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救命恩人
山洞里传来脚步声响，在汤圆反应过来之前，裴九已诧异地转过身。
那人里面穿着百合色绣莲花短袄，下系银红暗花梅纹高腰水绫裙，因为刚刚躺着，她的裙子有些褶皱，好在外面系着梅红色的宽大斗篷，遮掩了过去。在斗篷领口那圈雪白的狐毛衬托下，女子精致的脸庞愈发明艳，黛眉弯弯，黑眸似水，唇若涂脂，好像带着天生的光彩，驱散了山洞通道里的幽暗。
短暂的惊艳后，裴九的注意力迅速投到程沫胸前，“孩子怎样了？”
尽管裴九有意掩饰，程沫还是察觉到他对儿子的格外关心，虽不明白原因，她还是把儿子递了过去，“吃饱了，脸色好看了许多，手脚力气也足，感觉应该没有大碍。劳烦大侠帮我看看，或许之前你诊断错了也说不定？”自己毕竟不懂脉象，只知道儿子表面上安然无恙，却不知那先天之症是不是治好了。本来她想到京城后再找郎中看看的，可转念一想，裴九明显特别注意她的事情，与其遮遮掩掩地让他生疑，不如大大方方地修饰过去。
没有大碍？
裴九疑惑地挑眉，这女人该不会是心疼孩子发疯了吧？
可程沫脸色红润，目光温柔，与寻常母亲无异，不像是装出来的。
想不出缘由，索性不想，裴九表情淡漠地接过襁褓，待他拨开襁褓毛茸茸的边角，看清孩子的模样时，不由大吃一惊，抬头看了程沫一眼，伸手摸向孩子的手腕。
许是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太久，他的手有些凉，睡熟的娃娃不满地皱起脸，小胳膊试着躲开。
难以名状的喜悦和震惊同时袭来，裴九愣在当场，一会儿看看程沫，一会儿看看孩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怎么可能，之前他明明看过，这孩子脉象虚弱，明显是先天不足，可现在，孩子心跳有力，根骨奇佳，竟然是难得的练武奇才！
为什么他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难道是他当时太紧张，看错了脉？否则孩子不可能短短时间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两次判断都没有错，一定是程沫使了什么手段。
鼻端萦绕着淡淡的清幽莲香，同行宫那晚他在程沫房里闻到的一样，当时裴九只当那是熏香，此刻一闻，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两人的体香。看着表情平静，他的思绪却急速运转着，他想到了乌寒回禀的消息，想到了程沫明明重伤不愈的右手还有她意味不明的掩饰，这一切串在一起……
裴九眼睛一亮，是了，程沫手里必然有一种几乎可以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她伤了筋骨的手，还有神奇恢复康健的孩子，都是那药的缘故，只因丹药效用逆天，程沫怕被人发现，所以必须掩饰。
这样的仙药，如果泄露出去，恐怕连皇上都能惊动，到时候程沫别想再过安稳日子了。
裴九迅速打定主意，除了程沫和他，绝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至于程沫手里还有没有丹药，有多少，丹药的药方等等，他会亲自摸索出来的。
“大侠，怎么样？”见裴九面无表情，程沫又开始担忧，难道那一切只是假象，孩子的病没有根除？
裴九瞥了一眼紧张兮兮的汤圆，忽的笑道：“哈哈，不好意思，方才在山洞里果然是我看错了，小少爷骨骼清奇，根骨绝佳，定会一生康健的！”不论如何，这也是他的儿子，儿子健康，他当然高兴了。
“啊，太好了，小少爷没事！”汤圆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兴奋地道，然后才意识到程沫产后虚弱，忙扶住她的胳膊：“小姐您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该多休息休息才是啊！”
“我没事，”程沫拍拍汤圆的手，看向裴九，刚刚她一直都在观察裴九的神色，将他的震惊看在眼里，此时听对方主动替自己掩饰，心中不由沉了沉，要么就是裴九无心过问她的事情，要么就是他心机太深，准备将来拿此时要挟自己呢。
想了想，她装糊涂地接过儿子，轻声问：“大侠，多谢您帮我们主仆二人解了狼群之危，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裴九微微低头，看着程沫低垂的浓密眼睫，笑道：“姑娘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人之常情，合该姑娘避过此劫。哦，对了，在下裴九，姑娘直呼姓名即可。”既然她要装作陌生人，那就重新认识一遍吧。
“不敢当，既然裴公子施恩不图报，那我们也不讲究虚礼了，因有急事在身，就先告辞了。”程沫拢了拢斗篷，抬脚就要离开。
汤圆心里有些奇怪，这裴公子好歹也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为什么小姐的态度不冷不热呢？
望着两人雪中急行的背影，裴九笑着追了上去，“姑娘，林子野兽颇多，我还是护送你们下山吧。”见程沫皱眉，马上又道：“姑娘既然身怀六甲，为何要冒然雪中赶路呢？刚刚我见山洞外有尸首残骸，问过那被缚之人才知道他们是劫匪，所以姑娘以后上路还是要小心一些，须得有男丁陪同才行，唉，也不知姑娘夫婿到底是怎么想的，换做是我，绝不会让有孕的娘子一人上路。”
程沫瞥了他一眼，暗道这人怎么如此多话？
汤圆见程沫沉默不语，想着裴九救了她们，不忍冷落他，便道：“不瞒裴公子，我家小姐是有亲眷同行的，只是不敌劫匪人多，被打晕在山下，我们现在就要赶过去呢。”
她这样一说，程沫忽的想到一个问题，稍后若是小舅问起山上的事来，她该怎么解释？实话实说肯定是不行的，不由停下身，对裴九道：“裴公子，小女有一事相求。”
“姑娘说来听听。”裴九心情愉悦地道。
程沫望了一眼身后，低声道：“今日一事，我家舅舅已然受了惊吓，若是知道山中惊险，恐怕会更加自责。所以，我想请您出面，避过狼群一事，就说您击退了劫匪，救了我们，如何？”言罢，看了汤圆一眼，汤圆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她是不可能把小姐杀人的事情说出去的。
她是怕她会功夫的事情被人发现吧？裴九轻笑，“举手之劳。”
程沫朝他点头，见裴九的目光在自己胸前转了一圈，心中一惊，手伤复原的事，除了汤圆没有人知道，之前为了不连累小舅，不得已出手打晕了他，她的举动却被万管事看在眼里的，如今万管事不清楚她的底细，自然不会多疑，可哪天跟江-青柏提起就不好了。左右距离手伤已经过了三个多月，索性就说已经养好了吧，相信邵氏她们只会替自己高兴，不会胡思乱想的。
不过，这个裴九到底知道自己多少事情？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求什么，她忍不住在心底琢磨着，奈何对方武功高超，暂且也只能装糊涂，等他日后自己露出狐狸尾巴吧。
晌午被劫，现在已近黄昏，程沫找到马车时，江-青柏和万管事已经醒了，背靠背绑在一起，正焦急的寻求脱身之法。
车帘被掀开，江-青柏一眼就看见自家外甥女站在不远处，身旁立着一个面庞平常眸子却格外出众的高大男子，看样子不像有危险的样子，他心中惊喜交加又疑惑不解，忽听汤圆边解绳子边解释道：“三老爷，您别担心，小姐没事，晌午我们随那几人走出不远，就遇到了裴公子出手相救，本想快些赶回来的，不想小姐动了胎气，只好暂时找了个山洞，刚刚才生下小少爷呢！”
江-青柏手里的布团已经被拿开了，闻言嘴巴张了老大，等双手恢复自由，他嗖地跳下马车，先朝裴九行了一个大礼：“裴公子救命之恩，江某永世不忘！”没人知道，从马车里醒来的时候，他心里有多么焦急愤怒担忧，一颗心就像被放在油锅里烧滚一样，甚至都不敢去想被劫匪带走的外甥女会有什么下场，只恨自己懦弱无能！
“不必多礼，裴某不过是举手之劳。”裴九扶起热泪盈眶的江-青柏，看得出来，这人是真心为程沫着想，不由默默记下了此人。
江-青柏再三行礼，这才兴奋地凑到程沫身边，仔细打量一番，见外甥女气色红润，视线便落向她怀里：“生了？快给我看看我的小外孙！”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他才二十岁，连媳妇都没有，竟然已经当了舅姥爷了！
程沫正要将孩子抱给小舅看，就听裴九道：“姑娘刚刚生产，之前又在雪地里奔波，还是去车里休息吧。”
“就是就是，瞧我，竟把这个忘了，汤圆，里面收拾妥当了吗？”江-青柏懊恼地砸了砸手，转身催促汤圆。
万管事已经下了车，汤圆迅速整理一番，示意程沫可以上去了。
程沫抱着儿子上了马车，回头看向裴九：“裴公子，多谢你出手相助，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裴九笑着上前，扫视一眼马车内部，转身对江-青柏道：“实不相瞒，在下之前连续赶了一天的路，刚刚又与贼人大动干戈，浑身疲惫不堪，只想打盹休息片刻，若是不嫌弃，请允我在车里歇一歇，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