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羊和狼
一点十五分,咔嚓,门锁打开了。光线隐约射进。我微微的闭上眼。那女人依然在摆弄着,不同的细微声音,不断的出现,然后光线更亮。可以想见,那女人和最初一样,把铁门轻轻打开一条缝,然后才把探头弄出去,到最后,才会出去。
那么也就是说,在这仓库里,除了应急灯外,肯定有其他电源。否则,探头是无法起任何作用的。
出去吧。
我恶意的想着,出去了一阵风刮过,门被刮上,你再也进不来。
但我失望了。
这一次,那女人没出去。
一点半,门被重新关上。哒一声,天花板上的应急灯灯管全部亮了。我急忙闭紧眼睛。纵然如此,依然觉得眼前一片疼痛。长久在黑暗中乍然遇到光明,泪水不受控制渗出眼角。如果我不是反应迅速,怕是会有几分钟的失明呢。
一只温软的小手,把我的脑袋粗鲁地转了过来。
脖子上的绳索,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能听到那轻微的女性呼吸声。
“别装了!睁开眼。你已经醒了。”那臭女人,压低了声音说。
但是你别说,这声音清脆悦耳的,还真比电话接线员的声音都好听。
我虽然心里始终称她臭女人,其实,她身上的香味,让我这几个月都没沾过女人的男人砰然心跳,而她情人撒娇般的语调和柔嫩的小手的拨弄,就算粗鲁了一点吧,也让我……
我是那样的衰弱无力,被捆得也是那样的紧。
不过我的小兄弟,还是从沉睡中醒来,一点点醒来,然后,突然就站成坚强的男子汉。
但我的脸也涨得通红。
勒在我脖子上的绳索使我动弹不得,这个臭女人却强行把我的头颅拨转过来。绳索勒得我无法喘气。如果不是被布团塞着,恐怕此时我会剧烈地咳嗽。
当然,我的眼睛,也不得不睁开。
是那个女人。
现在我看清了她的长相。
瓜子脸,披肩发,双眼皮,水灵灵的大眼睛,挺直的鼻子,红红的鲜嫩的,看了就想上去咬一口的嘴唇,很白很白,白得甚至能见到细微的血管的皮肤。
恩,很清秀美丽。看那年龄,最多也就二十五岁。
她俯视着我。
她身上依然是那件白大褂,扣子从上到下没一个开着,所以虽然我知道她比较瘦,却无法判断她身材究竟怎样。而我的脸,是仰着的,因此我眼角的余光,也无法看到她双腿是否修长动人。
但在我眼睛睁开,愤怒地瞪着她的同时,她已惊叫一声,骇然跳开,然后,她惊恐地指着我的眼睛:“红眼!你……红眼睛!你……你有红眼病!”
“呜呜……呜呜……”
我醒悟了,现在还不是欣赏她的时候。
我愤怒地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头一摆动,终于又恢复为原本的,瞪着对面墙上钟表的姿态。
“呼……”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呼出了一口气。
窒息的感觉,真他母亲糟糕。
我那小兄弟又去睡觉了。
这也好。
否则这臭娘们一旦发觉异常,警惕之下不当场把我敲晕或弄死才怪。
她和我说话时,我闻到了对方的气息。说是吐气如兰也不为过。
当然我不知道什么才叫吐气如兰。我从来没有养过兰花,也不知道那种讨厌的兰花究竟什么味道。我只是照着书本里常有的形容词进行形容而已,只是想说明,对方的呼吸气息确实比较好闻,根本没有长久缺水或身体欠佳、年龄已大时的那种无法规避的,难闻气息。
那也就是说,如果她体质不够好,就是这里必然不缺水。
她可以常常刷牙洗脸,也不缺少食物。
否则,仅只胃酸的过度分泌或缺水,就不能使呼吸的气息变得好闻。
唔……那其实也就隐隐说明了——这里,不但有喝的,还该有吃的!
她疑惑地看着我,盯紧我红红的眼睛,审视了又审视。
我瞪着钟表,毫不退让地瞪着,用恶狠狠地瞪眼,向她证明着,我一点也不怕她。
一分钟后,她又走过来,可能是想明白了,我那通红的红眼睛,并不是红眼病。
我当然无法也不能告诉她,那是我的臭毛病之一。
只要被女人一碰,眼睛就会兔子一样红起来。
为这,我曾吓跑了几任女友。当然也有一任是被我直接吓昏的,我只犹豫三秒,就毫不客气先把她办了。遗憾的是,即使我办了,也没能阻止其坚决的离开。
哦,我在乱想什么。
我发现我瞪着钟表的视线被阻挡。然后我才意识到,她正在俯视着我。我瞪着她。直勾勾地回敬着她的俯视。
她察觉了我的回敬。避开了我的视线,做出一脸恶狠狠表情:
“你听好!我要去掉你嘴里的布!松开你脖子上绳索!第一,你不许骂人;第二,不许挣扎;第三,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第四,……”
尽管是恶狠狠表情,可惜,她那声音和表情,怎么都象三岁的幼儿园小朋友,正在扮演狼外婆。
她的声音卡壳了。
我瞪着她。
她皱皱鼻子,眼睛眨呀眨的眨呀眨,显然忘了自己的第四条律令应该是什么。
她想了片刻,别扭地甩甩手,然后又像立刻醒悟一样,重新恢复为“恶狠狠”表情,“……没有第四了。就三条。听清楚没有?听清楚就点点……哦,眨两下眼睛。”
幼稚!
我这个好人,只是披着羊皮的狼,你呢?批了狼皮也还是小绵羊!
我心里冷笑,迅速眨了两下眼睛。
我嘴里的布被费力地拉出来。我脖子上绳索被解开。
在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始终瞪着她,而她越来越多回避着我的视线。她脸上,甚至不可抑制出现了歉意。
我大口喘气,转动头颅。活动着几乎麻木的血脉循环。然后安静下来。瞪着已退开两步距,离我远了点的她。
“你是谁?”我们一起发问。
“……”她呆了呆,忍不住又后退一点,然后立刻换成恶狠狠表情,一脸娇俏可爱的凶神恶煞样警告我:“不许说话!——听到没有!我问你,你才能说话!”
我哼一声,瞪她,“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她愕然,心虚地看看我,“这是咱俩的条件。”
“条件?”我瞪着她,“我把你捆起来,然后再和你谈条件行不行?”
她忍不住又后退。
“喂!你别瞪着我看耶!”她叫起来。
我们相互沉默。
沉默了三分钟,我的视线渐渐软下来,几分钟不碰她身体,我眼睛的通红也逐渐向正常恢复。
但我眼里依然是敌意。
她不安地微微弯着上身,看我一眼,避开我的眼光,再偷偷看我一眼,又避开我的眼光,终于向货架边一靠,再不弯腰,也不看我。
我们仍在沉默。
沉默的时间越久,她越局促。
终于,她不安地把右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声音充满歉意,“喂。……不是我想捆你啊。……对不起了,你别见怪。……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你告诉我你是谁,怎么到这里的,好不好?”
我清楚地能看到她这样表现出的侧影。
恩,该隆的地方高高隆了起来,该细的细了下去。可知如果把白大褂脱了,肯定身材不错。
“我三天没喝水吃东西。”我的声音也软下来。
我低声的说着,“我是个小偷。偷东西后被人追,我快饿死了。”
我看看她放松下来的身体,继续低声说:“我要不跑就会被人打死。我刚从牢里出来不到一星期。哪里都没有人敢用我。不得不继续偷。”
她的身体更放松了。
当然,从她迅捷的行动和干脆利落动作中,我能想像出,她是个比较能打的人,不会怕小偷,反而一听仅仅是小偷,就会轻松和放心。
至于为何我不回避自己的牢狱身份,没办法,我虽然穿了捡来的连体工装,但工装内出于谨慎,还是囚衣,而我的头是光头,她在把我打晕后捆起来的时候,已经把我连体工装的拉链拉开了一部分,囚衣上只有大大的囚字和编码,肯定不会写牢狱的名字和编号。因此,这反而无法说明我是死犯。
至于编造的谎言里小偷都出来一个星期了,为啥还穿着囚衣,顾不得了,她问,再顺口瞎编就是。一个小偷,哪怕逃狱呢,对她这种比较能打的人,怕甚么。
她果然长舒一口气,大大的放松下来。
我把声音压到更低:“喂!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喝的,放我走。我不是存心来偷东西。我只是经过这里,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到处看看,想弄点吃的。大姐,这什么地方?怎么一点吃的也没有,连个喝水地方都找不到?”
“真是,好好的人不做,干嘛当小偷?”她责怪一句,然后猛然叫起来,“喂!警告你!别叫我大姐!肉麻死!我才没有当小偷弟弟呢!”
真有趣。这种小羊从哪儿蹦出来的?
“我知道我错了。”我继续低声下气,“那——我叫你小妹妹吧。小妹妹,我真的要饿死了。”
“别叫我小妹妹!”她又在叫。
女马,人家都说一个女人就是五百只鸭子,简直一点没错。
我怎么就这么讨厌,这种一惊一诈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