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高攀不起”
回到孟家村的时候，正是吃午饭的时间。
秀梅知道爹娘今天出去是替她相看人家的，此时一看邵氏强作欢颜的样子，就猜到爹娘对男方不满意，这亲事估计要黄了。
站在大门口，远远望着邵氏冻得红通通的脸颊，秀梅有些心酸，对于嫁人的事情，她已经看的很淡了，只是心疼爹娘一次次奔波却又一次次失望而归，可是这次，她心底又有压抑不住的欣喜，许名，大概很快就会提亲吧？
程沫向众人介绍了姜婆子和宛清，把两人安排在后院西厢房住下，饭后特意告诉舅母，从晚饭开始，都交给姜婆子和宛清准备，邵氏只当程沫单纯地将二人当丫鬟使唤，却不知她心中另有打算。
心里装着事，程沫难得没有午睡，随着江-青柏去了暖棚。
十座大棚，其中最东头的四座是九月中旬盖好的，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半月，因为程沫播种时掺入了极少量的泉水，里面蔬菜虽没有极速增长，却也没有出现任何虫病灾害。放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细长的小黄瓜，爬满架的豆角，还有碧绿的菠菜和芹菜，再过半个月，差不多就可以开始采摘了。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准备的了。
“小舅，我想在镇子里开家酒楼，就在姜婆子他们的铺子上翻盖。”
江-青柏一愣，回身扶着程沫走出闷热的暖棚，两人在隔间的桌子旁坐好，他才道：“开酒楼需要手艺精湛的大厨子，咱们没人啊？”
程沫轻轻一笑，“小舅，你想太多了，需要名厨的酒楼，都是专门招待勋贵的，试问咱们青阳镇，有几家勋贵？我观察过了，去镇上现有酒楼吃饭的，要么是周围有钱的大户，要么是招待亲戚好友的中等人家，要么就是南来北往的客商，一般的家常菜已经可以拿出手了。再说，现在天寒地冻的，酒楼里也没有什么菜，可咱们不一样啊，就凭这几座大棚，就够咱们大赚一笔的！”
江-青柏眼睛一亮，外甥女说的对啊，就凭这几座大棚，镇子上那几家酒楼就比不上自家，“那姜婆子的铺子有多大？你打算盖多大的酒楼？什么时候动工？什么时候招厨子？”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足见他有多么兴奋。
看着小舅兴致勃勃的样子，程沫忍不住抿唇轻笑，大舅是个勤勤恳恳的庄稼人，以后大棚这种只需要动用劳力的活，就交给大舅负责，农忙的时候找些短工帮忙，基本上不会出大问题。果园呢，孙石十分可靠，她完全可以放心，那么酒楼的事情，自然要交给比较擅长人际交往的小舅舅了。
“小舅，厨娘是事情不用急，这几天我看看宛清的手艺，如果她行，就让她做就成了。那个铺子吗，的确不大，我想着，看看周围的铺子愿不愿意出售，哪怕要价高些，咱们也可以接受，至于酒楼，盖两层就够了，你觉得呢？”
江-青柏仔细想了想，觉得其他的都没有问题，就怕没有人愿意出让铺子，毕竟镇上的人几乎都是从祖先手上继承下来的，代代相传，除非家道中落，没有人愿意背负典卖祖产的名声。不过，外甥女既然跟他说这些，想来是打算把事情交给自己，思及此处，他正色道：“事不宜迟，现在我就去镇子打听打听。”
小舅就是聪明，一点即透，程沫亲昵地挽着小舅的胳膊，一起往家里走：“小舅，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只要不是特别离谱，咱们都能答应。还有，既然要在镇子上开酒楼，我还打算置办一处宅子，将来你当了掌柜的，也省着早晚来回奔波，还有姜婆子他们。”
江-青柏脚步一顿，满脸诧异地问了出来：“你让我当掌柜的？”
程沫点点头，再也没有比小舅合适的人选了，不卑不亢，沉稳大方。
江-青柏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个，还是招个人吧？”
“小舅，你怕什么？谁生来就会啊，慢慢学呗，再说，这种事情看着难，亲自上手做几天，就知道有哪些注意事项了，左右是咱们自己家的酒楼，就是栽几次跟头也没关系，你就大胆地给外甥女当掌柜的吧！”程沫一派乐观地道，又叮嘱小舅：“如果铺子的事情谈妥了，顺便也找牙行问问宅子的事情，最好一起办下来，到时候小舅就可以住在镇子监工了，哪，这是五百两银票，小舅看着决定就好，要是钱不够你再跟我要。”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而且程沫相信小舅是个会办事的人。
既然程沫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青柏也不再推拒，仔细藏好银票，回屋换了身八成新的墨紫色圆领袍子，赶着牛车就出发了。
汤圆早就迎了出来，站在程沫身边一起目送江-青柏远去，直到牛车拐弯，才轻声道：“小姐，咱们进去吧。”
“嗯。”程沫拢了拢狐毛斗篷，刚要转身，忽然若有所感地回头看去，就见一头小毛驴轻快地朝这边走来，上头那个穿红戴绿的婆子，不是花媒婆是谁？
想到那个郭少爷和袖玉，程沫眼中闪过一道厉色，顿住脚步，示意汤圆从外面把大门带上，默默地候着花媒婆。
“哎呦，程姑娘真是太客气了，我何德何能让您站在大冷天里等我啊！走，快进去吧！”花媒婆咧着嘴从毛驴背上翻下来，颇为自豪地大声道。
等你？你有什么值得我等的？
程沫冷冷一笑，居高临下地盯着花媒婆：“你是为了郭家来的吧？那我明确地告诉你，我舅舅和舅母不答应这门亲事，你还是去别人家找老实闺女去吧！”
冰冷的语气，直接让花媒婆浑身一寒，像骤然被冰冻上一般，愣愣地定在那里。
半晌之后，花媒婆偷偷打量程沫的神色，知道人家必定去镇子打听过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程姑娘怕是误会了什么吧？唉，也怪我老婆子没说清楚，要不，咱们去里头说？不管如何，总得让我把话解释清楚吧？你舅母在家不？成与不成的，还是让她拿主意，我回去也好交代。”
程沫见花媒婆还想辩解，不由朝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好，我也想听听这其中有什么误会，竟让你觉得我表姐就该嫁给郭少爷，就该忍受那种不懂规矩的丫鬟的闲气！”
“小姐，您别生气，反正秀梅姐是不会嫁过去的，为那种人家生气不值得！”汤圆推开门，径自扶着程沫往里走，就像没看见花媒婆一样，半个正眼都不给她。自从来到孟家村，还没有谁让小姐真的动怒的，就算是吕氏，小姐也只是把她当绿头苍蝇看待，没想到这个婆子竟然惹了小姐，汤圆当然要生气了。
花媒婆讪讪地跟在后面，望着主仆两人的背影，脸上如何也挂不住面子，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当了大半辈子的媒人，就算亲事说不成，也没有人敢得罪她，敢给她脸色看，为啥？还不是怕她去外面胡说，诋毁人家姑娘或小子的名声！怕她再也不主动上门说亲！
就说今天这事，换成邵氏，她也不敢给自己脸色瞧，这个程姑娘可真是娘娘的脾气，半点委屈也不肯受，哼，等着吧，早晚让她知道得罪媒婆的下场！
想到这里，花媒婆又恢复了趾高气扬的模样，她什么也不怕，愁闺女嫁不出去的是邵氏，是自诩清高的程姑娘！
程沫就在前院的厅堂里招待了花媒婆，吩咐汤圆去后院请邵氏，多余茶水什么的，只字未提。她不是古代人，讲究那么多规矩，她奉行的原则就是，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旁人要是把她当傻子糊弄，她毫不介意让对方变成傻子。
两人一人神色冰冷，一人态度倨傲，谁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邵氏赶过来的时候，明显察觉到气氛的不对，看了看面露不悦的外甥女，她隐约猜出了什么，却依然勉强笑着对花媒婆道：“婶子这次来是啥事？”
花媒婆看了一眼程沫，挑着眉道：“啥事？咱们也别打马虎眼了，你们是不是不愿意把秀梅嫁给郭少爷啊？”
提起这个，邵氏脸上的笑容也搁不住了，“婶子，实不相瞒，郭少爷的条件是不错，可他身边那个丫头太霸道了，秀梅恐怕……”
“得，你别说了，我懂你的意思，”花媒婆挥手打断邵氏委婉的拒绝理由，绷着脸道：“不就是怕秀梅过去受委屈吗？可你也不想想，若是人家郭少爷没有任何缺点，郭老太太会看上秀梅？这闺女嫁人，一看脸面身段，二看脾气性情，秀梅的脸，就是她最大的缺陷，能找到郭少爷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那丫鬟算什么？她再嚣张，最多就是妾，还能越过去秀梅不成？”
换做旁人听了花媒婆这番话，大概也就心动了，可邵氏不怕女儿嫁的穷，却不愿女儿受这种委屈，叹气道：“婶子的好意我替秀梅心领了，只是郭少爷条件太好，我们高攀不起。”
程沫松了口气，刚刚她还真担心舅母心动。
“好，连郭少爷你们都不满意，以后我可再也不敢登门了，将来秀梅嫁入高门，一定记得通知老婆子一声啊，我到时候好瞧瞧你们找了什么样的好女婿！”
花媒婆怒气冲冲地跳了起来，目光挑衅地扫过程沫和邵氏，扭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