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宁氏被劫
王周道:“这位李大人在扬州只住了十几天便去了山阳县,是不是接受了贿银就不得而知了,也从未听人说起过。只是知道,他曾到纤户家中查访,被杨九成大人得知后,非常生气。后来,邗沟再发覆船之事,这位李大人不知为何夜里就自缢而死了。”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对曾泰道:“叫他签供画押!”
曾泰命书记官拿过堂审记录和方九的诉状,王周签供画押。
狄仁杰一摆手:“严密看押,任何人不准接近!”
张环等人高声答应,押着王周一干人快步下堂。
狄仁杰静静的思索良久,抬起头来道:“看来,邗沟覆船另有蹊跷之处。”
封可言点了点头:“大人,想不到今日一审,便查出了以漕运使杨九成为首的全衙合谋贪污之事,真可谓收获不菲呀。要不要传下钦差大令,拘拿杨九成等人进京讯问?”
狄仁杰缓缓摇了摇头:“刚刚曾泰说的话很对,扬州的水很浑呀。像这样的巨贪案绝不是小小的漕运衙门一家便可做成,这内中定然另有隐情。”
封可言一惊:“哦,大人的意思是……”
狄仁杰道:“从古目前我们得到的情况和我的办案经验来判断,邗沟覆船、食盐无踪、李翰之死、纤户被杀、宁氏失踪,以及扬州漕运衙门合谋贪敛巨款,这几桩暗自内中必有紧密关联,其中的蹊跷繁复,诡谲多变,绝非今夜王周所述那么简单。王周官卑职小,无法接触到案件的真正核心,他所说的只不过是本案的一些皮毛而已。”
封可言仔细琢磨着狄仁杰的话,缓缓点了点头。
曾泰道:“恩师,我也这么看。如果仅凭王周今夜的供述便对杨九成等人抓捕拘问,不但会打草惊蛇,使幕后元凶逃遁,还会造成除恶不尽的后果。”
狄仁杰点了点头:“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番我们奉圣谕南下扬州,就是要以此为引,究微探密,惩处贪官,揪出幕后主使,将隐伏在运河两岸的毒瘤彻底铲除!”
狄仁杰转向封可言、沈府尹,道:“诸位大人,今夜审讯王周之事要绝对保密,任何人不得将此时泄露出去。”
几人互视一眼,齐声道:“请阁老放心。”
狄仁杰又道:“水部郎中李翰是否受贿,他真正的死因究竟如何。这两点已成为本案的关键。故而当务之急就是要弄清在李翰书房中找到的那两张柜坊的凭信,到底是出自哪一家银号。”
封可言道:“阁老,卑职已派人前赴诸军使及道院查察,想不久便有结果。”
狄仁杰点了点头:“李翰的死是个谜呀,今日元芳跟踪李翰之妻宁氏乘坐的马车,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天交三鼓,迎宾驿站中静悄悄的,只有大门前的灯笼在微风中摇曳。
宁氏房中空空荡荡,风,摇晃着窗棂,在静夜之中发出一阵凄凉的吱呀声。
桌上点着风灯,宁氏呆坐桌旁,脸上挂着两行泪水。
窗外传来梆铃声。
宁氏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打开桌上的包袱,取出李翰写给她的亲笔信,打开静静的读者。
此时,鲁吉英在自己的房中不停的踱着步,显得焦躁不安。
掌固季虎坐在桌旁,眼珠随着鲁吉英身形走动,不停的来回乱转。
不一会儿,季虎使劲儿晃了晃脑袋,低声嘟囔道:“来回走什么劲儿呀,看得我脑袋直发晕……”
鲁吉英猛地停住脚步,回过头道:“你说什么?”
季虎道:“我说太爷,既然您已经肯定她就是李大人之妻宁氏,就应当马上到她房中将事情原位和盘托出,将那封信要到手,这不就结了吗?”
鲁吉英狠狠的‘嘘’了一声,低喝道:“你懂个屁!事情真有这么简单,我还会在这儿啊?今晚外堂中的情形你没看到?那些人早就盯上了她,可以肯定,是为了那封密信而来,一旦贸然与宁氏会面,被对方查知,不但信拿不到手,连咱们都得完蛋!”
季虎一愣:“完蛋?太爷,这是什么意思?”
鲁吉英骂道:“你真是个猪脑子,完蛋的意思就是——我们都得死!”
几乎吓得浑身一抖:“太爷,您可是朝廷命官,他们、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对您下毒手吧?”
鲁吉英冷笑道:“不要说我一个七品芝麻官了,李翰怎么样?奉旨巡河,四品大员,不照样死在山阳!”
季虎道:“可、可他是自杀呀?!”
鲁吉英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说出来你也不懂,把嘴闭上,别出声了。”
季虎闭上了嘴。
鲁吉英深吸一口气,喃喃地道:“而且,宁氏是否能够相信我的说辞,这也是个问题。我与她素昧平生,人家凭什么相信我?”
季虎望着鲁吉英,没有说话。
鲁吉英道:“再有,那个李元芳也不是等闲之辈。此人武艺之高,可以说得上惊世骇俗。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跟在宁氏的身边……而且,他对邗沟覆船案的兴致之高,也令人奇怪,难道……”
忽然,他抬起头来:“难道,他也是为了那封信而来?”
没有回答。
鲁吉英转过头来,冲着季虎道:“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几乎摇了摇头,指了指鲁吉英,示意是他不让自己说话的。
鲁吉英无奈的笑了:“好了,你说吧,你虽然有点儿笨,但有个人搭茬儿总比一个人说强。”
季虎道:“太爷,我还是那话,您在这儿说了半天都是瞎琢磨,凡事总得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不成呢?”
鲁吉英望着季虎,沉吟良久,缓缓点了点头:“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怎么试呢?”
……
宁氏缓缓放下手中的信,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抬起头来,似乎下定了决心,飞快的将密信折好,四下看了看,快步走到床榻旁,将信藏进了榻后的挡板之下。
‘啪’的一声脆响从身后传来,宁氏一惊,转过头来,只见窗纸被什么东西打破了一个小洞,宁氏赶忙走到窗旁,伸手打开了窗户。
窗外没有任何动静。
宁氏回手关上窗扇,奇怪的四下望着。
忽然,地上的一块石子映入了眼帘,石子上裹着一张草纸。
宁氏赶忙走过去捡起石子,将纸剥下来打开,上面写着:“李翰好友,机密告知。驿站后树林。”
宁氏沉吟片刻,走到桌旁吹熄风灯,打开房门,飞快离去。
不远处,一双眼睛静静的盯视着她,正是李元芳。
眼见宁氏离开驿站,他也纵身而起,几个起落蹿上房顶,转眼间,身形便消失在陈趁夜色之中。
树林中黑沉沉的,月光透过林荫洒下来。
宁氏飞奔而来,停在了一棵大树之下。
她轻声道:“留书的朋友,请现身吧!”
“我就在你身后。”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宁氏急忙转过身。
黑暗之中,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
宁氏登时惊呆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外堂中意欲劫持她的云姑。
云姑看着她,冷冷地道:“怎么,没想到?”
宁氏深吸一口气,镇摄了一下心神,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云姑笑了笑,道:“你有必要知道那么多吗?你只要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来树林见面,这就足够了。”
宁氏道:“哦,为什么?”
云姑道:“一个月前,李翰从山阳县托人给你捎回了一封书信,是吗?”
宁氏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云姑摇了摇头:“这一点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你交出那封信,就可以过太平日子。”
宁氏望着她,良久,竟然笑了:“交出信,我马上就会横尸在这树林之中吧?”
云姑放缓语气,道:“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宁氏冷冷地道:“我会相信你吗?”
云姑重重地哼了一声:“你最好相信,否则,我现在就杀死你!”
宁氏胸膛一挺,毫无畏惧的道:“动手吧!”
云姑皱了皱眉:“你以为我不敢?”
宁氏怒目直视云姑:“那还等什么!”
‘仓’的一声清越的龙吟,云姑的长剑抵在了宁氏的咽喉,宁氏轻蔑的哼了一声。
云姑望着她,良久,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微笑道:“你说的很对,我不能杀你。杀了你,就没人知道信的下落了。哦,对了,你身旁那位武功高强的同伴呢?”
宁氏一愣,但马上明白了:“哼,你们怕他,是吧?”
云姑深吸一口气,道:“我谁也不怕。”
宁氏冷笑道:“我知道,你怕他。你放心,他一定会找到我。”
云姑笑了:“忘了告诉你,我虽然不能杀了你,却可以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比杀了你更令我高兴。”
宁氏紧咬嘴唇道:“你是个畜牲!”
寒光一闪,云姑的剑柄在宁氏的脖颈上重重的一拍,宁氏登时昏倒在地。
云姑摇了摇头,轻声道:“真是个难缠的女人。”
说着,收起长剑,轻轻拍了拍手,两旁树上飞快的溜下几名黑衣随从。
云姑对其中一人道:“你马上潜入驿站房中,将他的随身行囊取来,然后赶到通济渠畔的铁仙观会合。”
随从答应着,向驿站奔去。
云姑看了看地上的宁氏,对其他几人道:“将她抬上马车,我们立刻出发!”
随从抬起宁氏,跟在云姑身后,向树林外奔去。
不远处的一个大树上,李元芳静静的望着下面发生的事情。
他沉吟片刻,纵身而起,向驿站掠去。
驿站后堂。
鲁吉英快步走到宁氏的房门前,停住了脚步。
房内一片漆黑。
鲁吉英沉吟片刻,刚要伸手敲门,忽然,房内划过一点火光,紧接着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鲁吉英登时吃了一惊,赶忙俯低身体,舔破窗纸向里面望去。
只见一个黑衣随从手拿火折,飞快的收拾着宁氏的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