让更多的人能够在和平的环境下成长。他们是最可敬的人。
雪薇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他走到一座坟前，跪倒在坟山的落雪中。
“她是落萱的母亲，也是我的姑姑，当年北疆一役，血染白袍，战后只带回来血染的战衣。当时落萱还是一个只会嘤嘤哭泣的婴孩，我当时也只有三岁，被我母亲抱着，我记得枫叔当时抱着那件染血的战衣，在雪地里哭了整整一天。落萱在襁褓里哭的都快没声了，我母亲不得不抱着落萱，哄着她。也是因为如此，落萱是和我一起张大的。那一次，枫叔只身北上，要一人去闯北疆冰宫。幸好被宗主发现，将他追了回来。从此枫叔不问世事，沉迷醉乡。我想，那一年若是没有还在襁褓里的落萱，枫叔恐怕早已有了死志。”
“雪薇师姐！…”楚南本来想劝劝雪薇师姐的，可是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跪在雪薇师姐旁边，男儿膝下有黄金，然而这里每个死去的灵魂都当的起男儿一拜。
“楚南，进入九宗，不是荣耀，而是责任。九宗弟子从不以自己是九宗弟子为荣耀，只以战死为归宿。你若是不愿意承受这份责任，你可以尽早离开。”
“雪薇师姐，你说什么？那么多女子能做的事情，我为何不能做。总有一天，我会屠灭魔族，不，我要敢欺我人族的异族都受到惩处。我不要人族在疆场再流献血，不要让女子再为心爱的人哭泣，白发的人再为黑发人送别。雪薇师姐，我楚南在这里发誓，若我进圣雪兰庭，绝不褥没先人光辉。以我之身，誓死守卫人族，纵万死而不退。”
雪薇看着楚南，静静的看着他。少年的脸上都是坚毅，如当年她发下誓言一般。
而此时的楚南，头脑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是武典，当他发下那个誓言时，武典有了反应。
楚南查看了一下，武典奖励的是土系初级功法，飞尘诀。此时楚南的心完全不在这里，他看着雪薇师姐，他对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确信不已。那一刻楚南又想到了俍伢城的兽潮，想到了妖兽践踏的生命，想到了那些临死的呼喊，满城的素缟和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