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四名死者
沙尔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国老，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狄仁杰道：“沙大人，刚刚你说，今天早晨还见到了铁勒？”
沙尔汗道：“正是，卑职是辰时来到局内的……”
沙尔汗会议道：“早上卑职来到范铸坊的时候，从官轿里下来，正要进入坊间，忽然看见西边的夹道人影一闪，卑职扭头望去。只见铁勒拎着一个包袱急匆匆的从夹道里奔了出来，一看是卑职，跟我打招呼说我来得早，卑职跟他说他来得也不晚啊，他给我打完招呼急急忙忙就走了。事情就是这样。”
狄仁杰道：“沙大人，这个铁勒，最近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沙尔汗想了想：“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觉得他好像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掌固带着两名军士快步走来，道：“国老，就是这位火长昨日午时在大门值守。”
狄仁杰点点头，问道：“叫什么名字。”
火长道：“回大人，李二郎。”
狄仁杰道：“昨日午时，是你在大门前值守？”
李二郎道：“正是。”
狄仁杰道：“当时进出的都有什么人？”
李二郎想了想：“只有两辆运土的马车出去过。”
“马车上有几个人？”
“两辆马车上，共有四人。验明腰牌后，放他们出门的。”
狄仁杰言道：“还记得腰牌上的名字吗？”
李二郎回忆着：“好像有一个叫马大骨的……”
狄仁杰与沙尔汗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好了，你去吧。”
掌固带着李二郎下去。
狄仁杰舒了舒紧皱的眉头：“沙大人，据我的经验来判断，王三、李十四、马大骨和刘把式这四人很可能已经死了。”
沙尔汗一声惊叫：“什么，死了！这、这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掌固疾奔而来，气喘吁吁的道：“国老，沙大人，你们快去看看吧，李大将军在北院花园找到了王三他们四个人的尸体……”
沙尔汗登时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狄仁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
沙尔汗这才猛醒过来，随狄仁杰向北院走去。
北院花园位于善金局北墙根，位置非常偏僻，平素很少有人来此。
一座假山旁边，码着四具尸体。
千牛卫已将现场严密封锁，李元芳、王孝杰在尸身旁勘察。
狄仁杰、沙尔汗走进来，李元芳、王孝杰上前施礼。
狄仁杰点点头，问道：“在哪儿找到的？”
李元芳道：“假山旁。可以看出，凶手掩埋尸体非常仓促，连衣服都露在外面。”
狄仁杰诧异：“哦？”
李元芳忙道：“是的。刚刚掌固已经辨认过了，四名死者就是失踪的王三、李十四、马大骨、刘把式四人。卑职也看过了，他们不是我跟踪的那几个人。”
狄仁杰缓缓蹲下身，仔细验看尸体。
沙尔汗看着四人的尸身，颤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是谁干的？”
狄仁杰慢慢站起身，道：“是用绳索勒死的。尸体面容很好，全身未有丝毫腐烂，看样子刚死不久。元芳，命卫士将尸体抬回洛州刺史府，将仵作前去验尸。”
李元芳点点头，摆了摆手，卫士们无声的行动起来。
沙尔汗像是被吓坏了：“过来，这、这太可怕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狄仁杰沉吟片刻，道：“就勘察现场的结果来判断，铁勒为了协助两名突勒奸细逃离洛阳，暗中将王三等人骗至北院花园，下毒手将几人害死，目的当然是夺取这四人的腰牌。而后，他命自己的手下身穿公服，使用王三等人的腰牌，将马车使出戒备森严的善金局，来到洛阳东门，将突勒人运出城外。”
“昨夜，他身穿黑斗篷在洛阳城外迎宾驿馆与突勒人接头，被李大将军发现，虽然李大将军并没有看到他的真面目，然铁勒做贼心虚，担心自己暴露，回到善金局仓促收拾了一下，便仓皇出逃……”
沙尔汗倒抽一口冷气，道：“是这样，也就是说，今天清晨我看到铁勒时，他正准备逃走？”
狄仁杰道：“正是。”
沙尔汗一拍大腿，后知后觉道：“早知如此，我便该唤禁军前来，将其抓获。”
狄仁杰笑道：“当时沙大人也并不知道铁勒是奸细呀。”
沙尔汗点点头：“那倒也是。”
狄仁杰轻轻咳嗽一声，道：“沙大人，这四名死者家住哪里？”
沙尔汗的目光望向了身旁的掌固，掌固赶忙道：“哦，这四人家住城外，但作业他们值宿，故此住在后院的班房中。”
狄仁杰问掌固道：“带我到死者的住处看看。”
班房位于善金局后院，是为值宿者提供的休息场所，一排二十余间房。
狄仁杰、李元芳、沙尔汗在掌固的引领下来到此间。
掌固一指戊号班房：“国老，王三四人就住在这里。”
狄仁杰道：“将门打开。”
掌固打开房门，狄仁杰一行走进房中。
房中干净整洁，置一桌四塌，桌上的茶壶、茶碗码放整齐；榻上的被褥也叠得很方正。
狄仁杰仔细端详半晌，转身向门外走去。
狄仁杰慢慢的走着，脑子却在飞快的转动，身旁的沙尔汗看了他一眼，道：“国老，还要到哪儿看看吗？”
狄仁杰摇摇头：“不用了。对了，沙大人，这个铁勒的各自有多高啊？”
沙尔汗想了想，道：“不到五尺。”
狄仁杰问道：“身体很魁梧吗？”
沙尔汗摇了摇头：“不，不，他身材很瘦。”
狄仁杰思忖道：“也就是说，铁勒是个身材矮小的瘦子。”
沙尔汗点头道：“正是。”
狄仁杰喃喃道：“明白了。”
已是深夜，狄府正堂灯火高照，狄仁杰不时的将几张揉皱的碎纸残片对在一起，只见碎片中出现了两句诗：北雁南飞光不度，山名潜秀水成文……
狄仁杰的手指在第一局的‘北’字上点了点，又在第二句的‘山’字上点了点。
片刻后，狄仁杰轻声道：“北山。”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红烛前，用剪刀剪去蜡花儿。
只听门声一响，李元芳快步走了进来：“大人。”
狄仁杰停住脚步，道：“元芳，你回来了。验尸的结果怎么样？”
李元芳答道：“验尸官得出的结论与您所说完全相同，王三四人是被麻绳从身后勒索窒息而死，身上并无其他伤痕。”
狄仁杰点了点头：“死亡时间呢？”
李元芳道：“验尸官说，从胃中残存的食物来分析，死去应该不会超过六个时辰。也就是在今晨丑时左右。”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这就是了。”
李元芳道：“卑职又去了吏部，查看了铁勒的宗档。沙尔汗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咄陆部的降人，从宗档中卑职还发现，铁勒之父是啜……”
狄仁杰猛地抬起头：“哦。铁勒的父亲是咄陆部的贵族？”
李元芳道：“正是。您曾经说过，贺鲁的父亲莫度也是咄陆部的大贵族，以被指看来，也许这个铁勒与贺鲁是旧时相识。”
“有这种可能。还发现什么？”
“铁勒归降后，因谙熟金银器之法，被留在了善金局。然几年前，范铸中的一次失误，他的双手被范铸炉中流出的金水烫成伤残。这才做了后院总管。”
狄仁杰双眉一扬：“哦，也就是说，铁勒是个残废。”
李元芳道：“是的。”
狄仁杰点点头：“很好，非常好。”
他指了指榻桌上的碎纸片，道：“这是从铁勒房中找到的碎纸片，你看看。”
李元芳快步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喃喃的读道：“北雁南飞光不度，山名潜秀水成文……北、山，北山！大人，这是藏头诗。”
狄仁杰点了点头：“不错。”
李元芳道：“看起来，铁勒就是北山。”
狄仁杰摇了摇头：“元芳啊，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了铁勒，但这里面仍存有几个无法解开的一团。”
李元芳忙问：“哦，是什么？”
狄仁杰解释道：“第一个疑点，下午我们看到了，那四名死者都是中等身材，体格健壮。验尸得出的结果，这四人是被绳索勒死。我问过沙尔汗，铁勒的提个又瘦又小，再加上双手伤残，怎么可能一人勒死四名大汉？”
李元芳皱了皱眉，点头道：“有道理。”
“第二个疑点，铁勒掌管清运渣土和使用杂役，是王三等人的顶头上司，他完全可以通过承当的手段向王三四人借取或骗取腰牌，又有什么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在善金局内将四人杀害呢？”
李元芳一愣：“这个问题卑职也曾想过，但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您说这是为什么？”
狄仁杰道：“只有一个解释，凶手不是铁勒。”
李元芳吃惊的道：“不、不是铁勒？可今天下午勘察现场时，大人曾说过，铁勒为了送贺逃走，这才杀死王三等人，夺取腰牌，盗走马车。”
狄仁杰微笑道：“那不过是敷衍之词。如果四名车夫真是铁勒所杀，你想一想，他们应该是死于何时呀？”
李元芳沉吟片刻，道：“卑职是昨日午末在城门见到善金局的马车，如此回溯，四名车夫就应该死于昨日午末之前……”
狄仁杰接口道：“可验尸结果却表明，四名车夫是死于今日凌晨的丑时，这中间相差了五个时辰。”
李元芳愣住了：“这，大人的意思是……”
狄仁杰道：“你想一想，如果铁勒能够在昨日午时前，通过正常手段从王三等人手中取得腰牌，他怎么可能在五个时辰后将这四人杀死？”
李元芳试探着答道：“也许是他怕事情败露，这才杀人灭口。”
狄仁杰指点道：“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此事已经败露，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查案的矛头指向铁勒，他为什么要铤而走险，杀人灭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