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已经黑了。
我不知道我要向哪里去。
又应该向哪里去。
最初我奔向剪刀工厂，我想通过围墙进入她说的内部。
但很快我就发现，到处都是倒塌的废墟，到处都是泥泞的没有任何道路。即使在仓库那里因为高度关系我能看到哪里是目标，然而一旦到实际环境，满目废墟，满目断裂的围墙，脚下都是泥泞、焦黑的碳堆，它们立刻就变成了迷宫。
我不可能飞过去。
我不可能踩着高跷一直走直线。
于是，不知不觉，我就连最初的仓库在哪儿，都找不到了。
在这剪刀工厂里，我迷失了方向。
直至天黑。
天黑黑的，什么也看不到。
但我不能等。
我踉跄着发现脚下的泥土不再是沼泽时，我这才发现，我背着她，又冲出了剪刀工厂。
走着走着，我发现我又走到一个山梁上，这里很熟悉，然后，我隐隐意识到，我正在走的方向，是秃老二、牛三他们逃走的方向，是的，在那条金黄色的河流一样流淌的地方，就是他们足迹踩出来的道路。
然后我想起来了，按照楚灵的说法，在这种地方，无论我怎么走，最终我都会遇到一个个的工厂，无论我进了哪个工厂，我都能够跳过围墙，然后进入另一个天地——进入这个地方的中心区域。而也只有能够进入了中心区域，才能找到出去的通路。
我费力的想着什么样的结构才能形成这种情形。
慢慢的我想，也许工厂不是一个大圆圈，仅仅是一个，月牙形，只有进了里面，才能找到，正确的离开的道路。
风呜呜地响了起来，漆黑漆黑的树林，绵延的土地，到处好像都是松软的，到处好像都是泥泞的。
在最后一次跌倒的时候，我昏迷了。
月亮出来了。
我又醒来。
我的身体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身体。
它柔软的一点也不听我头脑的指挥。但我依然是，吃力地爬了起来，在黑暗的摸索中，我找到了楚灵，我把她背在身上。
她的安全帽不知道何时与透明防护罩都丢了，只剩紧密贴合的气防面罩还在脸上罩着，就像一个可怕的外星人。
她的身体还在轻微哆嗦着。
她的心脏甚至都已跳动地慢了。
天哪！为什么会这样！我宁可现在就遇到薛头儿他们，让他们把我抓起来，让他们立刻用枪弹送我走，只要，楚灵能得到救治。
医院！医院！这地方究竟有没有医院！究竟要怎么走才能找到有人的地方！人呢！人都在哪里！既然剪刀工厂有个地下的监控室，所有工厂都该有地下监控室！****嘛你们看到我们了吗！你们不知道我背着你们的工作人员吗！
脚下又一软。
我不停地滚。
然后昏迷。
……
“嘘！小声点！”
“……他们一动不动。好像死了。”
“去。你去看看。”
“我……”
“草泥马快去！”
……
仿佛有窃窃私语声在什么地方响。
我的意识那么蒙胧。然后所有声音好像又消失了。我知道我又有了短暂晕眩。眼前是黑暗的。身体是僵硬的。我连眼睛都睁不开。我知道我又清醒了。可我现在已完全脱力，就连小指头都动弹不得。
我困难地在脑海中想着。声音很熟悉。也很陌生。慢慢我想了起来，确实是熟悉的陌生人——女马！那是秃老二、牛三、瘦子三个人在说话。是秃老二让人小声点，然后牛三说谁——哦，是在说我——说我们——糟糕！是在说，我和楚灵死了！而后是，秃老二让瘦子来看。瘦子不敢来，但秃老二和牛三，一起压低声音吼瘦子。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再片刻，稀碎的声音若有若无传来，然后似乎是，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次，很快就又有了别的什么声音。慢慢的，我感觉到了一只手掌，在我胸前试探着，试探片刻，然后离开了。
“死了。”几分钟后，我听到瘦子小声的汇报，“没有心跳。”
我当然有。我自己能察觉。但我的心跳实在太虚弱，又隔了那么多层衣服，瘦子那时只是无比紧张地虚摸，他察觉不出我的心跳才正常。
死寂。
然后瘦子呼吸的声音粗重起来，但紧接着，轻微的一声响，瘦子的呼吸声立刻终止。
死寂。
再死寂片刻，瘦子的脚步声向远处的下方走去，能听到松软的踩着落叶的声音。这个时候我才明白，秃老二和牛三刚才肯定是又逼着瘦子去哪里，瘦子不愿意，但他俩谁的手里肯定有枪，枪往瘦子身上一顶，瘦子不得不听话。
“咦？”瘦子突然叫出来。
远处，隐约的呼吸声立刻消失，过了一刹，秃老二和牛三才低声叫骂：“怎么了？操！怎么不说话！”
瘦子的声音变调了：“操！……操操操……操他马是个女女女女……女的……”
我的身躯陡然僵硬。
——楚灵！
——是瘦子那肮脏的手，在摸楚灵！
“女的？”秃老二和牛三的声音，都兴奋起来，两人奔跑的脚步声立刻传来。
“死了。”瘦子失望的声音接着传出，“冰凉冰凉的。死了很久了。”
好不容易陡然凝聚出的气力，几乎让我能跳起来的气力，顿时又消失到无影无踪。在那一瞬间，我不敢置信呆在那里。我能感觉出，这种不同于自身衰弱的僵硬——这是一种面临重大打击时的脑海一片空白，但又意识非常清晰地僵化在某一个时间段上的僵硬。
不。这不是真的。楚灵怎么会死。我还没有带着她找到医院。我们会始终在一起。即使我死亡了，即使我死亡了，她也会被送到医院！她会安全的。
她在恒温箱里呆了有半年甚至一年，她得到了完美的救助！她是成功的医疗试验品！她怎么会死？
她把那么多可以杀人的剪刀都进行了销毁处理！她完美的向监控者们诉说着什么才叫忠于职守！她怎么会死？！
她说她要和我一起，我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我们一直呆在那里。哦，不。我们一直相互陪伴。她陪着我。我陪着她。她怎么会死。我带着她。我在她身边呢。我还没有完成我的使命。我还没把她送到医院。哦操他嘛的我俩还没爱爱呢！我们能共度一生！哪怕短暂的几天的幸福时光！
“真冷啊……这身衣服不错。”
“刚好三套……嗯。瘦子你就穿白大褂吧，我穿中间这层的分体装，老三你穿里面那层吧。”
“呵，老二，那边还有一个，你我各穿一件连体一件分体。瘦子也不亏，穿两件白大褂。”
“我！不！……那不公平！”
“嗯？”
“呃……好……好吧。”
有人把我头上的安全帽去下来，把我透明防护面罩弄下来，有人开始解我衣服。
但他们的动作突然停止。
“瘦子！你干什么？！”是秃老二在低吼。
“妈的！你们快来看……真漂亮！”
脚步声远去了。然后是沉默。沉默片刻，牛三笑起来：“瘦子，你好像连了尸体也不放过啊。”
瘦子的声音在磕巴，“……是……是……我真……妈！操！尸体也是女人！老子忍不住了！你们去一边，老子忍不住了！”
他们在干什么？女人？这么冷的天，滴水成冰，居然还能要女人？这不科学。这么冷的天他们还能干什么？陡然间我意识到了他们打算干什么。陡然间我的力量像是突然全部恢复过来。什么科学不科学的，有些事，不需要科学。
“不——！”我直挺挺地坐起，眼睛也终于睁开。
但所有的力量在这一瞬间又失去，我倒下。
“鬼啊……”
惊叫声中，好像一切都安静了。
但安静只片刻，就有牛三的暴叫：“鬼什么鬼！这人还没死！”
我的防护面罩被拉下来了。我直勾勾瞪大的眼睛看到两个狞笑着的面庞，看到了黑黑的天空和几乎没什么光线的月亮以及微弱到几乎不存在一些夜空里的星星。
那两个狞笑的面庞就象藏在黑暗中的恶魔，拉下我的气防面罩扔掉，而后狞笑着向我看来。接着就是僵呆。而后是突然离开，而后是扑通两声。
他们被吓得，坐倒了。
然后也是惊叫。
在惊叫声中，兔子一般，他们逃走了。
但我依然连动上一个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我的眼睛，也只能支持这瞬间，就再度陷入半昏迷态。
不。不能这样。得快点恢复力气。得快点带楚灵走。不能在这里躺。得快点醒。
我的意识那样清晰，可我的力气却比初生婴儿还虚弱，初生的婴儿还能动弹一下手，动弹一下脚，动弹一下鼻子眼睛，初生的婴儿还能放声的哇哇哭。我却连眼皮的睁开都难进行。
气力的恢复是那般艰难，但时间却又那么快。
他们又鬼鬼祟祟回来了。
他们的胆子慢慢大了起来。
接着，他们走近了，观察我，然后就是一只脚踹我身上，我滚动着，被踹得滚下去。
停了片刻，他们追来，再几只脚狠踹。
我像条死狗。
我甚至都感觉到疼。
但我的意识，依然清醒。
他们揪着我的胳膊和手把我拉起来，再一松手，我软软倒下去。
他们看着我，终于狞笑起来。
“郭宏！”
他们狞笑着，叫嚣着：
“你就是化成灰我们也认识你！你竟然还没死！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