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弃暗投明
盯着他的是一双蓝色的眼睛，明澈幽深的瞳孔中喷出深深的怒意，奇怪的是那种深深的怒意中分明还有深深的鄙夷。
宇文化及不禁微微一愣，心头莫名的升起一股如芒刺针扎的感觉。表情僵硬片刻，才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在看一堆狗屎！”朝旭的声音冷到冻结。
他在运气解毒的过程中神游物外，其间石室发生的一切他浑然不知。真气经过几十道艰难的运转，体内紊乱浮躁的气机才渐渐平复。积蓄到一定的储量，才足以慢慢消解罗刹七绝散的毒性。在他毒性消解得以睁开眼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他记忆中最惨怖的一幕。
可那一瞬间，他的心中最先燃起不是悲伤与愤怒，而是深沉的鄙夷。对于宇文化及这个人以及他这幅华丽皮囊下的丑恶灵魂的鄙夷。这种反常的情绪也许来源于他对历史的先知，现实正好验证了他所知的历史。而后才是其它各种情绪的泛滥，悲伤与愤怒交织。
“狗屎？。。。。。。”
“你就是狗屎！”
宇文化及笑的更加灿烂，眼中射出寒芒。“你就嘴皮厉害？”
朝旭的眼中射出寒光，如同流星划过天际。素色的道袍无风鼓动，一股强烈的真气源源不断的喷涌出来，化作无形的力量向宇文化及迫去。这股力量有质无形，宇文化及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他的气势。
宇文化及没有出手，脸色微变，眼神中变幻着不可捉摸的意味。
朝旭霍然出手，无形的真气如猛虎巨兽般凶猛奔向宇文化及。雄浑充沛的气象中也夹杂着一道凌冽尖锐的气息，剑锋也似的破空而来。这一击他已不留余力，精神力量赋予这一击之中。
所以，这一击之中有愤怒，也有冷漠。
宇文化及眼中又亮起玩味的笑意。这一击实有莫可抵挡之势，可他豪不退避，甚至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才出手。他双手平平的推出，不紧不慢，居然空荡荡的不带一丝劲力。
劲力在一瞬间猝发，快绝无伦，而且厚重绵长。就在朝旭的真气催动宇文化及的须发时生成。那种迅捷惊人的陡然巨力，如同星石爆发不可预测。
两股巨力相撞无声无息，可是一种莫名的压力却四下蔓延，石室生人无不可感。
巨力相持不下。
朝旭已赋予全力，宇文化及也意在匹敌。
奇怪的是两人的真气似有异曲同工之妙，都仿佛瀚海无穷取之不竭。朝旭心中奇怪，宇文化及的眼中也绽放异样的光，炽热，戏谑。
无形的真气不停的交汇愈来愈盛，空气中的压力也愈来愈浑重。那些本在残喘的伤员为之压迫，胸中的气息更是滞涩，呻吟声也渐渐变弱。渐渐的声息更悄，就连北斗三老与罗刹三怪的打斗之声也被巨大的压力包裹消弭。
无声，仿佛一切的气息已死。一切的动态也仿佛失去真实。
满地的尸体如同定格在时空里，构成一幅残怖，冰冷，麻木的画卷。善良者若是看到那一幅场景，必为人性凶恶感到悲怜。
真气洋溢，忽然化作旋风漫卷，将一地的残尸都刮倒半空悬浮。血流被激荡，洒落漫天血雨，情状恐怖凄绝。
血雨中两人霍然睁眼，怒目如金刚。身形一折，如利剑般向宇文化及扑去。那两人俱是衣襟浴血，神态狼狈狰狞，分别是朝露与朝阳。
二人毒散返神之际肌触血温，鼻嗅血腥，便知情状悲惨。心头怒火陡升，睁眼之时认准宇文化及，全力而击。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挟着一道剑影向朝阳截来——朝霞。
朝阳的眼中喷出怒火，右掌一探，一柄散落的长剑已然抓到手中。剑光一闪，与朝霞的剑影相交。
朝露已将拍到宇文化及的后背，可骤然感到一股力量自宇文化及的后背发出与他的掌力向抗，居然不可逾越半分。
一时间，北斗三老与罗刹三怪激斗，朝旭与朝露和宇文化及相持，朝阳与朝霞交锋。
北斗三老已然功力将竭，脸色也灰败难看。忽然间，罗刹三怪攻势陡增，三人身形变幻间功力愈发莫测。持续盏茶功夫，北斗三老纷纷震飞到石壁上，撞击而落。
三老几乎同时口角喷出雪来，已无力再战。
大头怪嘿嘿笑道：“老道士，没招了吧！”眉飞色舞，甚是得意，却也不再趁机发难。
三老神色颓败，几无生气。面容不住抽搐，交织着各种神情，痛苦，悲伤，愤怒，绝望。忽然间只见他们本来圆润的肌肤，刹那爬满无数的皱纹，明朗的眼睛也变得浑浊深陷在眼窝中。
小头怪叹道：“这三个老头的精气耗尽了！”
这一句话怪声怪气，却就像一根刺扎进朝旭的心里。朝旭心中既悲且痛，一股沉郁之意充塞胸腔。他的心绪变化，体内的真气也发生变化，随着一腔悲愤喷涌而出。
朝露的眼神都似在燃烧，真气催发也越强烈。如此一来相持之势也渐渐逐出强弱，宇文化及已然从与二人抗衡变作防守，运转的真气也渐渐的被压制。
空气中的压力丝毫不减，宇文化及本身的真气受到攻击的束缚开始反噬。云文化及的脸色已变得苍白死寂，只有眼神还跳动着，却也熄灭了炽热的光。
“不好，宇文化及就要不妙了！”小头怪古怪的嗓音喊道：“帮是不帮？”
大头怪眼中眯出了笑意，嘿嘿道：“断腿怪你说帮是不帮？”
“帮！”断腿怪的声音阴沉而直接。
小头怪和大头怪不持异议，一起点头，三人催动真气助力宇文化及。这一下优劣之势又相互易转，沉重的压力顿时压迫到朝旭二人身上。朝露已然痛苦难捱，却在苦苦支撑。朝旭虽然得《七星古卷》妙悟内力源源无穷，但祖师古籍奥妙无比也非是一朝数夕所能入微通解，所以他此刻的真气虽然持久，却也难以在瞬间释放足以制敌的力量。反而宇文化及一方陡增的真气令他措手不及。
他的体内气机在激荡，肌肤也被真气压迫仿佛要撕裂一般。可他依然坚持决不妥协，他又看到了宇文化及眼中释放的炽热而邪恶的光芒。他深深的鄙夷也深深的痛恶。
心力无所尽，气力有时穷。虽然朝旭与朝霞俱都坚韧不屈，可是他的真气却终究溃败。在真气溃散的瞬间，朝旭的感觉就如千斤的巨石重重的击在了他的肺腑之间，痛苦难当，欲要聚集功力却一时不见其效。而朝露已吐出了大口鲜血，屈倒在地喘息不已。
打斗决胜之后，漫室的真气渐渐消散，那些悬浮的尸体或是垂危的人也纷纷跌落在地。血液肆流，一片狼藉，死去的人遗容愈发可怖，垂危的人已无力哀呼，只有微弱的抽搐。
金真人的眼中滑落泪水，眼角深深的皱纹刻着深深哀伤。不仅是哀伤，还有绝望。数十年来他第一次感到绝望，一个垂危老人的绝望又该多么的悲怆与凄凉。
宇文化及心情很愉悦，声音也很愉悦：“这下好了，这下好了！”他目光忽然转向朝霞，满是期许之意。
朝霞犹自和朝阳斗得难分难解，触到宇文化及的目光之时脸色却更加阴沉，招式也更加辛辣凌厉。朝霞功力不弱，朝阳也很精湛。朝霞一轮疾攻之下也不见占得优势。
宇文化及眼色瞬了瞬，似是一声轻叹。忽然间袖口一拂，一道凌厉的劲力刀锋似的向朝阳的胸口划去。“嗤”的一声轻响，朝阳的胸口就飚出一道血箭，身体轰然倒地。
那一道气劲正好划破朝阳的心脏，顿时气绝。
除了愤怒已没有一个词汇形容朝旭的心情。他思维中，血液中，骨肉中都似充塞愤怒，他已无法呼喊，也无法哭泣，灵魂与身体的一切都被愤怒火焰灼烧。
他握拳，却聚不起真气。
宇文化及更得意，如沐春风似欢愉满足，柔声道：“这下你和我走了吧？”
“你杀了我！”朝旭竭力嘶吼，如一头濒临疯狂的野兽：“你杀了我！你不杀我，我一定杀你！”
宇文化及笑道：“现在不能杀你！”他优雅的抖抖华丽的衣襟，悠然道：“来人将他带走！”
“是！”一个洪亮的嗓子应道。石室外走进三个武士，见到宇文化及便伏地拜倒。宇文化及斜眼睨视，发现是程咬金，裴元庆，新文礼三人，吩咐道：“将蓝眼娃照看好！”
“是！”陈咬金三人齐声应道。却是一动不动，依旧匍匐在地。
宇文化及的神色变化，忽然透出一股寒意。忽然挥掌向程咬金三人击去。
陈咬金三人不过只是武者，而宇文化及乃修真之士，功力天差地别，本该无法躲避这一击。可是这一击他们偏偏就毫发无摧的避开。就在宇文化及挥掌的瞬间，陈咬金三人以敏捷的速度纵身跃起后退数步，恰巧退到宇文化及的掌力之外。时机不早不晚，拿捏的恰到好处，似乎早就料定这突发的一幕。
陈咬金，新文礼，裴元庆跃起的一瞬间，宇文化及就看见他们三人的手中拿着一个无塞的小竹筒。宇文化及一击不中就不在出手，他已不能动手。
罗刹三怪不明就里。小头怪最为性急，见到程咬金三人与宇文化及反目，呼斥道：“狗奴才，反了天了！”说罢挥掌就打，一掌未及挥出便“啊哟”的叫了一声。再一运劲，更感觉全身骨骼奇痛难止，呼号不停，“啊哟，啊哟。。。。。怎么回事？”
宇文化及盯着程咬金，忽然笑了：“陈兄弟真是有些聪明之处，我以前还未发觉！很好，很好，如此的人才我以后一定提拔！”
陈咬金道：“宇文化及你为人残暴不仁，此后我们兄弟不在为你卖命！今天我既下毒，岂会盼着你的提拔？”
宇文化及笑容微敛，问道：“这是什么毒？”
陈咬金道：“这毒叫做‘刺骨微风’，是江湖下三滥的毒药，无色无味，中者一旦运功便会全身骨骼刺痛无比，若是强行与药力冲突便会骨骼寸断而亡。”
“好，很好！”宇文化及抚掌笑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下毒？”
陈咬金目光投向朝旭，坚定而明朗，说道：“这位小兄弟有仁有义，我不能见死不救！”
“救他？仁义？”宇文化及笑道：“你背叛了我，可是不忠？”
陈咬金凛然道：“上不仁，下忠则愚！”
宇文化及冷笑：“说的好！”忽然间他弯下了腰，拾起了一柄剑，叹道：“可是你们救得了蓝眼娃吗？”很优雅的捏了一个剑诀。
“你不怕死？”陈咬金道。
“我怎么会死？”宇文化及淡淡的笑道。
“你动用真气就会骨骼寸裂而死！”新文礼道。
“杀人何须用真气？”
“你说什么？”新文礼的眼中闪过惊异的神色。
“他想全凭剑招就挑了我们三人！”程咬金哈哈大笑。
宇文化及的眼中又燃起那种欢愉而炽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