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妖媚丫鬟
第二日一大早，江-青山赶着牛车，带着邵氏和程沫慢悠悠地往镇子去了。
等牛车慢慢驶进青阳镇，太阳已经升的老高。
江-青山装作寻亲的，只说亲戚家住在郭秀才家附近，这么一打听，很快就摸清了郭家的方向，拉着牛走了过去。
巧的是，郭家就住在一处十字路口处，斜对角有家面馆，江-青山把牛车拴在一旁，三人一人叫了一碗面，装作随意地打量周围。
郭家是座两进的宅院，白墙灰瓦，看着整齐干净，门口栽了两株垂柳，院内左右各一颗粗壮的柿子树，虽然现在都光秃秃的，但是也可以想象春夏的光景，绿树成荫，不愧是书香世家。
面馆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向来喜欢跟客人搭讪，眼下不早不晚的，店里没有什么生意，就主动与邵氏他们攀谈起来。说着说着，邵氏有意将话题引到读书上，颇为自豪的说自家有个十八岁就中了秀才的侄子，那老板娘不甘示弱地道：“您侄子可真聪明，不过啊，我们这边有个书生十五岁就中秀才了，要不是因为守孝耽误了，说不定已经是举人老爷啦！”
邵氏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十五岁的秀才，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不知道他成亲了没，要是没有，我们家还有个姑娘，那容貌性情，都是一等一的，连……”
“快别说了，这个媒人可当不得，小心被人骂呦！”老板娘低声打断邵氏的话，朝郭家那边撇撇嘴，“你们不知道，郭家有个小丫鬟，跟郭少爷从小青梅竹马，两人早就好上了，那丫鬟不但人长的漂亮，心眼子也多，嘴上把郭老太太哄得好好的，郭老太太都答应日后给她抬妾呢。可小丫鬟哪里愿意当妾，人家一心奔着秀才娘子举人娘子使劲呢，每回有人来提亲，她不是故意在女方家人面前跟郭少爷亲亲我我，就是干脆直接把媒人撵走，你想想，有这么一只母老虎，谁还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受气？”
邵氏听了，背上一层冷汗，与江-青山互视一眼，最后问了一句：“难道郭老太太不知道她在背后捣鬼？”
“怎么不知道？还因为这个生过气呢，可架不住郭少爷向着那丫头啊，郭老太太一说要把丫头打发掉，郭少爷就嚷嚷着绝食，要么就是出家当和尚去，反正就是一副没了那丫头就不活了的样子，郭老太太就他这么一根独苗，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闹去了。诶，我想起来了，前儿个郭老太太又请媒婆上门了，听说这回要娶个老实的乡下闺女，估计就是怕将来正妻与小妾闹得不可开交，你想想，村里的闺女老实，这要是嫁进来，铁定要被那丫鬟收拾地老老实实的，哪里还吵得起来？嗳，待会再说，那丫头出来了！”
老板娘低声道，随即眼睛一转，“几位慢吃，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拿着帕子去擦拭旁边的桌子。
程沫状似不经意地抬头，就见一个穿着水红裙子的少女走了过来，一边走着，右手一边转着帕子，眼梢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扫来扫去，自信又嚣张，好一个凤姐似的人物。
“老板娘，今儿个生意不错啊，这么早就有客人了。”郭家丫鬟在面馆门前站定，也不进来，懒洋洋地靠着柱子，眼睛一转，轻轻瞥了程沫一眼，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老板娘并不掩饰自己的不喜，也不招呼，挑眉道：“袖玉姑娘怎么舍得出门了？”
听到丫鬟的名字，程沫忍不住恶寒了一下，书中自有颜如玉，红袖添香，那郭家少爷果然识得个中滋味啊。
袖玉没有说话，身子一转，径自朝前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真不知道她刚刚走过来想干啥。
过了一会儿，郭家大门又发出吱嘎声，只是这次出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白面青年，身材偏瘦，一看就是典型的文弱书生。他往四周看了一眼，快步朝袖玉的方向追过去，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意。
程沫在心里叹了口气，秀梅这桩亲事，又不成了。
邵氏这碗面吃的是食不知味，听完老板娘的话后，她就已经不抱希望了，刚刚见了郭家少爷和袖玉约好私会的样子，更是彻彻底底地死了心，失魂落魄地上了牛车。
程沫见江-青山和邵氏都闷闷不乐，使出浑身解数好好安慰了两句，邵氏面色稍霁，可心里的担忧依然满满的。
牛车转了一个弯，来到青阳镇的主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让这寒冷的初冬多了几分生气。
突然，前头传来一阵喧哗，粗噶的男子喊声，老弱的妇人哭泣，夹杂着翻桌子的声音，天生就爱看热闹的路人们争先恐后地围了上去，将一条路阻的水泄不通。
街道原本就不十分宽裕，掉转车头绕路根本行不通。
“放开我孙女，这次那畜生又欠了多少钱，你们说，我给你们钱，放开我孙女啊！”
“哼，就你那几个钱，留着给自己当棺材本吧，实话告诉你，你儿子之前欠了我家少爷五十两的赌债，这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今天晌午前他要是还不上银子，就拿闺女抵债。老婆子，你拿得出五十两银子吗？”
“天煞的呦，我是做了哪门子孽啊，生下他那个嗜赌如命的孽障啊！几位爷，求你们先放开宛清吧，还有一个时辰才到晌午，我马上去借钱，求求你们了！”哭声之后，传来清晰的砰砰磕头声。
“奶！”
程沫皱眉，忽听旁边饭馆的一个客人叹气道：“唉，姜婆真是苦命，起早贪黑地在铺子里忙活，一天下来，能卖多少根油条？以前攒下的钱就被儿子偷走拿去赌钱了，眼下别说五十两，就是五两，她也拿不出手啊，可怜宛清那孩子，这要是被钱家带走送到钱少爷那……唉！”
凭借这些信息，已经足以知晓整件事情的大概，无非是拿女儿还赌债的戏码。
邵氏也听得清清楚楚，想到那个被爹卖了的宛清，她忽然就没那么难受了，秀梅虽然婚事坎坷，可家里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与宛清相比，自己闺女简直就是活在蜜里了。人就是这样，当遇到比自己还不幸的人时，两相一对比，就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苦。
唏嘘之际，一个蓬头乱发的婆子从人群里面踉跄着冲了出来，趁那短暂的空隙，程沫瞥见里面那铺子中坐着四个壮汉，其中一人牢牢攥着一个红袖的女子手臂，可惜那女子被人群挡住了，看不清容貌。
那姜婆子直接跑到了旁边的铺子里，跪在门口磕头：“掌柜的，刚才的事你也听到了，宛清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求你先借我五十两银子吧，我日后做牛做马也会还上的，求你了！”
那家掌柜的满脸为难，“老姐姐，咱们都是小本生意，手里哪有那么多银子，我同情你，也求你别为难我啊！”说完，摇头关上了门，那钱少爷盯着宛清也不是一两天了，这次终于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带走宛清，别说他没钱，就是有钱，也不敢给姜婆子啊！
姜婆子继续磕头求了几声，知道这家人铁了心袖手旁观，立马起身，跑到对面的铺子。
周围的铺子掌柜都知道她家的情况，除了一家的媳妇看不惯借了二两银子，其他人都将姜婆子拒之门外。
姜婆子额头一片污血，可她就像不知道疼似的，挨家挨户地求了下去。
邵氏看着心酸，忍不住用帕子抹了抹眼角，谁说女儿的命轻贱，这不也有人为了孙女四处奔求？换做是自己，若是秀梅或秀竹遇到这种情况，她也宁愿豁了老命，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带走。
程沫望着老人褴褛的背影，再看看她家铺子的位置，心中有了个想法，便小心翼翼地下了牛车。
就在江-青山帮她疏散人群开道的时候，里面忽然冲出来一个素衣少女，像阵风似的，扑到了姜婆子面前，哭喊道：“奶你别跪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奶要是死了，这世上就再没有心疼孙女的人了，我就是活着也没有意思！奶，咱回去，我跟他们走就是了，以后还能回来见你，他家有钱有势，不会亏待我的，奶！”
姜婆子已经有些站不住了，枯瘦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把宛清搂进怀里，“傻孩子，奶就是死也不能让你去跳那火坑啊！大不了，咱娘俩一起去死吧，下辈子你一定要投个好胎，说啥也不要再摊上那样狼心狗肺的爹了，奶对不住你啊！”
祖孙俩抱头痛哭，引得不少路人落泪。
趁众人遥望那边的功夫，程沫顺利地进了姜婆子的铺子，随意扫了一眼里面混乱的情况，镇定自若地在一张完好无损的桌子旁坐好，先让大舅把姜婆子祖孙俩带回来，才对为首的壮汉道：“这五十两银子，我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