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他不要你,我要你(4000)
南舍小馆里,以往悦耳无比的丝竹管弦之声,此刻听来却有些哀伤之意。
“小姐,这是您要的鱼片粥。”身着旗袍的服务员将打包好鱼片粥的小碗放到梁乔笙的手上。
梁乔笙回过神来,暗自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绪抛到了脑后,这才提着鱼片粥开车回到了HKK。
车行驶到半路,电话响了。
梁乔笙带上耳机接起电话,“陆决然,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梁乔笙。”陆决然忽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带着郑重其事。
梁乔笙微微挑眉,有些不明觉厉。“怎么了?”
印象中,陆决然可从来没有如此凝重的喊她的名字,他一直都叫她梁董,有时候应她要求才会喊她乔笙。
“荣久箫召集董事会,要撤掉你的董事长一职。”
呲!
轮胎摩擦路面的声响刺耳,急刹的惯性让梁乔笙的身体都往前晃了晃。
“不可能,陆决然,你绝对是搞错了。”稳住心神,梁乔笙强制冷静的反驳。
陆决然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没有,我没有搞错,因为就在刚刚我被HKK解雇了。”
“到底怎么回事?荣久箫只是执行总裁,他没有那个权力这么做,也不可能这么做。”梁乔笙心里涌上一阵不安。
陆决然似是在电话那头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可能,因为他已经做了,至于权力……”
他顿了顿,复又道:“会议上荣久箫拿出了你亲笔签名的致歉信以及百分之十的股份转让书。”
梁乔笙瞳孔骤然紧缩,亲笔签名?
思绪瞬间拉远,就在不久前,荣久箫抱着她,一笔一划写着自己的名字。他在耳边的低喃,如此深刻,如此清晰。
他说,“阿笙,这名字与我真是天生绝配,快,写个我看看。”
在笑闹中,她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您与陆远乔的亲密照片被放到了会议的PPT上,这让董事会对您大为不满,就算有人想帮您说话,也不能主动跳出来了。”
还没等梁乔笙再震惊中回过神,陆决然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亲密照片?”这一茬接着一茬打得梁乔笙晕头转向。
“就是您跟陆远乔在车里亲吻的照片。”陆决然平静的回答。
轰!
如同山洪倾泻,火焰坠落,一切情绪纷至沓来,袭上她的心底,让她浑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久箫,荣久箫,你真是好得很。”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什么和好,什么以后不再闹,都是屁话,都是谎言。
这一切,都是荣久箫为了骗取她的信任,骗取她的签名,为了在HKK彻底打击她而用出来的计谋。
她以为,陆远乔在车里强吻了她,他是真的气急了,才会驱车直接撞上车子。却原来,人家还留了一手,专门拍下了照片,用以让董事会闭嘴。
是了,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不配做荣家的少奶奶,更不配占据董事长的位置。
更遑论,还有她亲笔签名的股份转让书。
她真以为,他让她写下名字,是为了显示亲密,却不料佛口蛇心,用心险恶无比。
谎言,全都是谎言。
以他之宠,布一个让她神魂颠倒的骗局,真是让她大开了眼界。
原来那个男人,早就不是她认识的男人了。是她自己愚蠢,一直自欺欺人。
“呵……”一丝冷笑溢出唇角,似哭非哭。
梁乔笙一动不动的坐在驾驶位上,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僵硬无比。她直直盯着前方的马路,行色匆匆的路人,川流不息的车辆,还有街口不断变换的红绿灯。
一切都是如此的忙碌生动而又喧嚣,她忽然觉得与这样生动的世界格格不入。车辆行人,高楼大厦,忽然就从她的眼中淡去,目之所及,一片空白。
如同心被抽空,连呼吸都是困难的,一呼一吸间扯得胸腔里的心脏生疼。
盯久了,她的眼睛便酸涩无比。梁乔笙以为自己会哭,可是这么会子时间却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她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鱼片粥,轻轻吸了口气,双手使劲握住方向盘,脚踩下油门,朝着HKK驶去。
到了HKK的大门口,正想开往停车场,却看到荣久箫揽着一个女人正从HKK的大门出来。
梁乔笙忽然就笑了,那女子是顾西贝。
打开手机,拨出荣久箫的电话,看着不远处的荣久箫接起电话,顺便还给顾西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阿笙,回来了吗?”
梁乔笙听着电话里他那温柔的声音,心里只觉天堂与地狱之隔,不过如此了。
清了清嗓子,她平稳着自己的声线。
“还没有呢,今天南舍小馆里的人有点多,鱼片粥还在煮着呢。”
她看着不远处的顾西贝和荣久箫,话语微顿,“你呢?你现在在哪里?”
荣久箫轻笑了一声,“阿笙,你怎么问这种问题,我当然是在办公室了,不然还能在哪里?”
梁乔笙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睁眼说瞎话是那么的让人心痛,她似乎都能看到他那上挑的眉,还有那双凤眸里如同猫戏老鼠一般的暗沉与幽深。
“没事,只是随口一问。”梁乔笙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我等你这碗鱼片粥等的真是辛苦呀!先挂了,你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荣久箫带着笑意说完后,挂断了电话。
梁乔笙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嘟声响,看着不远处顾西贝挽着荣久箫的手臂,两人亲密无比的姿态,似乎在说些什么。
蓦地,眼里的景象就模糊了。
咦,这会子怎么就流泪了呢。
该如何说,感谢你的温情,赠我一场空欢喜。
我并不伤心你对我权力的阻隔,我伤心的只是你对我感情的谎言。
不过几个小时,阳光至乌云,天堂至地狱,几个来回,自己如同在火里煎熬炙烤后又被放到了冰雪里,冷,冷得彻骨。
他转身,他揽着另一女子的肩膀,转身。
他对你温情以待时,三月韶光艳如花。剥开温情,只剩欺骗时,冬月风雪熬成疾。
梁乔笙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习惯戴上面具,就如此刻,她看着不远处的一男一女从她眼底慢慢走远,她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放声大哭。
她只是,默默的任由泪水浸染眼眸。
合该是怪事,她明明不想哭的,可是那眼泪,却自己就流出来了。
明明,心中其实已经一片平静了,可是那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了。
无声的哭泣,比嘶喊,更加撕心裂肺。
等到看不见荣久箫和顾西贝的身影了,她冷静的挂档,方向盘打死,调转了车头朝着另一条路上奔驰而去。
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如同越走越远的两人。
一路油门踩到底,漫无目的的沿着马路一直开,车窗大开,凉风凛冽灌入,将她的长发缭乱。眼泪被凉风吹干,被泪水浸过的皮肤一阵紧绷的刺痛。
马路上嘈杂的车流与喇叭的声响从大开的窗户内钻进来,让梁乔笙头痛欲裂。
她关上窗户,伸手打开车里的广播。
音乐响起,一首缠绵悱恻的歌曲如同诉说一个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想走出你控制的领域,却走近你安排的战局
我没有坚强的防备,也没有后路可以退。
想逃离你布下的陷阱,却陷入了另一个困境
我没有决定输赢的勇气,也没有逃脱的幸运。”
梁乔笙听得愣住了,连车速都降了下来。空灵的哀婉的女子在唱着,诉说着。
“我像是一颗棋,进退任由你决定
我不是你眼中唯一将领,却是不起眼的小兵。
我像是一颗棋子,来去全不由自己
举手无悔你从不曾犹豫,我却受控在你手里。”
梁乔笙停下了车,身子前倾趴在了方向盘上,耳边一直重复着这几句歌词。
我像是一颗棋子,来去全部由自己。
是啊,来到荣家由不得自己拒绝,离开荣家现在也不可能。太多的牵绊,让她根本无法抽身离开。
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与荣久箫互诉衷肠,温情脉脉,却转头就被骗写下自己的亲笔签名,将自己剔除董事会。
剔除就剔除吧,她原本就对那些不在意,本来就全是他的,根本用不着他夺。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让她看到了他与顾西贝的亲密。
明明他说过,他没有顾西贝,从来就没有顾西贝。可是转眼,就推翻了一切言论。
荣久箫啊,举手无悔他从来不曾犹豫,而她却受控在他手里。
棋子,她一直就是那颗棋子。
以爱为名的战局,进退不得,太不公平。
伤极反笑,她低低的笑声在安静的车里响起,笑自己的愚笨,自己的痴傻。片刻后,歌曲亦是停下,而她也抬起头,关掉了广播。
打开车门,提着那碗已经冷掉的鱼片粥,缓缓下了车。
手机铃声响起,梁乔笙瞟了一眼,是荣久箫。
此时此刻,她看到来电显示是他的名字,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讽刺感觉。手机扔在座位上,任由他一直来电,不去接也不去挂。
她关上车门,如同关上了自己混乱的心绪。
走了几步,看到一个垃圾桶,她站在垃圾桶面前,看了一眼手上的鱼片粥,放手。
嘭,一声闷响,鱼片粥坠到了垃圾桶里。
再见,鱼片粥。
再见,愚蠢的梁乔笙。
再见,愚蠢的爱情。
扔掉鱼片粥后,梁乔笙似乎轻松了许多,她拍了拍手,这才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神态有些微愣。
竟然开到梁默的医院附近来了。
原来,自己潜意识还是想来靠着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弟弟的么。
咬了咬唇,梁乔笙有些踌躇。梁默的心思极为细腻,她现在的心绪有些不稳定,万一被梁默看出来了怎么办呢?
罢了,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吧!
打定主意后,梁乔笙将车开到了医院的地下车库,拔出钥匙,走到医院的电梯口,在一个拐角处却突然被人一个大力拉近了一个安静的走廊。
她连呼喊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捂着嘴巴给拖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谁?
梁乔笙想要挣扎,而身后的人仅用一只手就制住了她乱动的双手,灼热的气息喷到了她的后颈上,那温度烫得她几乎都要烧起来。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缓缓响起。
“梁乔笙,我听说了。”
陆远乔!
梁乔笙眼底划过一丝惊异,甩开他搂住自己的手,转身扬起手反射性的就要给他一巴掌。
陆远乔不闪不避,那双眼如同静湖,依旧温润又平静,包容一切。他就这么看着梁乔笙,似乎将自己全然敞开,那眼里的包容如同浩瀚星空一般,让你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梁乔笙心里一颤,连带着挥出去的手也不自禁的往旁边偏了一下,打到了他的肩膀上。
一声轻轻闷响,手掌与衣服相触的声音。
梁乔笙有些愣,半晌后,才是抬头看向陆远乔。
“你在这里干什么?”
陆远乔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握住她的肩膀,轻声问道:“阿笙,你舍不得的是不是,你终究是舍不得打我的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梁乔笙微微侧头,逃避那双似有魔力的眼眸。
“阿笙,到我身边来。”陆远乔猛然抱紧了她,那力道好似要将她勒到骨血里去,勒得她身体发疼。
“阿笙,荣久箫不要你,我要你。”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快放开我。”梁乔笙皱起了眉头,低声怒斥。
陆远乔闻言将她抱得更紧了,“梁乔笙,我都知道了,你被荣久箫从HKK董事会赶出去了,现在给你的职位只是挂个名号而已。换而言之,他已经把你架空了。”
梁乔笙听到陆远乔的这一句话,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陆远乔,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这个当事人知道这件事情也不过才半个小时,陆远乔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的消息未免也太快了些。
“陆决然,我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