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自缢背后
龙风掌中的长剑龙行虎刺,李元芳的刀偏锋疾进,走的都是奇诡的路子,刀剑裹挟之中,李元芳的身形猛的一退,钢刀回抽,做了个要逃走的姿态。
龙风一见机会来了,掌中长剑回走中锋,直刺李元芳腰肋之间,眼见这一下李元芳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云姑高声喝彩道:“好!杀了他!”
话音未落,李元芳的身形竟从绝不可能的方向弯了过来,贴着龙风的剑锋飞快的一转身,龙风这一剑是用尽了全力,志在必得,却想不到刺了个空,身体立时失了中心,向前跌去,李元芳如影随形兜头而上,掌中钢刀直奔龙风脖颈劈来。
龙风身体失控,眼见钢刀已到面前,危急之下,他撒手扔剑,双臂在地上一撑,身体倒翻而起,竟从李元芳的刀头上翻了过去,身体腾空,跃过李元芳头顶,落在了地上。
这几下如电光石火一般,龙风的脑袋与李元芳的刀锋只有毫厘之差,多一分少一分都会人头落地。
院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此时,才发出了震天的呼叫,云姑奔到近前:“师兄,你没事吧?”
龙风已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刚想回话,头顶上传来‘啪’的一声,道冠从中间列为两片,掉落在地。
又是一阵惊叫。
龙风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对面的李元芳望着他,微笑道:“了不起,能躲过我这一刀的,这世上也绝不会超过五人。”
话声中,他身形拔地而起,在空中转身一拱手,口中道:“告辞了!”
说着,身形疾如流星,踩着墙头奔出观外。
一句话随风飘了进来:“记住,下一次,你不会在这么走运了。”
龙风惊魂未定,长长出了口气,轻声道:“好厉害。”
云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师兄,一切顺利!宁氏已被他们就走了。”
龙风点了点头,心有余悸的道:“就凭你我二人是对付不了他的。师妹,马上派人赶回扬州向宗主禀报,请他召集团中所有高手前来,这次一定要成功!”
云姑点了点头。
……
深夜,通济渠畔的树林中一片静寂。
鲁吉英和宁氏躲在乱草丛中,焦急的等待着。
宁氏低声问道:“李兄怎么还不来?”
鲁吉英道:“我二人商定,由他拖住杀手,我潜入后院将你救出。只要咱们逃离道观,就施放响箭,他得到讯息便全身而退。”
宁氏道:“他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鲁吉英点了点头:“这个地点是他选定的。”
宁氏有些担心的道:“按时间算起来,早该到了。鲁兄,道观中那么多杀手,而他只有一个人,会不会……”
鲁吉英嘘了一声,道:“别说丧气话。吉人自有天相,我们耐心等待吧。”
宁氏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窸窣之声。
鲁吉英一挥手,二人俯伏在长草之中。
一条黑影飞奔而至,转眼便来到了二人的藏身之处,黑影停住脚步,借着月光,鲁吉英和宁氏看清了,那身形正是李元芳。
宁氏一声欢叫:“李兄。”
李元芳转过身来,鲁吉英和宁氏从长草中走了出来,李元芳赶忙迎上前去。
宁氏哽咽着道:“李兄,谢谢你……”
李元芳微笑道:“好了,就被说这些了。路见不平还要拔刀相助,何况我们是朋友。这不过是我应尽之责。宁贤弟……”
他突然顿住了口,笑道:“我是该叫你贤弟呢,还是贤妹?”
宁氏也笑了:“全凭李兄随意。”
李元芳道:“从今后,愚兄就改口叫你贤妹了。”
宁氏点了点头。
鲁吉英拉着李元芳的手,道:“元芳兄,真想不到,你不但武功高强,竟还智计过人。这条调虎离山、乱中取胜之计真是令人拍手称绝!堂堂铁手团竟被你我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李元芳笑着拍了拍鲁吉英的肩膀,道:“你也了不起呀!后堂放火,吸引杀手们的注意力,又化装成道士救出宁贤妹,这些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如果没有你的配合,我也是孤掌难鸣啊!”
宁氏道:“元芳兄,刚刚鲁兄已将事情对我讲了。那封密信是外子李翰在月前托人捎回的,内中记录了很多人名,都是扬州大吏,另外还有一些数目字,似乎是这些人贪污所得的贿银数目。”
李元芳微微诧异道:“原来是这样!”
宁氏道:“当时我觉得很奇怪,不明白他将此信捎回家中是什么意思。但外子在信中说,此信事关重大,要我一定妥为保管。”
李元芳点了点头,道:“信现在什么地方?”
宁氏道:“我藏在了迎宾驿的客房之中。”
李元芳深吸一口气道:“我们立刻出发,赶往迎宾驿!”
……
一队官船缓缓行驶在运河之上,奇怪的是,为首的楼船上没有旗幡,也没有任何标志。
已近初更,楼船的各个舱房灯火通明。
二层正中大舱房前站着几名千牛卫,房内透出风灯的光亮。
‘吱呀’一声,下层左侧的舱门打开了,一个人端着茶盘沿楼梯向二层走去,正是曾泰。
二层船舱非常宽大,中央摆放了一张桌案,狄仁杰坐在桌案后静静的翻阅着档案。
门声轻响,曾泰端茶走了进来,狄仁杰抬头微笑道:“让你这个四品大员为我送茶,我可是不敢当啊!”
曾泰笑道:“本来狄春要来的,被我接下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刚刚我仔细的翻阅了李翰死后,扬州刺史崔亮给阁部的回文,发现其中很多地方的叙述都含混不清。”
曾泰微惊:“哦?”
狄仁杰放下茶碗:“首先,李翰之死的准确时间,回文中并没有写清楚。”
曾泰道:“记得几天前您曾经说过,李翰是在邗沟覆船的当天夜里自缢的。”
狄仁杰点了点头:“不错,大致时间是有的。但最重要的一点回文中并没有提及。”
曾泰问道:“哪一点?”
狄仁杰目视曾泰,道:“李翰自缢是发生在邗沟覆船之前还是之后。”
曾泰愣了一下:“恩师,这应该不是一问题吧?李翰不可能死在邗沟覆船之前。”
狄仁杰问道:“为什么?”
曾泰道:“据崔亮回文中所说,李翰是因邗沟再发覆船事件,觉得愧对圣上,这才自缢身亡,而且还留下了绝命书。”
狄仁杰点了点头:“不错,回文中是这样说的。”
曾泰道:“可如果邗沟覆船之事尚未发生,他有什么理由选择死路呢?这说不过去呀!”
狄仁杰道:“从逻辑上来讲,你是对的。但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前提。”
曾泰诧异:“前提?”
狄仁杰道:“是的,前提。你现在已经人为的将李翰之死归结为自杀,起因则是邗沟覆船之事。有了这个前提,他死去的准确时间当然就无足轻重了。”
曾泰越发不解:“学生有些糊涂了,您的意思是,李翰不是自杀?”
狄仁杰笑了笑:“我并没有这样说。李翰可能是自杀,也可能不是。而今证据还不充足,任何轻率的判断都会为断案带来负面影响。我换一种说法,即使李翰是自杀,现在也并不能证明促使其自杀的原因就是邗沟覆船事件,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可能了吗?”
曾泰道:“恩师,我知道,您一直对李翰之死抱怀疑态度,您刚刚说的当然也有道理。然而,就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和各坊的叙述来讲,邗沟覆船应该是造成李翰之死唯一合理的解释。”
狄仁杰摇了摇头,道:“你说错了,并不是唯一合理。只要存在着其他的可能性,就不能说是唯一。”
曾泰追问道:“可是恩师,您又根据什么认为李翰之死存在着其他可能呢?”
狄仁杰笑了笑:“这样吧,我做一个假设。假如李翰自缢是发生在邗沟覆船案之前,你还会认为,覆船之事是致其死命的唯一原因吗?”
曾泰回答道:“那当然不会,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李翰之死肯定另有原因。”
狄仁杰点了点头:“而崔亮在回文之中并没有指明李翰自缢是发生在邗沟覆船之后,你说,上述那种可能性是不是存在?”
曾泰愣了良久,点了点头:“如果这样说,那种可能性的确是存在的。”
“故而,我才说李翰自缢的准确时间,在本案之中非常关键,可恰恰回文之中没有提及。”
“那么,除了连之死的准确时间这一点之外,会文中还有什么含混不清呢?”
狄仁杰拿起桌上的公文:“此时崔亮在回文中说,第一个发现李翰自缢的,是山阳县令鲁吉英。”
曾泰点了点头,道:“这份回文学生看过,上面说鲁县令深夜赶到山阳行馆去找李翰,却发现他已自缢身亡了。”
狄仁杰道:“不错。第二个含混之处出现了,鲁吉英为什么要深夜去见李翰?”
曾泰道:“想来、想来是有要紧之事回禀。”
狄仁杰道:“说得好。‘要紧之事’这四个字很重要。官场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上官辰时判事,晡时退归。也就是说,晡时之后便是休息时间。这个鲁吉英有什么要紧之事,竟然深夜去打扰上官?”
曾泰愣住了。
狄仁杰道:“可以断定此事一定非常紧急,否则,这位山阳县令绝不会深夜去见李翰。”
“不错。”
“李翰是水部郎中,此次奉命道扬州是巡视漕渠,查察邗沟覆船案的。那么可以断定,鲁吉英去找他,说的一定是与漕渠和邗沟覆船有关的事情,这一点你承认吗?”
曾泰点了点头:“这是当然。山阳县的政令民事,自有扬州刺史崔亮该管,用不着向李翰通禀。”
狄仁杰道:“很好。那么,那天夜里漕渠和邗沟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以致鲁县令要深夜面见李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