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真面目
欧阳山狐眼神复杂，像一潭深水，望不到底。李东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小的，小的当时去方便，回来的时候锦大人已经中箭昏迷不醒。”
听起来似乎有理有据，欧阳山狐长长的“哦”了一声，边点头边继续吃东西。
“你去哪里方便了，那么远？甚至连打斗的声音都没听到？像你这样护主不周的奴才，倒不如直接在这儿结果了你，省得你回到锦大人的府上，还不是一样要早手惩治，对吧？”
欧阳山狐玩笑似的，说着无关痛痒的话，还用的是商量的口气。
李东神色一震，嘴角抽搐，极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望向欧阳山狐的目光中带了可怜的乞求：“大爷，人有三急，小的也是逼不得已，谁能料想那个时候正巧有刺客呢。”
欧阳山狐缓缓摇头，似是思索了良久，才开口道：“我仔细想了想，你小子，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吧，不管怎么说，这里管吃管喝还管住，又不需要你掏钱。一旦你出了这个夜王府，别说锦大人府上的人不会放过你，就是那些知道你没死的刺客，也早晚要找上门。”
李东连连摇头：“不行的，我家里还有家室，我在这里，家里的人怎么办？”
欧阳山狐状似认真地想了想：“要不，把你的家人也接过来，我跟你说，夜王府的地牢，从来没有外人能进来过，坚固的不得了啊。若是有人想秋后斩蚂蚱，那也是万万不能得手的。”
李东都要哭了，连连求饶：“大爷，您就放过小的吧，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欧阳山狐刚刚还在玩笑的脸终于沉了下来，把手中的铁箸一扔，“哐当”一声，跌落在瓷盘内发出清脆的响声，惊得一旁本来蹲坐的野狼霍然站起，呈战斗状态，警惕地望着欧阳山狐，眼眸里发出的幽幽绿光狠厉地射向欧阳山狐。
李东被吓一跳，一动不动望着变了脸色的欧阳山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欧阳山狐抬起头，眼中波涛汹涌，怒火中烧，看得出来，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可说出的话还是慢条斯理，只是隐隐听得其中的怒气：“李东，你知道在这地牢里所有被放出去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吗？”
李东颤抖着摇头，满脸惊恐。
“白骨一堆，死尸一具，残缺的残骸，有野狼在，你还指望能活着走出这里吗？”欧阳山狐的声音很冷，就像突然掉进了冰窖里，还未来的及适应，连五脏六腑都已经被冰冻上，想要反抗，却是无能为力。
李东被欧阳山狐的气势给镇住了，竟是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眼角不自觉地瞟向角落里距离自己不远的野狼，森森獠牙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凛冽的寒光，仿佛下一秒，那些墙上挂着的残缺肢体即将有他血淋林的一部分。
欧阳山狐说完，站起身，步步紧逼李东，眼神也是毫不留情的狠狠剐向面色惊恐的他，一字一顿：“众人都知道夜王是对下人严苛要求的人，尤其是在守纪方面，无论是护住还是护院，该有的责任没有尽到，都是死路一条。”
欧阳山狐的眸子暗沉，隐忍了太久的怒气眼看即将爆发：“可是同样的，锦大人对下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面对这样严苛的要求，你竟然在锦大人的眼皮子下溜走去方便，这是你这个贴身侍卫该做的事情吗？锦大人做事一向恪守原则，他说过的话，你们当下人的没有人敢反抗，否则，格杀勿论。这个，李东侍卫，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
“不要再演戏了，这么大的漏洞都填补不上了，你演的再怎么像也还是无济于事。”
听完欧阳山狐说完最后一句话，李东脸色迷茫一片，脸部的笑容有些苦涩，又有些牵强。
“这位大爷您在说什么啊，小的听不懂啊。小的不过就是锦大人府上最平常不过的一个奴仆，昨日是因为锦大人突然说要来夜王府，正巧小的在锦大人面前搬东西，他就叫上了小的。”
李东越解释，欧阳山狐眼中的了然之色越甚，环胸站定，俯视着这个还在卑躬屈膝演戏的贴身侍卫，一副看你能演到几时的幸灾乐祸之态。
李东终于闭上了嘴，低着头却是不看欧阳山狐的眼睛。
沉默，欧阳山狐只是站在他面前，给予他精神和心理上的双重压迫，一般人在这种焦躁情况下沉默的时候，最容易心智瓦解，疲倦上涌。
欧阳山狐在林中经常和虎豹豺狼斗智斗勇，动物是这样，人亦是如此。心理防线一旦崩塌，想要拿下，轻而易举。
欧阳山狐现在想要得到不多，只要他把面具拿下，剩下的事情，就事论事，敞开天窗说亮话，也好过让真实的他躲在面具之后和自己周旋。
他累，自己更是愤怒。
欧阳山狐终于还是开口了：“你说过，你的家室还在外面，我能清楚的调查到锦府上的内部情况，想要调查你的家人，更是轻而易举。”
李东猛然抬起头，变了声音：“你对我的家人做了什么？”
眼神清冷，眉色间清明一片，刚刚的懦弱惊恐也在瞬间转为了气愤和狠厉。
终于露出本来面具了。
欧阳山狐笑笑，是个顾家的人就更好办了。
“没做什么，我不像锦无恙，要以条件制约你，我知道你们这些侍卫都被他牵制，否则愿意为他办事的人，我可不相信会有这么多。”
欧阳山狐环胸站定在李东面前，俯视着面前这个刚刚还在苦苦哀求自己，面露惊恐之色，甚至眼泪都快要挤出来的家伙，如今却已经脸色阴沉，嘴角噙着冷笑，脊梁也瞬间挺起来，眉色间都是嘲笑。
只是不知道这抹嘲笑，是针对欧阳山狐，还是针对他自己。毕竟，若真是被人逼迫着做不情愿的事情，那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不知这位爷尊姓大名，如何对锦府上的事情知道这么多？”李东换了口吻，声音也平稳了很多，底气十足。
欧阳山狐似是没有听到李东的问话，上下打量李东，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膛，又捏了捏胳膊，满意地点点头：“身量不错嘛，精兵强将就是不一样。锦无恙能让你一个人暗夜守着他，若非没有自信又怎么可能置自己的身家性命于危险当中。更何况，他是那么怕死的一个人。”
欧阳山狐的话中不免带着嘲笑和讥讽之意，眼神中的不屑更是展露无疑，完全没有把李东和锦无恙放在眼里的意思。
李东瞥了眼欧阳山狐：“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想要怎么样？”
欧阳山狐“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啊，乡村野夫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碰到看不惯的事情就想插一杠子。若非是看你们锦大人欺人太甚，我又怎么可能来到这湿漉漉的地牢，闻着恶心的腥臭之味吃饭。”
说着，欧阳山狐嫌恶地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血腥残肢，饶有兴致的睥睨着李东：“墙上这些都不是新鲜的，像我们行走江湖的，到了荒山野岭吃生肉那也是常有的事情，我看你身量不错，尝起来一定很美味。”
欧阳山狐的手指在嘴唇抹了一把，又拿舌头舔了舔嘴唇，贪婪的目光将李东从上至下打量个遍，玩味的语气令李东心中一寒，警惕地看着欧阳山狐：“你到底想干什么？”
欧阳山狐看他这么认真和自己聊天，有些不耐烦道：“倒也不瞒你，夜王那个残暴王非要我来审问你，笑话，我是谁啊，抱打不平的英雄啊，怎么能进入地牢审问犯人，太有损我的名声了。”
欧阳山狐的表情和声音都略有夸张，一副不情不愿的姿态。
“可是有什么办法，人家是大名鼎鼎的夜王，我的名声再大要能盖过他去才有资格挑三拣四啊。这么的，我既打听到了锦府内部情况，也去过你的家，最后才来到这儿。”
欧阳山狐干脆靠在盯住李东的锁链上，口吻轻浮，哪还有刚才审问的那股严肃劲儿，让人不由自主就放松了警惕。
“形式嘛，终归是要走一遍流程的。就算你不说，锦府那么多对锦无恙不满的人，他们说就成了。反正你也横竖也是一死，不管是因为不配合夜王，还是因为护住不利，就算这是锦无恙派给你的任务，但是在锦府其他人看来你就是失职，锦无恙为了树立杀鸡儆猴也要拿你开刀。”
欧阳山狐面露同情之色：“唉，想想，你也是蛮可怜的，孩子还那么小就没了父亲。你说他母亲该怎么跟他说，说你父亲是在关键时刻当了逃兵，所以被处罚而死？孩子将来岂不是要在耻辱中度过一生……”
李东胸膛剧烈起伏，闻听欧阳山狐说这话，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大吼一声：“够了！”
那边的野狼闻言都是一抖擞，炸毛般的紧紧盯着李东。
狱卒听到动静连忙跑过来，个个手握兵器，对欧阳山狐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欧阳山狐见李东情绪已经有些失控，知道他的防备之心在一点点瓦解，对狱卒无声地挥了挥手，狱卒领命退下。
欧阳山狐不再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饱含无奈和悲伤。
欧阳山狐又在刚才得地方席地而坐，拿起筷子无聊地拨弄着盘子里的菜，有滋有味地喝着小酒，偶尔望向李东的眼睛总尽是同情之色。
顾家的男人，欧阳山狐不信他不会吐露真相，就算锦无恙是他的主子，哪里比得上妻子和孩子。
欧阳山狐笃定地点点头，若是能将这个人纳为己用，夜王就又添了一名良将。有人性的侍卫会忠心，没人性的杀手不过是杀人的工具。独孤夜并不需要杀手。
“如果我说了，夜王会不会放过我和我的家人？”经过痛苦的心理挣扎，李东终于开口说道，望着欧阳山狐的目光带了些许希冀，些许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