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夏小薇轻轻走上台来，步调稳健。浅紫色丝巾扎起的马尾在脑后随着步子左右甩起，可爱而不失稳重，更多的是清爽与干练的活力，左脸侧那道暗红色的月牙显出了自信的微笑。
当她站在台上时，礼堂里的前三排已经坐了七八个她不认识的人，远远的靠门处还坐着一个人，她认出了那竟然是贾仁德。于是她的视线便回到了前排，大叔和凤仪就坐在第四排的位置，大叔向她点点头表示赞许，凤仪则是对她比着V字的胜利手势。
夏小薇轻轻吐了一口气，面对下面的听众竟然有一丝紧张，她又扫了一眼礼堂。她的视线经过其中一个玫瑰花窗时停了一下，那应该是上帝创造亚当吧，那个老人用手指给亚当注灵的画像在电视中经常会出现。是啊，如果真的有上帝，你就帮帮我啊，因为我就在你的殿堂，而且是为你演讲。
‘大家好，今天就由我来给大家讲解。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讲些什么。因为我没有阿尔弗雷德先生那样博学，也没有对圣经进行过研究。所以我只能给大家讲一下我对圣经的一些个人观点。希望大家不要见笑。’
‘海底的鱼群。我认为…。就不讲了吧。应该你们也听多了。’虽然她不知道在礼堂里讲这些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但看到大叔和众人一样也被她这样的另类风趣逗着与凤仪呵呵直笑，应该没有问题。因为大叔早先就对她说过，不要当这里是教堂，这本来就只是我们的家而已。
气氛活跃了一下后又归于平静。
‘进化论是达尔文在十九世纪完成的一部学说，后来就得到了考古学等一系列科学发现上的论证。虽然支撑它的证据还不尽乎完美，但已经使得它成为当今世界的一个影响力极大的学说。然而进化论却又是信徙会最抵制的学说，因为它似乎否定了上帝的存在意义。于是信徙们开始不断地寻找推翻进化论的证据。其实我认为没有什么必要这样做，既然相信上帝，也应该相信上帝的能力，相信上帝有能力让事实的真相浮出水面。圣经我看过一些，比如创世纪。它里面就有讲到上帝创造世界的过程。我觉得信徙们完全不必要为进化论烦恼，因为进化论中所提到的生物进化的次序完全就是圣经中上帝造物的次序而已。十九世纪的进化论与公元前十五世纪的旧约圣经，也许这就是上帝巧妙的安排。’
‘也许上面讲的这些都过于宏观，那我们就讲一下微观层面的事吧。构成世界万物的是分子，原子或更小的我们未知的东西。从某个层面来讲，我们的大脑就是由这样一些聚集在一起的元素组成的，当血液为它带来另一种物质时，比如说氧，这些物质就开始发生某些化学反应。简单的说，人类的思想活动无非就是大脑物质在发生某些化学反化罢了。但且不说人和动物的大脑物质相差无几，就是几乎完全一致的人与人的大脑所产生的思想都是各不相同的。这又是为什么呢?我们同样是呼吸着氧气，为什么大脑所发生的化学反应会各不相同，甚至是天壤之别。原因很简单，因为即使同样的化学反应下，微小的量差也化使产生的结果有着决定性的不同。这取决于血液成分，携氧量，甚至它流动的速度都是产生不同结果的因素。’
‘再说到与人类同是灵长类动物的猴子，猿，猩猩等，它们的身体构造和人类极为相似，成分近乎相同的大脑物质中为什么就不能产生和人类一样的反应呢，即使我们很努力地培训它们，它们脑中仍然出现不出像人类脑中如此复杂的化学反应----人类的思想。因为它们毕竟只是动物，而不是有灵的人……。’
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夏小薇整个人不自觉地抽搐，双手紧捂着太阳穴，身子蜷起来蹲了下去，听得入神的众人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大叔和凤仪冲上前时她已经晕厥过去了。
夏小薇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始终睁不开，但画面却穿透了眼皮，就像是透过一根直径一厘米的管子看着周围的事物一样。影像清晰，视场却受到了限制。她想到了人的眼睛本来就是只能观察到这样的视场，只是因为眼球的快速转动才收集到大面积的影像给大脑进行加工。
但这是梦吗?
不!这不是梦!视场缓缓地移动，她的脑中开始组合影像，并认出了大叔，还有凤仪。还有其他人…。。
大叔着急的表情，就像是父亲抱着受伤的孩子。
凤仪呢?她的眼睛反射着光，噢，是泪。她怎么哭了?
意识慢慢停止了，连梦也没有出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小薇感觉到手背上有一丝凉意，周围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她才意识到她在医院里，她张开眼睛看到正在身旁弓着腰往她手背上涂酒精的护士。凤仪和大叔就坐在病床的另一边。看到她醒过来了他们都很开心地人舒开了紧皱的眉头，对着她微笑。
手背的轻微的痛使得夏小薇把视线转回了护士这边，护士小姐已经娴熟地把针头刺入血管，并用一只手把绑在她手臂上的橡皮管解开，用贴布好针头后向夏小薇询问了有没有哪不舒服之类的话，然后就出去了。
护士出去后，凤仪把椅子拉近了床头，’怎么样，头还痛吗?’
‘还好，只是有点晕。’夏小薇说着，慢慢地坐了起来。凤仪扶着她，把枕头弄起来让她靠着。
‘没事就好，你都睡了一天了当然会觉得晕。’
睡了一天?夏小薇心中一抖，扭头看向窗外，天空已是漆黑一片，’这次那么严重啊?以前从来没有为样过。’
‘你还说呢，不舒服就不要逞能嘛。’凤仪关怀的责备声夏小薇觉得暖暖的。
‘那医生怎么说。’夏小薇摸了摸插在手上的输液管。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应该是睡眠不足导致的头晕，但医生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因为你有点贫血，所以才会使症状严重化。’大叔也靠了上来，’休息一下就好了。’
‘噢，那我们滴完液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本来早上就可以回去了，是大叔坚持要你住院观察的。’
‘既然没什么事就不用住院吧……’夏小薇挠了挠头，心里担心着这住院的费用会不会很高，因为她注意到了这硕大的病房竟然只有一张病床。而且病房的装修也挺高级，应该是专用的病房什么的，那样的话，费用肯定不会少，可自己现在连工作都没找到。
‘你不用担其它什么的，现在你只要安心让身体好起来就好了。’大叔微笑着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凤仪打断了夏小薇的话，调笑着说。’你放心，亏本生意大叔可不会做，他帮你垫的费用肯定会从你工资里面扣的。’
‘小鱼你个家伙，从你嘴巴里就没有半句我的好话。’大叔乐呵呵地笑着。
夏小薇从笑声中感觉到这个外国老头的心灵是那么的纯美，她又想起了孤儿院的院长奶奶，她笑的时候也是这般让人感到温暖。
‘那是不是答应我说的事了。’
‘好好好，大叔答应你就是了。’
‘小薇，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去买回来。’大叔转来头来问。
‘我还不饿，等滴完液再吃吧，我也想出去走走。’
‘那我先去买些水果回来。等会再一起去吃饭。’大叔指了指床头空空的金属水果篮，’早上这家伙说不想吃东西，结果竟然一口气把我买的那袋苹果吃光了。’
在夏小薇呵呵的笑声和凤仪怒目下，大叔走出了门去。
‘你和大叔说的什么?他答应你什么了。’大叔走后，夏小薇转头看着在床边玩手机的凤仪。
‘没什么啦，就是让他去拜访一下贾先生。’
‘哪个贾先生?’夏小薇疑惑地看着她，可凤仪目光依然聚焦在手机屏幕上。
‘就是最近在媒体上出尽风头的贾先生啊，我要让他去拜访一下他。’
‘嗯?为什么。’
‘当然是去看下那老不死的把你的那个上帝禁区弄成什么样了呗。’凤仪不客气的言语显出了她无比的愤恨。
‘额，你的口气说得好像你才是受害者一样。’夏小薇有些无奈地说着，虽然小鱼也是为自己好，但总觉得这样做是不是有些欠妥。’别搞得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嘛。’
‘谁让他们一家子都欺负你嘛，我就看不惯这种人，伪善。’
‘这和叫大叔去拜访他有关系么?’
‘当然，因为我让大叔带上两个助手去拜访?’凤仪终于转过头，脸上贼贼一笑。轻声说，’我让大叔带着我们俩去。’
‘好吧，敢情你想让我去示威啊。’夏小薇终于明白了凤仪的意图。
‘也不尽然。你看。’
夏小薇接过凤仪递过来的手机，是一则网络新闻，但新闻的标题令夏小薇吃了一惊。
世界著名学者阿尔弗雷德-马歇尔公开表示聘请夏小薇作为其新助手
‘这是?’
‘刚刚不是说了嘛，早上的时候他已经承认你是他工作室的助手了。’
‘可这新闻?’
‘记者嘛，最怕没事写，由着他们呗。以前挺不喜欢这样的人的，不过这次我发现记者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夏小薇明白凤仪话里的意思，因为新闻正文就有提到她就是不久前上帝禁区实验事件的那个女孩。这样看到新闻的人们当然也把这两件事整合起来，虽然这样对自己的声誉是有好处的，但怎么讲都不是很应该。因为她不想再和那一家人有什么瓜葛。她之所以选择辍学离开那里，也就是这个原因。
‘我才不去呢，要去你自己去。’夏小薇神色有些不悦，并不是因为对凤仪的行为不满，毕竟她知道凤仪这样做应该也是为她好，想帮她出口气。
‘好啦，不去就不去嘛，对不起，又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凤仪从她的脸色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
‘你真好。’夏小薇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把手机递给了凤仪。
‘其实我不好，一点也不好，我是个自私的人。’凤仪吐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的包包里。
夏小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小薇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嗯?你说些什么呢?’夏小薇愣愣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说这个。
‘我说真的啦，要是我哪天像那个老头的那一家人一样伤害了你，你会像原谅他们一样原谅我吗?’
凤仪转过头，她们四目相对，夏小薇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无比的伤感，这完全不像是她一直认识的鱼，那个无论如何都保持着开朗心态的鱼。可她为什么这么伤感呢?或许人都有她放不开想不透伤不起的事情吧，她也是一个人，会伤感也是正常的事。
‘小傻瓜，你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为了缓和气氛，夏小薇勉强地笑着说。
‘假如嘛。’看到她如此勉强的笑，凤仪知道这个问题不应该这个时候问，咧起嘴，做了个鬼脸。’逗你的啦。’
‘额。’
‘我知道，就算我做错事你也不会怪我的。因为你是我的好姐姐对吧。’
‘这个嘛?’夏小薇想着以前都是鱼哄着她，现在竟然在她面前撒起娇来，或许在网络中一直坚强的小鱼在现实生活就是这样吧。’既然你都叫我姐姐了，什么都不是问题啦。’
不知什么时候大叔已经回来了，他就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也不知道在哪里站了多久，可能是不想打扰她们之间的谈话吧。当看到她们又恢复了常态时，他很有风度地敲了敲门，两个女孩子看到站在那里的大叔后竟然同时对她翘起嘴。
‘啾，回来也不进来，在那偷听什么呢。’凤仪拂了拂额头前的流海。
‘难道说那么大声也算秘密吗?’大叔进来把拎在手里的一袋苹果放在桌上，拿出两个走到里间的洗手台洗干净了拿出来，递给她们一人一个。’先吃个苹果垫垫肚子，一会再吃饭吧。’
‘带皮吃更有营养是吧。’凤仪抢过了他的话，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谢谢大叔。’夏小薇也接过苹果，但她没有吃，只是拿在手上，她想到了大叔要她做助手的事，可自己从来没有过什么工作经验，甚至不知道大叔的工作是什么。
‘怎么了小薇?头还晕吗?’大叔见她脸色不对劲就问。
‘不，没有。我想问大叔你的助手都做要做些什么呀?’夏小薇挤出了个笑容，’我好准备准备啊。’
噗。凤仪脱口笑出声来，’当然是像我一样。我也是大叔的助手啊。’
‘啊?’
‘这个助手的事情是这样的，早上你晕倒的时候刚好是在帮我讲课，所以有人问你是不是我的新助手什么的，我当时就说是，我想你反正也是要找工作，来帮我做事也是一样的嘛。’
‘那有没有什么工作要求呢?我怕我不能胜任。’
‘这个当然有，要把工作当成自己的事一样做好，我就是我对小鱼的要求，当然以后也是对你的要求了。你只要协助我作好对梦和大脑的研究工作就行了，工作的时间安排由你自己决定。因为这个工作不是任何时候都有灵感。其它的事就交给小鱼吧，这个家伙已经做得很棒了。’
‘那当然，我可是管家!’凤仪对着他们眨了眨眼睛，得意地说。
‘当然你不需要刻意规定你自己的工作时间，平时你完全可以和小鱼去海洋馆，那里是个充满灵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