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要啊!会摔死的!
她消失于左边的办公楼里。
我能够清楚地看到,在她到达门前的瞬间,玻璃门无声地,自动打开了。在她进去的瞬间,玻璃门又无声地,自动的,缓缓合上了。
哦。真他妈。这里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即使是没有了一个人,所有设施还都能完好使用?
我的力气,正点点滴滴的恢复。
太阳变成了刺目的白。
我吃力去抚我的额头。这是下意识的擦汗。而后,我的手僵呆在我的额头上。
冰凉。
这么长时间的奔跑,我的脸,我的头,我的手,依旧麻木了一样的。
我没有擦到我应该擦到的汗水,我的脸上,脖子上,其他一些地方,当然也有汗水。但那是楚灵弄到我身上的,是她的汗水。
我也能立刻感觉出,理论上,我的身体应该流了很多汗,乃至于我的衣服都被我的汗水湿透,但实际上,我的身上一点汗都没有。我身上的汗都是楚灵的。
我是。冰凉冰凉的。太阳光。对我而言,是没有任何温度感的。
荒谬。
假如我真的是冰凉的,我不会察觉到我的冰凉。
假如我不是冰凉的,我应该有汗水。是……汗落了?
眼前有什么光的影子在闪烁一下。又闪烁一下,好像是……有人在用镜子照我。
我从地上坐起来。
阳光刺在我的眼睛上,一片昏花。
的确有什么东西在反射到我的眼睛上。我眯起了眼。而后,我顺着那不断闪烁着的光线向上望。办公楼。高高的。可能有七八层高的办公楼的最高层。在其中一个房间里,窗户正在打开,关上,打开,关上。
没有风。
不是风的原因。
我变换了一下位置。
我忘却了我的疲惫无力。
这是右边的办公楼。是楚灵没有进去的办公楼。
在最高层,其中一个房间,玻璃窗开了一下,又关了一下。哦,现在位置更合适了,可以看出来了。那不是开。仅仅是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但是频率在加快。好像是,里面有人正在拼命地晃动玻璃窗子,想把窗子弄开。
频率更快了,打开的范围更大了。
我下意识间已经离开宽阔的水泥道路,到了办公楼下的草地上。我仰头向上望。
的确有人在里面。并且,里面的人正在用力地,想把窗户弄开。
哦,这不是一个空无人烟的工厂。
没有见到人不证明里面没有人。比如现在,就有一个人,正在把玻璃弄开。
“砰!”
虽然是无声的声音,但我还是被玻璃窗突然打开吓了一跳。
在突然打开的玻璃窗被打开的瞬间,窗户上的玻璃碎了,那些碎片,蝴蝶般炸开,飞落。
我下意识退了几步,尽管立刻意识到玻璃的碎片绝不会落到我身上,还是吓了一跳。
一个脑袋突然从窗户中探出来。
那个脑袋向下俯视着,寻找着。
我让了让。
那个脑袋发现了我,我们的眼光接触,而后我们的眼光纠缠起来。我们的眼光直直地对视着。
很熟悉的一双眼睛。
深邃,冷静。
但那是一个干瘦的,几乎只剩下了皮包着骨头的脸。
这是谁?我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一双眼睛?
尽管这么远,这双眼睛里,依然有种让我惧怕的东西存在着。这是谁的眼睛?
那个头颅突然缩了回去,而后,很快就从窗户里飞出了东西。
那东西在飘飘,飘啊飘地坠落着。
我很快就看了出来,这是条绳索——是洁白的床单,被撕成一条条的,被当成了绳索,从窗户上扔了下来。
这个人想干嘛?
他扔下这条绳索,想让我顺着绳索爬上去吗?
妈滴我叫郭宏我不叫猴子,这么高,你让我怎么爬?别以为我是八大名镖之一,我就真的是个非人类了。专业的消防员也没法就凭这样一条绳索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
但突然间,我醒悟了这条绳索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那个人,要顺着这条绳索,爬下来!
果然,那个脑袋又探了出来。脑袋向下张望,我吃惊地仰着头,向上看,那个脑袋上的深邃眼光和我再度对视。
“不要啊!会摔死的!”我陡然捂住自己的嘴巴。
但我的声音已经发了出去。
那个深邃的眼光一呆。
这次,我们深深地凝视着。很正式的,深深的凝视。
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突然生出。
那个脑袋伸出手指,竖在他自己的唇上,做出不要出声的示意。
我后退一步。
他是谁?究竟是谁?怎么这么熟悉?
窗户上那个人背对着我先露出他的两条腿,然后是下半身,接着是屁股,接着是腰,很快就是全部的身体。
他悬空了。
他两只脚接替着蹬着墙,吃力地拽紧束在窗棂上的绳索,而后,一点点向下攀登着。
他真的是,要用这条简易的绳索,从这么高的楼上,爬下来。
天那,绳索离地面,还有两层那么高呢!
他为什么这么冒险?
我又后退一步,震惊地仰头张望。
那个人下来了。下来了。下了一层。又下了一层。他快没劲了,快支持不住了。他停在了那里休息。哦,他又开始下了。他在接着下。糟糕!他滑了。哦,天那,他又抓紧了。他又在下。天那!绳索——不——床单上开始出现裂开的迹象了,天那!那个窗户也在摇晃。快点!快点!再不快点就会……
被撕碎的床单组成的绳索,陡然就撕裂了,顶层的窗户也陡然就裂开,一个巨大的铝合金框框从上面坠下。
那个人,从三层高的地方坠下。
我冲出。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那个人砸在地上,而后翻了个滚,再被草地弹起一些,又飞起一点,再砸下,而后就不动了。
同一个瞬间,巨大的铝合金框框坠落了,就砸在他不远处的地面上,然后弹起,弹得飞了起来。
我冲到了。
我没能接住这个砸下来的人,但我碰上了飞过来的铝合金框框。
没有疼痛的感觉。
我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震开。
铝合金框框从我身上嗽的一声就飞了起来,然后远远坠下。我通通通连续倒退几步,再歪歪扭扭无法保持平衡的,转着圈子。
铝合金框框砸到草地上,框框的边缘扎进草地里面,而后摇晃。摇晃,摇晃。
我扑通一声,终于倒下。
那个铝合金框框在远处站立着摇晃着,宛如一个歪斜了的门户,正在等待有人,能从里面进入。
晕眩。
在短暂的晕眩后,我发现我就躺在这个从上面掉下来的人的身边。
我们两个的距离,只有一米远。
我翻了个身,滚到他身边。
真瘦。
瘦得就像几个月都没吃东西了,只剩骨头架子一样的瘦。
但是这个砸下来的人,居然还没有死。
他居然还会流汗。
我望着他,一时间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像是散架了一样,自己也不知道刚才被铝合金框框碰到哪里,总之,我无法从地上爬起来,也无法坐起来。只能滚到他身边。
而我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腿骨穿出了身上肮脏的牛崽裤,血迹冒出,他不但腿断了,甚至他的腿骨,也都不再属于他自己。
但他还没死。
他瞪瞪地看着我。
他甚至抓住了我。
“郭宏!郭宏是你吗?郭宏!”
熟悉的声音。
“石头?!”我失声叫了起来。也陡然想起来,这是石头的眼睛,这是石头的声音。
我们曾经交锋过。
我们曾经相互对峙过。
我甚至屈服于他的压力下。
他曾是我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之一。比之于薛头儿,他在我心目中更可怕,因为他可以忽视规则。薛头儿则让我敬佩。因为薛头儿能够严格的在他的职责范围内照顾到方方面面。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差点就成为,我最敬佩的对手之一。
然而现在。现在他深邃的眼睛中,全是欣慰的笑意。
他紧紧抓住了我的手,“郭宏!真的是你!你还没有死!”
我当然没有死。
但这意味了什么?
是否意味着我又回到了最原始的那个噩梦?
石头怎么会从这里下来?
那个最原始的噩梦早就结束了,现在怎么又连贯起来?不但连贯起来,石头怎么还变得这样干瘦?
是的是的,我怎么这么苯?他不从办公楼里出来的。他是因为那里无法出来,或许他被囚禁了,他冒险从上面下来,是因为除了这种破开窗户爬下来的方式外,他再也无法用别的方式出来。
“石头!真的是你!你这是怎么了!”我也叫了起来。
“快!快!”
石头紧紧攒着我的手。
眼中露出无比急切并且恐惧的光芒,“快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快跑!”
他长长的,可能有几个月都没剪的指甲,深深扎入了我手里。
他手上是刚才摇晃玻璃或者从上面篡紧绳索时割破的血迹。
他的血迹正在渗入我手中。
正在渗入我体内。
“快离开!”他急切地抓住我的手,“不是国家机密!不是!我弄错了!我以为有谁试图重新建国!但不是!我不该立功心切!快出去!快汇报!快汇报!这是一个可怕的公司!这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快!快跑!是恐怖!大恐怖!它是大恐怖!”
“你在说什么?”我吃惊地想摆脱石头石押司的手。
但没用。
他攒得我是那么紧。
他的血迹渗进我的身体。
他深邃的眼光开始涣散。
“郭宏!快离开!快!快跑!快汇报!快替我汇报上去!快阻止!一定要阻止!向市长汇报!让他们联系奇异派系大联盟!没有别的办法的!这是大恐怖!人力已经无法阻止!必须奇异派系参与进来才能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