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紫宸都城之申府水曜日
且说次日政宜醒的很早,见抱琴、碧绦并萍碎还在左边侧室睡眠,便自己穿着木屐鞋后院打了一点水,闺阁中磨了墨汁,写了一封信。却听得屋外滴水之声,原来是后半夜梅雨连绵,方才停雨。“人生之路,只可前进切莫想如果。”仿佛是母亲的呢喃对政宜注入了活力。晨鸡接连地叫出,过了片刻,裙声窸窣,五十三个侍女分花拂柳地走进朝雾中,听凭露水****裙裾,在铺上的草席上坐定。伺候化妆的侍女进入闺阁,细细画来。伺候吃饭的侍女捧来食盒,政宜浅浅地喝了第二盅茶水。原来昨晚已经用针石和药物验定,这药物如何而来?萍碎本来今日才去采买,这乃是政宜游园时故意采来些野草野花,全可替代有些验毒药物。这茶水是慢毒,要久久积蓄在身体才会慢慢发作,此毒名为软筋散,气味不大,且下毒之人分量用的极少,老君眉汤色深色鲜亮,香馥味浓,恰恰入口也可以遮盖异味儿。软筋散并不是毒物,政宜记得亲身父亲严父讲过,最初调制软筋散乃是制止风湿关节疼痛,后来江湖人士不知谁苦心孤诣地调高了某些草药,才物极而反,成为毒物,吃多了就会浑身无力,精神萎靡。小时候因为好奇缠着老邱头翻了古书来看,这止痛的软筋散究竟是哪些草药组成,古书上有记载辨别方法。如今这救人的软筋散被加大某些分量,更好验出。政宜品着第二杯茶水,怀疑的下毒之人是川惜月并没有因为昨日之事加大分量。
一时吃完早饭至辰时,政宜在正厅看书,众侍女雅雀无声。女侍总管川惜月方来拜见,惊走竹杆上的几只鸽子,政宜外罩选了小巧花朵绣的小麦花的淡菊色广袖,内挂选了粉色、深衣则是虞美人。政宜见了川惜月,满脸堆笑道:“惜月姐姐百忙之中能来探望,真是勤谨有功,辛苦你了。”又把写好的信交给萍碎,转交给了川惜月,道:“这是做女儿的一点心愿,今天能见到母亲,请安问候最好。”川惜月笑道:“自然,自然。只是夫人了不免悲伤,还是不见的好。”政宜道:“就是因为悲伤才要相见,心病要用心药医,身为女儿岂有不尽孝道之理?”川惜月也没法驳回,只得道:“奴婢去通知夫人,或许一见。”
果然川惜月去了就风风火火地回了来,还带来一个神情轻薄的老侍女,川惜月喜道:“请小姐带上您的两位贴身侍女,跟着这位嬷嬷去拜见夫人。”抱琴和碧绦紧跟着政宜,政宜跟着那位嬷嬷,沿着走廊进了夫人居室,来到房间之中,只见上端挂着一道竹帘,那嬷嬷就进了竹帘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碧绦看着满腹怀疑,三人等待许久,政宜总算看到竹帘后多了一个人影,立刻伏下身,扣头道:“初日入府,不曾向母亲问安,还请包涵。”那帘子后传来懒懒地声音道:“你叫什么?”
“申政宜。”
“哪个正字?“
“政清人和的政字。“
“噢,政宜?”帘中人下令道:“抬起头来。”
政宜本来就猜道帘子不会拉起,碧绦还跟着行礼,见帘子并不拉起。政宜铿锵有力地说道:“晨昏定省是为女之道,母亲生育我后,我一手由乳母带大,难免生疏。望母亲能多多鞭策,不吝赐教。”
说完,方抬起头来,发现帘中人沉默不语,只是点了点头。房间一片寂静,好生尴尬。
“万事听从这位坐着嬷嬷的吩咐即可。“
说完,帘中人便轻轻起身,消失在竹帘背后。
政宜只得目送竹帘后的人影越走越远,第一次会面就如此尴尬失望,老嬷嬷过了会儿出来,道:“小姐,我是夫人的陪嫁侍女碧痕。”说着端着一盘点心递给抱琴,道:“这是夫人赏赐的。”政宜尝了一块,并无不妥,反而美味,想来自己定是想错了念头。
列为看官请猜猜是何念头,政宜一心以为是川惜月李代桃僵,把正经夫人幽静起来,立了个假夫人。
又尝了一块,也无不妥,碧痕嬷嬷道:“这是夫人听闻小姐要来,亲自下厨做的。”既然费心赏赐了如此美味的糕点,可见夫人平日里温柔端庄。然而无情说申夫人是好会客听坊间新闻故事,怎么如此矛盾?政宜按照之前的猜想早已想到会面会一直隔着帘子进行,但现在却全盘推翻,莫非她就如此厌恶自己不成?
政宜随口问碧痕嬷嬷道:“听闻母亲的表妹,我的姨妈得了失心疯幽禁在院内?”
那碧痕嬷嬷见政宜方才礼数周全,奉夫人为母亲,便说道:“何尝不是!十年前就得了臆症,越来越严重。”
政宜方才放心开口问道:“怎么母亲就您一个人服侍,其他侍女呢?”那碧痕嬷嬷不言语,只悄悄嘱咐了政宜一句:“小心川惜月。”
出了夫人房,三人一路回至自己房子,抱琴道:“算是挑了一个善茬。”碧绦愤愤不平道:“算什么善茬?隔着帘子一句话就走了。”
政宜一面摇扇子一面道:“抱琴说对了,夫人是善茬,并非恶类。人人都道小姐回府,我算哪门子小姐?申夫人的老公,申老爷在外守边境,她便是守活寡!申老爷信中定是称我是他亲生的。来个莫名其妙的女儿岂不是让她心里堵的慌?一心当是申老爷不知检点,生了个私生女,明目张胆地往家里送,让她下不来台。”碧绦才哦了一身,抱琴道:“小姐说的极是,若这夫人笑脸迎人,我倒稀奇也怪怕的。”碧绦用帕子掸掸灰,政宜见周遭没人,便说了:“这夫人只有一个老嬷嬷伺候,老嬷嬷还嘱咐我们小心川惜月,蹊跷啊!”碧绦咂嘴道:“我们院子里足足五十三个侍女伺候,夫人却一名年老的嬷嬷伺候,定是川惜月搞得鬼。”政宜笑道:“这次你说对了,就是川惜月搞得鬼名堂,实为伺候,暗则监视,我错怪夫人了,看申夫人能下厨房定,是贤淑,看刚才的会面就知申夫人喜怒形于色,这类人管事难免闹情绪,申府里的权利渐渐移向侍女总管,侍女总管心内藏奸,反客为主!”回到自己院子内,见川惜月不在了,众侍女在下等候,政宜便一心读书,一时看了史书,见萍碎已经回来,就叫萍碎去取来九连环来解,众侍女听了更是无趣。政宜递了个眼色给萍碎,萍碎伺候一年多,又跟着一路采访民情,便在左边侧室里道:“小姐,九连环寻不见了。”政宜忙起身去了左边侧室,悄悄问萍碎:“申夫人没育有子嗣吗?”萍碎快语道:“申大公子战死沙场,申二公子和一个姓紫的私奔了。申夫人现在等于没有儿女。”一时两人取了七巧板来,众侍女又撺掇着政宜去游园,政宜却不去,拼她的七巧板。萍碎出去已经悄悄采买了药材。
至辰时吃过饭,有侍女来传政宜说是夫人有令再见,政宜正自狐疑,被一众侍女簇拥着出了院子,见到碧痕嬷嬷,碧痕嬷嬷惊诧道:“你怎么来了?夫人不见。”政宜知道中了计,已至掌灯时节,回来见众侍女都散了,踱步廊中,开了门,只见烛台被点亮了,一股异香异味儿,却看到那墨轩在自己闺房之中,正要呵斥。墨轩只突觉丹田中一股热气急速上升,霎时间血脉贲张,****如潮,不可遏止,但觉眼前的政宜娇喘细细,幽香阵阵,心情大乱,便往她唇上吻去。这一吻之下,政宜登时全身酸软。墨轩抱起她身子,往床上放落,伸手解开了她的一个衣扣。政宜低声道:“你……你是申哥哥啊!这是乱伦。”听她言语滞涩娇媚,不由得怦然心动,墨轩神智虽乱,这句话却如晴天一个霹雳,一呆之下,急速放开了她,倒退三步,双手左右开弓,拍拍拍拍,重重的连打自己四个嘴巴,骂道:“该死,该死!”政宜见他双目如血,放出异光,脸上肌肉扭动,鼻孔不住一张一缩,惊道:“啊哟!申哥哥,咱俩中了人圈套!”
墨轩这时全身发滚,犹如在蒸笼中被人蒸焙相似,听得政宜说中了圈套,心下反而一喜:“原来是毒药迷乱了我的本性,致想对政宜作这等行位,倒不是我枉过此生。”又恨洞房春宵,怎可没有花烛?
身上实是热得难忍,将衣服一件件的脱将下来,脱到只剩一身单衣单裤,便不再脱,这激发****的****。男女大欲,人之天性,这****只是激发人人有生俱来的****,使之变本加厉,难以自制,这****下毒之人狠毒!政宜亦是一般的烦躁炽热,到后来忍无可忍,也除下外裳。
墨轩喜到要行周公之礼。两人心头正发火气,胸腹四肢、头脸项颈,没处不是热得火滚。墨轩见政宜双颊如火,说不出的娇艳可爱,烛光照耀之下,只见政宜媚眼流波,娇美不可名状。墨轩自觉欲忘如狂,当此人兽关头,实是千钧一发,要是政宜扑过来稍加引诱,堤防非崩缺不可,男女巫山云雨之事。斜眼间,见到政宜海棠春睡般的脸庞、芙蓉初放般的身子,一颗心怦怦猛跳,几乎连自己心跳的声音也听见了,脑中一阵胡涂。政宜一双眼水汪汪地,显然只想扑到自己的怀中来。果然政宜扑到墨轩怀里,却不知何时手持针石,一针一针封住墨轩穴位,方觉身体凉了下来。政宜忙吹了蜡烛,赶着墨轩用轻功飞出去。
煞时一群掌灯的侍女,鱼贯涌入院中,川惜月凤眼立起,后面跟着碧痕嬷嬷搀着申夫人的手,好大阵仗!
那川惜月对申夫人道:“小姐幽会男子,千正万确抵赖不得。”一面下令把窗子给老娘敞开,抱琴、碧绦、萍碎吓的被丢了出来,指到:“这三个丫头铁定在外看守,申府脸被丢尽了,你们,给我进去搜!”众侍女杀了进去,却半天不出来,川惜月在外笑道:“抓人抓双,不要脸的狗男女!”一个侍女忙忙出来禀告:“房内并无男子。”川惜月一个巴掌打过去,骂道:“什么男人的物件、衣裳以至配物等都给我仔细搜,不许放过!也不许栽赃!”时又有一个侍女出来忙跪下道:“奶奶,连后面的旮旯逢都寻了,没有男人东西。”那川惜月想了想,便说:“进小姐的房间里搜!”众侍女有些为难,川惜月嚷道:”怕什么!夫人做主。搜!”只听政宜朦胧一声:“外面出什么事了,闹哄哄的。”一时侍女进去见政宜已宽衣睡觉,不好意思道:“请小姐起床。”政宜方穿好衣服,起了床,一个川惜月的心腹侍女越过众人,拉起政宜的衣襟,故意一掀。那政宜扬起手就是一巴掌,登时大怒,啐道:“狗仗人势,敢来搜小姐的衣裳。”
申夫人不急不忙道:“川惜月大总管,搜出什么没有?”川惜月登时紫胀了面皮,道:“没有。”
碧痕嬷嬷上去就给川惜月一嘴巴子,道:“惊动了夫人事小,敢搜起小姐的屋子!小姐是夫人亲生,因病寄养在庙中祈平安。你这是以下犯上!”申夫人也动了怒气,用帕子指着川惜月道:“我当是我女儿院里出了贼,不放心才来看看,你怎么就把私通这话挂在嘴上了!?这分明是骂我教女无方!”川惜月只当申夫人好脾气,又猜定看不惯政宜,哪里知道都帮上了!申夫人还是不急不慢道:“侍女总管会胡言乱语,不成体统,是手底下的女侍乱说,把那些爱嚼舌根的,全部逐出申府。”一面慈祥地对政宜说:“我的宝贝闺女,别怕,为娘的做主。”
那川惜月早跪下了,泣道:“就是那起乱嚼舌根的女侍唯恐申府不乱!”
碧痕嬷嬷道:“逐出去就好!夫人的女儿颇通财政管理,以后和你一起管账本。”
申夫人气的浑身乱颤,软绵绵道:“散了!”
等众人散去,抱琴道:“听到这个消息吓死我了。”
政宜进了自己闺阁,把窗子关了,把封穴的小针石取了出来,道:“你们闻,是不是有种异香异气?那抱琴和碧绦不禁也红了脸,抱琴悄悄对政宜说了春罗也用过,叫什么阴阳暖情散,政宜盯着熄了的一支蜡烛,便用火石点燃,香味散得满屋子都是,抱琴忙吹熄了。
抱琴道:“川惜月可恶至极。”政宜还在心跳着,哀叹道:“未必,你们想今晚谁得利最大?反正咱们成了炮灰。”
无情在行军宫外听了墨轩的糊涂怪话,忙的是夜奔入申府,在外作揖。闹了一夜,人手松懈。政宜不好意思悄悄道:“他都跟你说了?”无情点点头道:“他说是小姐遣人请他闺阁中坐,教了他一年规矩,半无长进。”政宜对无情说道:“别让墨轩臊的跑了,你问清楚他再见到那个侍女认的出来吗。”无情见房中无事,方告退。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