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夜访
因着穆大将军要出府，穆府上上下下忙碌不已。
老太太甚至免了众人这几日的定省。
这一日，晚膳过后，朝云只吩咐立夏和谷雨点了灯，自己则是拿了一本书，歪在美人榻上翻看。
大概是太放松，没有翻看几页，朝云竟然睡着了。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子中的灯也已经被带走了。
朝云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上被盖了一条薄被。
应该是谷雨和立夏进来收拾的时候，给她加上的吧？
朝云抬起袖子来，小小地打了一个呵欠，掀被坐起身来。
身上的外衣已经被除去了，鞋子也被脱掉。正因着这样，朝云倒是没有睡着不舒服的感觉。
朝云坐了一会儿，便下地穿鞋。对于在美人榻上睡觉，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正准备朝床的方向走，朝云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屋子中有人！
朝云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朝着书桌边上看过去。
还没有等朝云走过去，一声轻笑就透过黑暗传了过来，“你睡醒了？”
果然是在书桌的附近！
朝云心中一惊，然而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她静静地盯着书桌的位置，声音平静地问道，“请问陆将军夜访小女闺房，有何贵干？”
察觉出来人是陆清安，朝云心中倒是没有特别慌乱。不过，说不恼火倒是假的。
穆府的防御有这样差吗？陆清安的功夫再怎么高，也不至于能够随随便便就进入一个武将的府邸来吧？
难道是有心人将他给放进来的？
见朝云脸上的神情微变，陆清安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笑意来，“七姑娘不必担心被人发现。穆府的防御，还难不倒在下。”
朝云听了，就忍不住撇了撇嘴。陆清安这样的说法，也有些太狂妄了。
武将府中的防御，怎么说都会比一般官员府邸的强些。虽然不至于像皇宫那般密集，却也有着完备的系统。
看出了朝云的不信，陆清安的眼神就闪了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个问题，在下也没有必要欺骗七姑娘。七姑娘不妨想想，贵府的巡逻比之皇宫，如何？”
竟然还真的要和皇宫比？朝云一愣。随即明白了陆清安话中的意思。
“你……”难道还闯过皇宫不成？
陆清安笑着竖起一根手指来，轻轻“嘘”了一声，“七姑娘，在下可是什么都没有说。”
夜闯皇宫，这说出去可是死罪。朝云自然明白轻重。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这样重要的事情，陆清安怎么这样简单就告诉了她？难道他就不怕她过去告密？
还是说，陆清安根本就只是在逗她玩儿？
这样想着，朝云就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黑暗中的陆清安。屋子中太暗，她离着书桌也还有着一定的距离，陆清安在她看来只是一个黑影而已。
若不是因着自己对屋子的熟悉，朝云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发现陆清安的存在。
打量了一会儿黑影，朝云又转念一想。不管陆清安到底是不是在和自己玩笑，自己手中也没有证据。真说出去，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她一个小姑娘吧？陆清安自然是不肯在众人面前承认的。
这样一想，朝云又觉得有些释然。她就是太较真，反而经常在小事上钻牛角尖，浪费了不少精力。
“陆将军夜访，有何贵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朝云重新捡起最初的问题来。
她记得前几日他离开的时候，脸色很是不好。好像根本就不想看到她的样子。
这才几天，他怎么能跟一个没事儿人一样？
再次听到朝云这样问，陆清安慢慢站起身来。
他朝着朝云走过来。
朝云忍不住后退几步，又提醒他，“陆将军，男女……”
“男女授受不亲？呵，七姑娘每次都只用一套说辞，不累吗？”没有等朝云将话说完，陆清安就接了一句，“七姑娘内心深处，可是真的赞同这句话？”
朝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陆清安的话很对。内心深处，她并没有将这句话当真。不过是用来拒绝别人的说辞而已。
她心中还盘算着怎么样取得陆清安的信任呢，怎么可能真的将这句话奉为信条？
然而，心中这样想，嘴上却是不能说的。
朝云沉默半晌，始终没有说话。
陆清安的性子，她也是知道一些的。既然他心中已经这样认定，就是她再怎么反驳，也是无法说服他的。还不如沉默下来，节省自己的口水。
屋子里十分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声。
陆清安已经走到了朝云的面前。他习过武，夜色倒是对他视物没有任何影响。他低着头，看着朝云的头顶，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七姑娘也不必紧张。在下过来，不过是为了讨一个说法而已。”
讨说法？这大晚上的？
朝云心中一跳，想到之前欠下的解释，忍不住暗自退了两步。
陆清安这一次却是没有放过她。朝云退，他便也跟着进了两步。“七姑娘能够告知在下，之前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朝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又往后退了两步。“陆将军指的是什么？小女不明白。”
嘴上这样说着，朝云心中却是十分明白。陆清安要问的，就是之前她托九公主转交给他的那封信。
原本之前的时候，陆清安就问过她一次。只是，那一次却是被她一个马虎眼给糊弄了过去。
看陆清安今晚的架势，是势必要弄清楚了。
朝云咽了一口口水。
陆清安想要弄清楚。然而，她却是什么都没有办法告知的。
“七姑娘真的不明白？”陆清安又朝着朝云走了两步。
见朝云一直想要逃避，他的眼神就有些不爽。
虽然看不见陆清安的样子，朝云却是能够十分清楚地感受到陆清安身上的变化。她很明白，陆清安现在，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是了。就是她自己，若是被人这样推三阻四的，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只是，她真的是不能说啊。若是将底牌都抖露了，她还拿什么来挑起陆清安的兴趣？
然而，今晚若是她什么都不说的话，只怕会因此惹恼了陆清安去。
朝云皱了皱眉头。这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退维谷想必就是说的她这种状况。
这样的境况她虽然早已料到，然而真正碰上的时候，朝云还是有些无法应对。
陆清安的性子是容不得欺骗的。朝云心中十分清楚。所以，若是她一旦开始说谎，便要保证接下来的每一个谎言都没有漏洞。不然，等陆清安发现了，她的下场便会很惨。
陆清安，对于欺骗他的人，向来毫不留情。
朝云深吸了一口气。
她没有再后退，反而抬起头来。
适应了这样久，又加上陆清安距离她实在太近。所以，就算她看不见陆清安的脸，也是能够看清他的脸大概的轮廓的。
估摸着他眼睛的位置，朝云就看向了那个地方，“陆将军是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若是假话，小女倒是可以说出一大堆来。若是真话……”
“若是真话？”陆清安追问了一句，“若是在下想要听真话，七姑娘准备怎么办？”
“无可奉告。”朝云顿了顿，干脆地说道。
陆清安就是一愣。
无可奉告？
既然结论是无可奉告，她又何必在之前说出那么多话来？
她是在戏弄他吗？
陆清安反应过来，眉头就逐渐皱了起来。
感觉到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朝云只暗中咬紧了牙，她稳稳地站着，没有丝毫后，“陆将军应该也有这样的事情吧？内心中并不想告诉别人，只想自己默默守护的秘密。”
深吸一口气，朝云继续说道，“陆将军一直追问的这件事情，对于小女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所以，小女才说，无可奉告。”
陆清安半天没有说话。
他盯着朝云看了良久。
朝云不躲不避地回望着他，神色万分坚定，没有一丝妥协的意思。
好半晌，双方都这样僵持着。谁都没有说话。
身上的压力逐渐减轻，朝云心中慢慢松了一口气。
看来，陆清安算是接受她这个说法了。
“既然七姑娘这样说，继续追问下去，倒是在下的不是了。”陆清安的语气再次轻快起来，“七姑娘不想说，那在下便不问。不过，在下相信，总有一天，七姑娘会心甘情愿地将这个秘密说给在下听。”
朝云一愣。
然而，陆清安却是没有给朝云丝毫的反应时间，他的口气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不可否认，七姑娘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对于一些事情的见解甚至超过在下门下的大多数谋士。七姑娘之前说，可以助在下一臂之力？”
这是在说正事了。
话题跳得太快，朝云就有些不适应。然而，她却很快就反应过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朝着陆清安点了点头，“若是陆将军愿意相信小女，小女自当竭尽所能。”
“那七姑娘可是知道，在下马上就要出征了？”陆清安的眼神闪了闪。
朝云笑着接道，“自然是知道的。若是小女没有猜错，圣上的想法，是让陆将军去震慑江北的灵南国吧？”
陆清安没有接话，反而只问道，“那七姑娘怎么保证，送到在下手中来的，是最快的消息？”
“陆将军只管放心，小女自然有办法。”这一次，朝云回得飞快，“若是陆将军同意小女的请求，小女自然会将这些事情全部解决。陆将军只等着看就好。”