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交 易
七月的江南，已进入最酷烈的伏暑季节，日照达到了全年最长的时段。太阳从清晨卯时许便露了脸，直到黄昏戌时方才收回它那万道金光，仿佛隐匿去了某个角落，积聚着更加巨大的能量。
莞江城是一座具有一千四百多年历史的古都，始建于唐朝的开元年间，紧邻江南文化的中心地带苏州和无锡，素有“四月莞江诗中画，莞江四月画中诗”的美誉。
这座距民国政府所在地南京不到两百公里的县城，在当时的历史时期，都是处在政治、经济和文化的漩涡之中。
因此，它也是一座最敏感、最前沿的风向标城市。
武通的流光溢彩娱乐城，是莞江县城规模最大、最豪华的娱乐场所。舞厅、酒吧、洗浴、按摩、****等，一应俱全，是一个无所不包、乌七八糟的大杂烩场所，也只有五通才能经营出这种不伦不类的场所来。
武通对麻长海的来访颇感诧异，平日里他们很少往来，也就是公众场合碰面是打个招呼而已。今天突然到访，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武通是一个奸狡油滑之人，处处以利益得失来权衡轻重利。他也知道麻长海是一个吝啬的守财奴，轻易不会求上门来。
刀疤脸梁飞碰巧也在，两人刚才正在谈事，一通寒暄应付以后，麻长海仍然扭扭捏捏不说明来意。毕竟被自己手下的马仔炒了鱿鱼，还睡了自己钟爱的小妾，对于麻长海来说，这的确是一件难以说出口的事情。
“老哥，咱俩谁跟谁啊，有什么话你就爽快的说吧，梁老弟也不是外人。”
在武通的催促下，麻长海这才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听了麻长海的叙述后，武通奸笑道：“麻爷，你老哥手底下还有这等人才？我倒的孤陋寡闻了！”
“兄弟，你就别埋汰老哥了，我来找你，就是要请你援手，替我做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武通的一双豆角眼眨巴了几下，模棱两可的说道：“不就是甩手不干了嘛，至于赶尽杀绝吗？再说，清理门户是你自己的事，外人不便插手。当然啦，对这种背叛主子的孽畜，理应杀一儆百！我武通还是支持你的。”
麻长海猛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侃切的说道：“武老大，你开个价吧，弄伤弄残就行。”
武通两眼滴溜溜的旋转着，阴笑道：“麻爷，既然你老找到我武通门下，我也不能驳了你的面子不是。这样吧，钱我倒是不稀罕，你在慧林路不是有一家珠宝店吗，那地方卖珠宝忒可惜了，倒适合开一间酒吧，怎么样？”
麻长海支吾着半响不答话，暗想：这个要价也太高了，那可是我花大价钱才搞到的黄金地段，而且生意一直很不错，每天都有可观的进账。
武通见麻长海迟疑不决，便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麻爷舍不得，那我们就不必谈下去了。”
“我在子云路也有一间铺子，地段挺不错的，要不转给你？”
武通一甩膀子，说道：子云路，那地方是卖砖头、石灰、瓦罐的、你让我去那里开酒吧，麻爷，你也太幽默了吧？”
麻长海委屈道：“可我那珠宝店，房钱都还没赚回来，这不是亏大发了吗？”
武通不再理睬麻长海，对刀疤梁洪说道：“商会李秘书长不是约我去喝茶吗，你陪我去吧。”
麻长海急了，拦住武通，一跺脚，狠心道：“好！慧林路的珠宝店让给你，咱们验货交房契！”
武通露出了笑容，说道：“这就对了嘛，老哥静候佳音，三天后准定有一个缺胳膊断腿的叛逆小子提到你老面前，让你老验货。”
接着，三个人又商量了一阵，自然是由刀疤脸梁飞出手，这也是麻长海来找武通的用意，因为麻长海深知，只有刀疤梁狠得过陆少辉，气势和手段上能够制服得住他。
而陆少辉有伤在身，刀疤梁白捡了一个便宜。这一点，麻长海没有说出来。
不错，陆少辉的确是一个孝子，父亲从小最疼爱他。小时候陆少辉最喜欢吃卤鸭肝，那东西虽然不贵，但父亲每天总是忘不了给他买一包回来，自己却就着花生米下酒，以缓减强体力劳动后的极度疲乏。
父亲虽然是一个没本事的人，一辈子只靠蛮力挣钱吃饭，可他是最疼爱儿子的父亲，是一个宁愿自己累死也要让儿子吃上一口饱饭的父亲。这种父子感情，是从陆少辉小时候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因此也是弥足珍贵的。
陆少辉搜寻了一天一夜，仍然没有找到麻长海藏匿父亲的确切地点。他当然不知道更大的危险正在等着他，他只为父亲的行踪而忧思不安、殚精竭虑。
这一天的子夜时分，陆少辉潜入了县城西郊的一座页岩砖厂，几年前他在这座砖厂做过工。先是装窑，出砖，后来干上了页岩爆破，所以他懂得一些爆破知识。
陆少辉今夜来西郊，就是潜入砖厂库房里偷出雷管和炸药，他已经决定跟麻长海最后摊牌。
凌晨三时许，陆少辉背着一个双肩包，徒步走向了县城中心。
他断裂的锁骨手术后钉上了钢针，恢复得很好，已无大碍。救出父亲并妥善安顿后，陆少辉决定马上去找皇甫丢，不知道为什么，仙池县乐安镇的那一处废弃的厂房，已经成了陆少辉最向往的地方。
进入一家通宵营业的酒吧，路少辉要了一瓶红酒，独自一人喝到了晨曦初现时。
当然他并不知道，如果不是玉儿的帮助，此时的陆少辉，已经被刀疤梁得手了。
待会儿我们再详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现在先说眼前。
上午九时，陆少辉离开酒吧，走到了大街上，他采购了一些必需的材料，在一家小旅社开了一个单间，然后整个上午都呆在房间里捣鼓着那堆雷管和炸药。
中午一时，陆少辉穿着一件深色薄布长衫，胸腹微微隆起，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小旅社，拦住一辆黄包车，奔麻长海的长海商贸公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