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八月二十五日。

李凤仪在北京市区逗留了一天半后才买了回家的车票，回到那个他和哥哥一起长大的地方。

她要缓解去不开心的一切后才安心回家，不然爷爷肯定会看出来的，她还不想把哥哥的事告诉爷爷，他这个年纪怕是受不了打击。

离开星月山庄后她就把手机关了机，坐上了去往北京的高铁。在北京疯狂地购物，以一个女孩子标准的发泄方式来淡化心中的不快。虽然这种做法是她一直所不屑的，但似乎还的确有些效果，最终发现这样自欺欺人的方法也不是那么的不靠谱。

自从哥哥失踪后，她就去了滨海，所以一年来也就回了一次家。这里的变化比她想像中的要大得多，那条一下雨就泥泞的村道小路已经铺上了厚厚的水泥，村子里的楼房也比以前多得多了，要不是村口竖着那大大的上面标着石合村的路牌，她都以为走错地了。

沿着水泥路一直走到村尾，大榕树旁边就是家了，那就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了。她没有让出租车司机直接送她到家门口，而是在村口就打发了司机，然后她有些兴奋地加快了脚步。

当她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大榕树下时，那间熟悉的砖瓦平房还孤独地驻在那里，村子几乎所有的砖瓦房都换建成了一层更高的楼房，唯独爷爷还是守着他那间。门紧锁着，估计爷爷又去地里干活了。

凤仪摸索着口袋，找出了那把家的门钥匙，果然门锁也没换。

‘哎哟，小鱼回来了。’夏小转身，是村里的二娘路过跟她打招呼。

‘嗯，二娘。我爷爷呢。’

‘一大早和你哥去地里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吧。’二娘没有停留，说话间她的电动小摩托已经把她和凤仪之间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凤仪推门进去把大包小包东西搬进屋里，等她再出来搬那个行李箱时，她猛然回想了一下二娘说的话，是自己听错了吗?二娘说的是爷爷和哥哥一起去的地里干活。不可能，应该是听错了。她有些失落地把行李箱拖进屋去。

家的感觉真好，凤仪从屋里搬了一张竹椅放在门口，半躺着靠在上面，然后拿出手机，准备开机给爷爷一个惊喜。想着爷爷突然看到她到家的开心时眯眼笑的样子，她不由得自个在咧着嘴乐了起来。

大榕树还是老样子，就和爷爷舍不得拿钱来修的老瓦房一样，一点也没变。它那条旁枝上还紧紧地绑着爷爷用来晾衣服的绳子，绳子一直拉到瓦房前面的那根电线杆上，上面还晾着衣服。绳子上有十个结，那还是爷爷叫她和哥哥一起打的结，因为家里只有三个人，十个结刚好能把九件衣服晾开。凤仪边想着边数起那些结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

六件衣服，不全是爷爷的衣服，还有哥哥的衣服。哥哥真的回来了，刚才自己并没有听错，二娘的确说的是哥哥。凤仪不知不觉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反复地看着，那的确是哥哥平时穿的衣服，她不可能认错。

哥哥回来了，凤仪想到的就是马上奔向山的另一边，她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他的哥哥，他失踪近一年的哥哥竟然回来了，回到这个他们一起生活的地方了。

她幻想着一会他们在那条熟悉的山间小路上，她看到了她做梦都想见到的哥哥的情形。但她的腿没有迈出一步，因为已经有两个熟悉的人影从大榕树的身影后走了出来。哥哥和爷爷已经从地里回来，看到凤仪爷爷显得比她的哥哥要兴奋和惊讶得多。

‘怎么样，我就说她肯定今天回来嘛。’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凤仪，哥哥乐呵呵地冲爷爷说着，‘而且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哭，啾…难看死了。’

‘我的宝贝孙女怎么会难看，瞧瞧这半年多没见，又变漂亮了。’爷爷用同往常一样溺爱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凤仪。

‘生日快乐!爷爷专门给你摘的。’哥哥走过来把手中的那一小扎紫薯滕塞到凤仪手中，然后走进屋里。

凤仪愣了一下突然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

‘还是你哥哥了解你，他一直叨叨着说你肯定会忘了今天是你生日。’

凤仪抽泣了一下，没有说话，她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

‘爷爷，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中午，你们不是约好了嘛，你怎么不知道!’爷爷放上手上的铲子，‘饿了吧，爷爷马上给你烧点菜去。’

‘不饿，爷爷我来帮你。’

凤仪刚要跟着爷爷进屋，就被从屋里出来的哥哥拽住，哥哥把一个小篮子递到她面前，说，

‘你就老老实实在这摘你的薯菜叶子，少给爷爷添乱就行了，你不饿，我们还饿呢。’

‘对对对，今天是你生日，爷爷要给你杀一只大公鸡，你以前最怕看杀鸡了，你还是在这和你哥哥摘摘菜吧。’爷爷看到孙子孙女都回来了，显得格外的开心，今天又是小孙女生日，他边说边往屋后的鸡棚走。

‘爷爷就是偏心，我生日咋都没杀过鸡，哪次不都是两鸡蛋就给打发。’哥哥故意提高嗓门，惹得爷爷在屋后呵呵直笑。

‘哼，欧阳杰，你这一年死哪去了。’爷爷不在，李凤仪心中压抑的喜和怒同时迸发出来。

‘哟哟哟，怎么直呼你哥哥的名字，造反啊?’欧阳杰完全没有理会她所要表达的情绪，巧妙地化解了她内心中的纷乱。

‘一。’面对哥哥的无理调侃，她只说了一个字。

‘额，不是吧，又来…’

‘二…’凤仪眉头沉下来，眼睛睁得圆圆，故意将声调拉得很长很长。

‘好吧，我有些事要办，而且有点急，所以没能及时和你说清楚。’欧阳杰边说边揣摩着凤仪的表情变化。看到她表情变得有点得意的时候，他的嘴角翘起一弯微笑。‘不要生气了啊，我今天不是特地回来给你过生日了嘛。’

‘切，谁稀罕。’凤仪装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是吗?那你买回来的衣服都是给爷爷的?’欧阳杰笑嘻嘻地盯着她，手里不忘摘着紫薯滕的叶子。

听到哥哥这么一说，凤仪才回想了一下在北京时疯狂发泄式购物的情形，还真有给哥哥也买了几套衣服。

‘你怎么知道，再说了我又没说是给你买的。’凤仪把手中的紫薯滕扔到哥哥手中，靠回她那张竹椅上，‘我留着自己穿不行啊。反正我们体形也差不多，你个欧阳矮子。’

‘因为那也有一半是我的钱啊，你借我的名领我的工资，难道不该还我点?’欧阳杰还是嘻皮笑脸地看着她。

凤仪没有理他，她知道，只要她一直装着不理他，那他肯定会在她耳边滔滔不绝地一直讲。于是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享受着消失了一年的哥哥的那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